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應諾,身後卻響起一個冰冷酷厲的聲音道:“你失禮,隻是殿下既然不計較,本座也就不為難你。【】若是綠綺小姐當真被人劫走,世子殿下自會竭儘所能,隻是本座卻有一點疑問,林誌恒與何雲秀兩人背後受襲,沒有見到敵人的相貌也就罷了,你就在綠綺小姐身邊,又曾驚呼出聲,難道就沒有瞧見敵人的相貌麼?”隻聞其聲,未見其人,忠伯便已經心中生寒,抬頭望去,隻見推門而入的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黑袍男子,相貌端正溫文,雙目卻是森冷冰寒,透著無窮殺機,令人一眼望去便覺得不寒而栗,上一次西門凜到萬鬆軒的時候忠伯曾經遠遠瞥見西門凜一眼,些許時日不見,隻覺此人越陰冷肅殺,他下意識地轉頭去看羅承玉,卻見他雙眉緊鎖,默然不語,堂堂的世子殿下都是如此,忠伯也不敢將心中憤怒形之於色,猶豫了一下,便生硬地道:“小姐得知二小姐和子靜公子的訊息後,便不顧醫囑,強行起身撫琴,一曲剛剛奏完,小姐便出手扯斷了所有的琴弦,或許是心力交瘁,然後便昏倒在琴台旁。老奴雖然未讀詩書,也曾聽小姐說過‘眾弦俱絕,人琴共亡’,唯恐小姐動了輕生之念,這才驚呼出聲,剛想上前攙扶,卻被人擊中背心**道,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瞧見就昏迷了過去,若非如此,老奴就是隻剩一口氣,也絕對不會任由賊人擄走大小姐。老奴奉了將軍遺命。照顧兩位小姐,隻恨自己無能,讓兩位小姐受儘顛沛流離之苦,如今二小姐身中絕毒,命在旦夕,老奴早已無顏見將軍和夫人於地下,若是大小姐再有什麼三長兩短,老奴就是芶活人世又有什麼意思呢?”聽他言辭如此悲切,不僅羅承玉。就是刺客出身,自恃心狠手辣的練無痕也是心中不忍,唯有西門凜毫不動容,冷冷道:“你雖然言之鑿鑿。本座卻不是可以輕易蒙騙之人,本座現在懷疑你們主仆合謀,綠綺小姐一曲清音,讓那兩個在門外立雪地傻小子如癡如醉。然後你震斷琴弦,出驚呼,而你家小姐卻從後麵的窗子出去,繞到前麵偷襲他們兩人。事後再將你擊暈,造成有人劫掠的假象,以免殿下震怒。傳令大索黃河北岸。阻了綠綺小姐的行程。不知本座說得對也不對?你彆用綠綺小姐重病未愈的借口來抵賴,綠綺小姐的病勢是否表麵上這樣沉重。隻有你們主仆知道,這五六日,綠綺小姐不是連醫士的請脈都拒絕了麼?你可是要說雪上並無腳印?姑且不說洞庭雙絕的輕功本就出類拔萃,即便綠綺小姐沒有踏雪無痕的本領,本座也知道有七八種方法可以除去雪上痕跡,而且毫無破綻,綠綺小姐即使不知道這麼多,三四種也是有地吧?尹忠,你昔年是血手狂蛟的心腹親衛,至今仍然忠心耿耿,倒也難得,就沒有想過若是事機敗露,你的一條性命就要葬送在幽冀麼?”這番話一說出來,羅承玉麵色微變,一瞬也不眨地望著忠伯,目光中透出幾分疑慮,忠伯麵色劇變,卻沒有恐懼之色,隻有無儘的憤怒,練無痕心中輕歎,不過寥寥數語,便將局勢扭轉至此,燕山衛大統領名不虛傳,隻是西門凜如此強勢霸道,就不怕君臣之間裂痕更深麼?羅承玉畢竟不是尋常人,雖然被西門凜地言辭撼動,卻沒有立刻相信,目光掠過室內諸般陳設,最後落到了瑤琴上,隻見琴弦繃斷,斷口參差不齊,上麵還隱隱有幾絲血痕,千萬種思緒一閃而過,便已有了決斷,搖頭道:“西門統領不必胡亂揣測,綠綺小姐清華高貴,豈會舍棄他人性命成全自己,更何況她愛琴如命,若非傷心至極,怎會親手扯斷琴弦,定是有人潛入萬鬆軒,趁著綠綺小姐傷痛昏迷之際偷襲得手,來人能夠在指顧之間製住室內外三人,顯然武功高深莫測,隻怕無痕也不是對手,還請西門統領仔細勘驗一下萬鬆軒內外,希望能夠尋到一些線索。來人,請忠伯下去休息,無痕,你替我傳令下去,綠綺小姐身上有本世子的和田玉佩,凡是幽冀臣屬,若見玉符,如見本世子當麵,如果綠綺小姐並沒有被人脅迫,但有所命,皆可依從,若是有人脅迫綠綺小姐,便全力營救。”練無痕聞言連忙拉了怒火未息的忠伯出去,令兩個侍衛帶忠伯下去休息,之後,他並沒有立刻出去傳令,而是貼近了窗邊側耳細聽萬鬆軒內的動靜,良久,開始聽見羅承玉和西門凜交談地聲音,雖然氣氛有些僵硬,但是似乎並沒有起什麼衝突,這才心中稍安,轉向鳳台閣傳達羅承玉的命令去了。室內隻剩下羅承玉和西門凜兩人,羅承玉沉默半晌,才淡淡道:“西門統領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在書房牆壁上鑲嵌一麵可以將書房內部一覽無遺的琉璃屏?”