寧見到平煙如此神態,不由心頭一顫,不知怎麼竟然茫來,不由下意識地問道:“煙姐的簽語是什麼,可以告訴我麼?”平煙淡淡一笑,道:“沒什麼,隻是些無所謂的閒話,我要走了,你也快些回去吧,想必青萍小姐已經等得急了,你若是回去的遲了,隻怕你這位紅顏知己可要埋怨你了。【全文字】”楊寧想到青萍的如絲柔情,隻覺心頭微甜,有些赧然地出言告辭,誰料話未出口,平煙已經揚長而去,楊寧望著平煙清冷寂寞的背影,隻覺一陣悵惘,數年之前,他心地最深的奢望就是期望能夠得到娘親的疼愛,雖然這個願望如今已經漸漸淡漠,但是他心中卻有了新的奢望,若是自己能夠和青萍一起隱居在湖光山色之間,耳畔可以經常聽到綠綺姐姐的天籟琴音,再有平煙姐姐這樣的對手可以時時切磋交手,那該有多好啊,縱然這一生都不可能得到親人的接納,也是死而無憾吧。楊寧正在這裡癡癡幻想,耳邊突然傳來衣袂破風之聲正向佛堂襲來,楊寧立刻收斂了心神,皺眉向佛堂外看去,想要看看是何人如此放肆,一個黑衣身影闖入門內,楊寧目光微微一寒,已經認出了這個俊秀青年的身份,負手而立,漠然道:“花無雪,你來做什麼?”花無雪一看到楊寧,眼中掠過一抹喜色,繼而變成了憂慮之色,在楊寧身前站定。恭敬地行禮道:“宛轉閣生巨變,那位素娥小姐竟然是天下三大殺手之一的明月,她突然出手,劫走青萍小姐,閣內死傷迭籍,吳先生和邱侍衛也已經身負重傷,無雪奉了先生之命前來向子靜公子報訊,還請公子回救援,或者還有機會能夠救出青萍小姐。”楊寧聞言先是眉頭輕皺。不知怎麼,花無雪所說地話語雖然聲聲入耳,可是他卻不能理解其中的含義,隻是隱約明白似乎是生了什麼意外。正想要問個清楚,突然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從肺腑中擴散開來,好像是被人重擊了一拳,又好像是被人一劍刺穿了心口。那種難以形容的痛苦,即使是上一次和平煙拚得兩敗俱傷,在鬼門關前掙紮來回的時候,也是不曾有過的。記憶似乎隻有當年接受武道宗的種種試練的時候,才有過這樣的苦痛。那是足以摧毀心誌重擊。楊寧下意識地使用密宗心法開始調節自己地氣息。這是他的習慣,隻有維係足夠的清醒。才有可能反敗為勝。等到意識漸漸在楊寧腦中恢複的時候,他驚訝地覺周圍已經是一片廢墟,剛剛禮拜過地佛像已經變成了滿地碎泥,供桌早已經灰飛煙滅,就連那個銅香爐也已經倒地變形,香灰四散飛揚,滿地都是,幸好自己的護身真氣隔絕了飛灰泥塵,才沒有弄一個灰頭土臉。不過令楊寧更為驚訝的卻是一具倒在身邊的屍體,雖然已經血肉模糊,但是看衣著形容,竟然是剛才那個引領自己和平煙禮佛求簽地少年僧人,心中一動,楊寧已經猜到自己是在失神的時候錯手誤殺了他。若是數月之前,彆說一個無辜僧人,就是十個百個老弱婦孺死在手上,楊寧也不會有任何歉意,可是經曆過許多事情之後,楊寧的心境已經漸漸有了變化,想到這個少年僧人對自己和平煙禮數周到,並無錯處,自己卻將他殺了,隻覺有些歉然,向那少年僧人躬身一揖,才舉步向外走去。走到佛堂之外,隻見花無雪遠遠立在一旁,手中執著弓箭,一看到楊寧出來,眼中儘是戒懼之色,又後退了數步,手中弓箭雖然沒有當真敢對著楊寧,但是顯然已經是做好了逃跑的準備。楊寧目光在花無雪身上掠過,原本宛若清風一般過耳無痕地話語漸漸在心頭浮起,他終於想明白了剛才生的一切,得知青萍竟然被人劫走之後,自己顯然是震怒之下心靈受創,才會意識模糊,幸好自己的“離魂症”痊愈之後,心靈地壁壘已經堅逾金石,才能夠即使醒轉過來,要不然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不過楊寧心中卻沒有多少劫後餘生地歡喜,一想到青萍地遭遇,便覺那強烈的痛楚再度襲來。