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那少女已經清醒過來,將廖水清的話聽見了大半,喝三個月的苦藥便不禁小嘴一扁,滿懷委屈地拉著廖水清衣襟道:“母妃,那藥苦死了,比黃連水還要難喝,還要再喝三個月,我可要難受死了,隻喝一個月好不好?”廖水清板著臉道:“你這孩子今次真是太過冒險,不過是普通的迷毒,居然服下了萬毒降,又強行施展秘法催動體內潛能,更是雪上加霜,一路上又沒有稍作休息,導致風寒入骨,若非我靈樞九針已經大成,隻怕你這一輩子都要在病榻上度過了,不過是吃三個月的苦藥你就叫苦連天,若是要吃上一輩子,看你怎麼辦!”那少女聞言不敢辯駁,一雙杏眼珠淚盈盈,隻是拉著廖水清的衣襟不放,廖水清見狀不禁搖頭苦笑,半晌才道:“罷了,你這孩子真是喜歡纏人,你先吃一個月的藥吧,到時候我再重新開個方子,加幾味可以調味的草藥,讓你好受一些。【】”那少女這才展顏一笑,放開廖水清的衣裳,一雙杏眼流光溢彩,滿是歡喜之色,這時候老古已經招來了兩個婢女,她們上前將那少女攙扶起來,整理好她的衣裳,這才扶著少女緩步走下堂去,剛走了幾步路,那個少女突然回過頭來,憂心忡忡地道:“母妃,子靜哥哥的事……”剛說了一半,話語就被老古的瞪視阻住了,她這才留意到站在一旁的綠綺。尷尬地一笑,低頭走了出去。綠綺心中早已經起了波瀾,卻是神色不動,隻當沒有聽見那少女說漏地話語,見廖水清神色已經好轉許多,便上前道:“綠綺拜見王妃殿下,殿下施針辛苦了,方才那位可是錦繡郡主麼?”廖水清神色一黯,淡淡道:“不是。她叫芊芊,是王上的第六女,年紀最幼,一向也頗為嬌寵。小女還玉排行第二,比芊芊要大上四歲。”綠綺原本是明知故問,見廖水清並無意掩飾什麼,便繼續問道:“原來是芊芊郡主。郡主既是漢王殿下的愛女,理應錦衣玉食,一生康泰,怎會受了這樣的重傷。莫非有什麼蹊蹺麼?”廖水清眼底閃過一縷憎恨的光芒,緩緩道:“也沒有什麼,想必你很快就能知道事情經過。芊芊這丫頭生性貪玩。這一次居然偷跑到金陵參加萬寶齋的集珍大會。結果在新亭被人暗算,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幸而這丫頭聰明機靈,居然找到了我暫住的望江彆院,若非來得及時,隻怕她的小命都要葬送了。”綠綺心中微震,金陵,新亭,莫非小郡主的受傷和子靜有關麼,可是一想到那聲情真意切地“子靜哥哥”,綠綺又放下心來,隻覺這件事和子靜青萍應該沒有什麼關係,便不再追問,反而是廖水清被勾起了心事,眸光越晦暗了幾分,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透出冰寒刺骨的光芒,雙眉斜飛,宛若寶劍出鞘,周身上下更湧現出沉凝如山的怒氣,令人不寒而栗。綠綺看在眼中,不過是暗自驚詫,老古卻對其中糾葛一清二楚,一想到主上前幾日頒下地令諭,不禁雙眉緊鎖,心中生出無窮煩惱。三人個有心事,都是沉默不語,正當這時,外麵突然響起三長一短的刺耳哨音,老古神色微動,長身而起道:“有人從位闖入彆院,護衛攔阻不住,主上施針損耗了不少真氣,不變應敵,不如暫時避讓到密室,讓老奴前去應付來人。”廖水清神色淡漠,搖頭道:“有膽子直闖廖某彆院的也沒有幾個人,算算時日,多半是平煙那丫頭趕回來了,你先去看看吧,如果是她就請進來,這裡你不用擔心,縱然我真氣受損,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取我性命的。”老古見廖水清神色堅決,便也不再固執,走出草堂,隻聽哨音此起彼伏,轉眼間已經到了近前,心知闖入彆院地那人若非精通陣法,就是武功高明至極,才能如此輕易地突破重重封鎖。正在老古蹙眉沉思之際,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經淩空飛掠而來,一起一落便越過七八丈空間,落在堂前階下,飄若落花,悄然無聲。不料他身形剛剛落下,草堂左右的兩處菜畦的地麵突然綻開,千百支弩箭激射如雨,將階下丈許方圓都籠罩其中,直到弩箭將要及體,機簧振動地聲響才傳入耳中,若是聽到聲音才想躲避,就已經來不及了,眼看那白衣人即將殞命在弩箭之下,一道銀虹破空而起,那千百支箭矢仿佛被那美麗驚人的劍光所吞噬,溶入劍光之後便無聲無息。劍光一斂,顯出一張清冷如冰的絕美容顏,還有一地寸寸斷裂地箭矢,來人正是當今江湖上青年一輩地第一高手——翠湖平煙。