西門凜神,沒有料到羅承玉竟然會問這個毫不相關的問題,略道:“書房乃是殿下處理公務地軍機重地,琉璃屏雖然可以欣賞風景,卻也容易被人窺伺,當日吳先生和臣都曾經進諫,殿下卻沒有采納,後來郡主傳書,也同意了此事,不過殿下究竟為什麼要安這扇琉璃屏,臣多年來依舊想不透。”羅承玉淡淡道:“我雖然貴為燕王世子,卻從未忘記自己真正的身份,我其實並不比那些從演武堂出身的侍衛將領高貴多少,不過是因為義母地眷顧,才有了今日地榮耀和地位,這扇琉璃屏可以讓我隨時看到外邊地風景,更可以讓有心人看到我的一舉一動,如此一來,我便可以時時警惕,不會做出與身份不符地行為。”說到此處,羅承玉的神色不免有些黯然。西門凜微微一愣,他從未想到羅承玉的想法竟是如此,想要勸慰,卻是無話可說,幸好羅承玉的黯然神傷不過一瞬而已,很快便振作起來,繼續說道:“當日的想法雖然幼稚,但是日子長了,卻覺這扇琉璃屏另有一件好處,就像西門統領,明明深悉書房四周的地形和防務,知道雪湖岸邊的林木並非最好的藏身之所,仍然選了那裡窺伺本世子召見何雲秀的全部過程。”雖然被羅承玉揭破類似叛逆的行徑,西門凜卻沒有一絲驚怒,隻是微微一笑,坦然道:“殿下英明,這扇琉璃屏的確是最好的誘餌,想必這些年來被殿下識破的敵方秘諜,以及王上方麵遣來的探子,十有**都是敗在這扇琉璃屏上吧,隻是臣也還罷了,誌恒那孩子可什麼都沒有看見,念他感恩重義之心,殿下可不要怪罪於他。”羅承玉歎息道:“誌恒這孩子文武雙全,又難得剛烈果決,我將他留在身邊,原本有些私心,想要看看我與子靜,在他心中孰重孰輕,想不到不過短短數日緣分,子靜對他的影響已經如此深重,若是當初義母肯全力教導子靜,他會是一個比我更加合適的世子吧!”西門凜正色道:“殿下何出此言,王位之爭,在正統,若是殿下心中還有疑慮,我們這些臣屬又該如何自處呢?郡主既然決定由殿下繼承王位,自然有郡主的考量,子靜公子雖然有郡主遺風,性子卻過分孤傲偏激,這是天性,不是人力可以矯正的,若子靜公子為王,或者可以讓幽冀雄踞北疆,基業固若金湯,但是殿下為王,卻能躍馬黃河,一統天下,殿下與其在這裡自怨自艾,還不如想一想如果殿下不能繼承王位,我們這些忠心於郡主和殿下的臣子會有什麼下場吧。”羅承玉苦笑道:“我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權勢之爭,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隻是一家一國之成敗,最要緊的便是上下一心,既然如此,你我之間就更應該開誠布公,容本世子再問一句,綠綺小姐當真不在你手裡麼?”西門凜眉峰一挑,宛若利劍出鞘,冷冷道:“殿下若是不信,臣也無可奈何,臣在外之時,或者會有不受君命的時候,如今既然身在信都,就絕對不會在沒有得到殿下允許的情況下擅自行動,若是臣悖逆至此,隻怕還沒有等到今日,就被吳先生鏟除了。”羅承玉默然不語,一雙鳳目緊緊盯著西門凜的眼睛,良久,才微笑道:“本世子也相信以統領的聰明才智,會有更加妥善的計策來解決此事,而不是陽奉陰違,擅作主張,那麼以西門統領之見,天下間有什麼人能在防衛森嚴的郡主府中來去自如呢?”西門凜眼中閃過一抹難以描述的光芒,隨即搖頭道:“臣若是知道此人是誰,絕對不會讓他輕易得逞,天下之大,的確有人能夠在郡主府中來去自如,四大宗師都有這個本領,吳先生和臣也都可以勉強做到,隻是不論是四大宗師,還是我們兩人,又何必要劫持綠綺小姐這樣一個弱女子呢?不過臣勸殿下不要下令大索,一來是免得貽人口實,二來臣還是先前的意見,綠綺小姐南歸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羅承玉聞言眸光一冷,低頭沉思了半晌,良久才道:“西門統領說得不錯,是我太強人所難了,的確不宜下令大索,既然如此,這件事情就交給西門統領你親自追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若是有人能夠輕易滲透到府中,本世子隻怕要睡不安枕。若是當真尋到了綠綺小姐,你就安排她南歸吧,斷弦明誓,心意已決,我再強留她也是無益,隻是你一路上要好好照顧綠綺小姐,一定要將她平平安安地送到子靜身邊。”西門凜目中閃過喜色,躬身一揖道:“殿下放心,若能尋回綠綺小姐,臣一定謹遵諭令,不敢絲毫有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