雖然將青萍置於險地是楊寧自己地決定,甚至也早有青萍可能遇到危險的準備,可是事情一旦真的生了,楊寧才覺自己原來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後果,如果青萍當真不能再回到自己的身邊,那麼自己未來的歲月必然會被無邊的寂寞淹沒,再也沒有歡樂可言,心中千回百轉,楊寧眼中閃過狠毒的光芒,望向花無雪,他淡淡道:“跟我去宛轉閣。”說罷,也不等花無雪答允,就徑自向外走去。直到楊寧的身影在眼中消失,花無雪緊繃的身體才漸漸鬆弛下來,在宛轉閣用神箭救下了吳澄和邱生之後,護著兩人到了安全所在,他就被吳澄派來尋找楊寧的蹤跡,雖然信都在金陵也有些眼線,但是怎可能監視全城彆說在人海茫茫中尋找楊寧的行蹤了,幸好花無雪的運氣不錯,沒過多久就到了情報,知道兩人在夫子廟出現,這才匆匆趕來,一到了此地就見到了平煙留下的血腥場麵,因此才能夠即使截住了楊寧。雖然他是儘心儘力,但是說句實話,他是心不甘情不願來尋找楊寧的,對於楊寧,他的戒備之心遠勝他人,每當想到自己昔日射中這少年的一箭,他都覺得背心寒,唯恐這個喜怒無常的少年向自己報複,再加上他要去通報的明顯是個壞消息,若是楊寧有遷怒的習慣,自己豈不是自尋死路,而情況也當真如他所料,楊寧乍聞噩耗,眼中神色就是一片空白,繼而便毫無情由地毀去佛堂。更將有意阻止的僧人給殺了,若非花無雪見機得快,隻怕也死在楊寧手中了。可是雖然保住了性命,花無雪卻沒有一絲歡喜,楊寧竟然要自己跟他去宛轉閣,這是什麼意思呢?想到此處,花無雪不由暗自報怨,世子殿下和吳先生為什麼對此人如此看重,若非如此。自己怎這樣地窘境呢?楊寧並沒有按著原路乘舟返回宛轉閣,隻是緩步沿著河岸行走,即使以他的經驗,也知道現在去宛轉閣不過是多此一舉。有膽量敢劫持青萍的對手絕對不會忽視自己的存在,若是留下明顯的線索,就不怕自己殺上門去麼?所以雖然憂心如焚,但是他卻沒有加快腳程。便如遊曆兩岸風光一般緩緩行走,一來是要冷靜自己的情緒,二來卻是要想清楚該如何救出青萍。想到現在青萍的處境,隻怕比自己當日還要凶險。當日青萍為了搭救自己,可沒有一個人找上門來,而是先得到錦帆會的助力。又趁著赤壁亂局插手。他雖然沒有妄自菲薄。也知道當日若沒有青萍和錦帆會相助,自己當真有死在圈套裡麵的可能。縱然僥幸逃脫,恐怕也是惶惶如喪家之犬,絕不可能從容進退。那麼自己想要救青萍,也需要安排妥當,不能直接殺上門去何況自己還不知道青萍地下落,就是想要直搗黃龍,也不知從哪裡下手呢?楊寧本是聰明人,否則也不可能修煉出這身武功,隻不過一向不喜歡在身外之事上多動心思,此刻他竭儘所能地思索起來,雖然還沒有完整的計策,卻也不是茫然無措了,等他拿定主意的時候,耳中聽到人聲鼎沸。楊寧抬頭望去,才覺自己已經到了宛轉閣之前。曾經美侖美央的樓閣,頂樓地牆壁卻已經開了一個大洞,以楊寧的目力,隱約可見裡麵的一片狼藉,宛轉閣外更有不少全副武裝的武士團團圍住,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掠過,楊寧最先看到了幾副熟悉地青銅麵具,以及四個青衣鬼麵侍衛環伺下的師冥,而秋素華花容慘淡,青絲淩亂,正被兩個侍女攙扶著走上一頂軟轎。