老古心頭劇震,要知道這裡地機關是廖水清親自設計,射出的弩箭有五石之力,足以透穿鐵石,就是絕頂高手,麵對這樣一輪箭雨,多半也隻能躲避逃生,想要像白衣人這般擋,實在是絕無可能。而且這輪弩箭射地時機也的,來人闖過重重封鎖,到了草堂的時候,即便真氣仍然十分充盈,沒有半分損耗,也難免會鬆懈一分半分,自己站在堂前,正是暗示來人站在對麵答話,一言不便射弩箭,正讓對方全無防備,縱然是才智高明之輩,這等情形下也難免入彀。其實他早已看出了來人就是平煙,隻是暗自惱恨平煙屢次擅闖彆院,故而沒有出信號阻止弩箭射,想不到這樣凶險的機關仍然被平煙破解,這等武功當真是驚世駭俗。絲毫不理會老古心中的震撼,冷冷地瞥了老古一眼,平煙揚聲道:“晚輩未得允許。擅自闖入彆院,還請王妃殿下賜見。”草堂的房門無聲無息地滑開,廖水情披著一件長衣走了出來,目光在滿地地斷箭上一掠而過,略帶幾分無奈地道:“不是給過你一塊令牌麼,怎麼又這樣闖進來,什麼事這樣著急,慢慢說。”聽到廖水清不急不緩的語聲,平煙隻覺心頭的急躁似乎淡了幾分。便一字一句道:“子靜和青萍失蹤了,我趕到龍眉寺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根據我路上得到的消息。他們應該是去了洞庭。”話音未落,草堂之內傳來一聲驚呼,綠綺衝出門來,神色慌亂非常。急急問道:“平仙子,你說的是真的麼?舍妹和子靜果真失蹤了?”平煙的目光落在綠綺清麗如仙的容顏上,轉瞬便猜出了這個纖弱少女地身份,不禁生出幾分希望。略帶急切地道:“自然是真的,據我所知,子靜與令妹已經結為夫妻。拜祭了父母之後轉道洞庭。隻是子靜武功高絕。以真氣馭舟無所不至,若是他們兩人日夜潛行。很難尋到他們的蹤跡,洞庭湖方圓八百裡,何處不可容身,綠綺小姐與令妹多年相依為命,想必知道他們會在哪裡流連吧,若是不能在解藥用儘之前找到他們,隻怕,隻怕即使王妃殿下醫道通神,也是無濟於事。”綠綺嬌軀搖搖欲墜,想不到事到臨頭又生變故,好不容易尋到可以救治青萍的神醫,病人卻偏偏沒了影子,若是找不到妹妹,那麼結果,一想到此處,綠綺便覺得五內俱焚,經過這半日地相處,她對廖水清已經生出信任,忍不住轉頭向她望去,目中滿是求懇之色。廖水清沉思良久,眼中閃過堅毅的神色,緩緩道:“事到如此,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平煙,你拿著我的令牌連夜趕去嶽陽拜見王殿下,請他出動人手大索洞庭,一定要找到子靜和青萍這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吳衡欠我一個人情,想必不會推拒。綠綺,你把你們姐妹從前喜歡流連地地方都列出來,好讓王殿下方便尋找。原本還想被綠綺施一次針的,看來是來不及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起程,無論誰先找到了他們,都到嶽陽相見,子靜和青萍手上應該還有三粒解藥,九天時間應該足夠我們找尋,你們不要慌亂,越到這種時候就越要沉住氣。”見廖水清指揮若定,綠綺稍稍放下心思,連忙回到草堂,尋了紙筆,將從前姐妹常去的地方一一寫下,心中暗自祝禱,希望果然能夠在這些地方尋到青萍。平煙見綠綺不在,眉宇間閃過一抹憂色,低聲道:“王妃殿下,您說真的能夠找到他們麼?”廖水清低聲歎息道:“也隻能儘人事聽天命而已。”平煙沉吟半晌,終於黯然道:“若是九天之內當真找不到他們,隻怕這一輩子都找不到了。”廖水清沒有言語,眼中卻閃過疑惑之色,平煙輕歎了一口氣,緩緩道:“翠湖出世一係與魔門武道宗世代為敵,對他們地行止頗有了解,據我所知,武道宗有一種類似佛門三味真火的奇異心法,可以將一身真氣點燃熊熊烈火,一旦施展出來,身軀骨肉儘化飛灰,隨風逝去,不留半點痕跡,所以曆代武道宗主,不論在生之時何等炫赫,一旦亡故,卻絕對不會留下遺蛻任後人憑吊,子靜的性子原本就是激烈無比,據我所知,他已經和青萍小姐有了同生共死地誓約,若是青萍小姐果然不治,隻怕天上地下,我們再也找不到他們地蹤跡了。”廖水清聽到此處,隻覺心中一片冰涼,反手一掌擊在門柱上,門柱嘎然斷裂,她卻全然沒有聽到,隻餘下心底無儘地恐懼,這一生,除了二十年前做出那樣無情的背叛地時候,就再也沒有過類似的心情,難道自己這一生注定都要虧負曾經的好友麼?想到此處,廖水清眼底閃過難以遏製的殺機,若是當真如此,自己也沒有彆的選擇,隻能是以血還血,還玉,你彆怪母親狠毒無情,要怪就怪你不該做出如此喪儘天良的行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