雖然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師冥,但是楊寧卻覺自己一點也不驚訝,或許是原本就將此人列入自己可以借用的力量的緣故,所以才會對他地出現絲毫不覺得意外吧,微微頓住腳步,楊寧將心中的盤算再度梳理了一下,覺得沒有明顯的破綻,這才一聲冷哼,也不理會身後遙遙跟隨地花無雪,徑自向師冥走去。師冥雙眉緊鎖,憂心忡忡,並非是因為秋素華地傷勢,而是因為眼前地麻煩。雖然他早已經將楊寧當成一定要除去的心腹之患,可是這並不代表他願意在金陵向楊寧出手,謀害楊寧隻能在暗中進行,以免被人利用這個借口打擊江寧,這是江寧上下所有人地共識。可是現在劍絕尹青萍卻在金陵失蹤了,身為江寧的地頭蛇,需得掌握境內的所有江湖勢力的動向,所以他實在是責無旁貸何況自己和楊寧、青萍本就有過節,若是楊寧懷疑自己插手了此事,以楊寧的性子,隻怕自己舌綻蓮花,也難以設詞辯解,到時候楊寧一怒之下向自己難,自己可就是有冤難訴了。其實如果被擄的是楊寧,師冥不會如此憂心,隻要能夠擺脫嫌疑,他不介意暗中用些手段,讓楊寧再也不能活著出現,可是現在失蹤的卻是青萍,魔帝的義姐愛侶,一個震怒的魔帝,究竟會做出什麼事情,他已經不敢想象何況楊寧的心智宛若童子,根本不分輕重,若是他肆意妄為,憑他那一身武功,隻怕江寧要血流成河了。師冥是萬萬不敢讓楊寧在金陵大開殺戒的,可是想要能夠說服楊寧克製,他當真沒有把握,因為赤壁之下的衝突戰局,他自覺沒有取信楊寧的能力。正在師冥低頭苦思的時候,突然隻覺場中的氣勢驟然緊張起來,一股寒意從四麵八方湧來,他心中一顫,無奈地抬起頭來,隻見楊寧負手立在麵前,漠然望著自己,以他的武功,竟然不知楊寧何時到了身前,不覺心頭微寒,上前深深一揖,師冥苦笑道:“師冥拜見帝尊閣下,今日之變在下始料未及,但是事情生在江寧,冥有失察之罪,故此前來向公子致歉,若是公子不棄,在下願意全力助公子尋訪青萍小姐的下落,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若是幾個時辰之前,楊寧還會覺得十分奇怪,為什麼師冥會插手此事,可是這一路上他已經想得十分清楚,自己最具威脅的並不是那個隱藏的身分,而是這一身絕世的武功,他更清楚如果自己不顧一切地偷襲刺殺,會造成何等的慘況,所以原本就存了用這些逼迫師冥協助自己的念頭,畢竟即使以他的經驗,也知道在金陵尋找一個人,自己是萬萬不及師冥的,見師冥如此識趣,楊寧心中不覺微喜,不過他當然不會顯露自己的心情,反而存了威懾之心,以免師冥陽奉陰違,不肯儘力相助。想到此處,楊寧好似全不動容地道:“不必費心了,青萍的性子我最清楚,若有半分可能,也不會任由彆人欺淩折辱,隻怕此刻她已經自儘了,現在我隻想替義姐報仇,不論是什麼人,隻要被我知道和此事有關,我必滅其滿門九族。”他一字一頓地說著森然的話語,眉宇間殺氣越來越濃,看向師冥的目光已經森冷如刀,顯然是將師冥當成了砧上之肉。師冥心膽俱寒,下意識地想要退避,卻覺得楊寧宛若利刃的目光似乎將自己牢牢鎖住,隻要自己稍有動作,就會身異處。這時候,那四個青衣鬼麵的護衛覺了危機,同時移動腳步,將楊寧隱隱圍住,雖然刀未出鞘,但是四股崢嶸刀氣已經水乳交融地將楊寧合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