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當時明月在(十)(1 / 1)

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在清水磚地麵上印下金色劍雲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隻覺頭痛欲裂,昨夜回來之後,他便再無任何情緒,索性拉著褚老大喝了半夜的酒,褚老大酒量驚人,幾乎自己喝一碗,他能喝兩碗,最後兩個人都醉倒在地,摸摸額頭,他怎麼也記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隻記得身邊全是空蕩蕩的酒壇,他少年成名,手握一派權柄,早已習慣了戒慎戒懼,何曾有過這樣的放縱,不過那種酣暢淋漓的感覺,現在想起來仍然覺得興奮,滿懷抑鬱也似乎隨著灌下的玉液瓊漿消失無蹤。【】掙紮著坐起身,看到床頭的桌子上放著用棉套裹住的砂壺,雷劍雲拿起灌了一大口,入口酸酸甜甜,仍有餘溫,卻是醒酒湯,禁不住微微一笑,雷劍雲將醒酒湯喝得乾乾淨淨,這才覺得渾身的力量一點一滴地凝聚起來。看了看身上,一身乾爽潔淨,心知是侍女已經替自己沐浴更衣過了,隻是不知道褚老大醉成了什麼樣子,最後的記憶好像是看見他倒在幾個酒壇中間呼呼大睡,自己雖然沒有吩咐,但是管家應該有所安排,總不至於讓他在地上睡一夜,沐浴更衣醒酒湯也應該一樣不少,現在想必也該醒過來了。自己正可以和他商量一下今天如何著手。昨天喝酒的時候,他已經隱約想過了,現在要的目標應該找到魔帝劍絕,姑且不說這是王殿下的鈞令。隻要自己將劍絕地消息放到琴絕綠綺麵前,難道還不能博得佳人青睞麼?想通了這一點,雷劍雲更覺精神百倍,起身推門便走了出去,揚聲問道:“我帶來的客人呢?”兩個親隨正在廊下低聲說話,聽見雷劍雲的呼喊聲立刻趕了過來,其中一人躬身秉道:“少主,您請來的貴客今天一早就駕船去洞庭湖了,您昨天有過吩咐。隻要那位貴客要用船用人,都隨他分派,所以屬下不敢阻攔,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屬下讓小七跟在他身邊。”雷劍雲心中又是羨慕,又是惱怒,羨慕的是同樣酪酊大醉,自己到現在腦袋還隱隱痛。那個莽夫卻已經生龍活虎,惱怒的是這家夥怎麼這樣沉不住氣,他一個人再有本事難道能夠找遍整個洞庭湖麼?幸好昨天兩人已經商量過一番,要不然豈非耽誤了尋找魔帝劍絕的大計。想到此處越按耐不住,急急吩咐身邊的親隨道:“傳令聚齊派中上下,都在演武廳候命。若有延不到者。以門規論處。將洞庭水圖也拿到演武廳,我有用處。”兩個親隨聞言麵麵相覷。卻也不敢爭辯現在時候太早,門中上下大多數人不是在修煉武功,就是在用早膳,交換了一個眼色便匆匆離去。雷劍雲也懶得理會他們的心思,一眼瞥見幾個侍女正捧了銅盆清水麵巾和早膳過來,心中大喜,高聲招喚她們快些過來,也不等幾個侍女行禮,便搶上前去直接用手掬了清水灑在臉上,又拿過方巾胡亂擦拭了兩下,額前絲猶自滴著水珠,又拿起兩塊糕點,一邊往嘴裡塞,一邊讓侍女幫自己打理頭衣裳。那幾個侍女常年在他身邊此後,對他地脾氣十分熟悉,見他形跡匆匆,也就不多廢話,手腳更是麻利非常,還不到半刻鐘,就已經幫助他挽起髻,換上青藍色的武士服,渾身上下都結束停當,直到這時,雷劍雲才咽下最後一塊糕點,覺得咽喉乾,又灌了一杯香茶,然後從床頭取下佩劍係在腰間,舉步就向前麵的演武廳走去。還未跨出房門,一陣響遏行雲的鐘聲便已傳入耳中,連綿不絕,這是嶽陽劍派召集門人弟子地信號,一旦鐘聲響起,所有人都必須在一刻時間內到演武廳候命,除了門主之外,也隻有雷劍雲才有權力敲響掛在演武廳的銅鐘,為了尋找楊寧和青萍,雷劍雲已經決定全力以赴,聽到鐘聲,不禁微微一笑,索性施展輕功,向演武廳飛掠而去。洞庭湖上,一艘快艇乘風破浪,在朝陽下向湖心疾馳,褚老大手中兩柄鐵漿,一起一落宛若蛟龍出水,在船尾掌舵的是一個十**歲的粗壯少年,滿麵驚歎地望著褚老大奮起神威,將一艘尋常快艇駕馭得堪比離弦之箭,過了半晌,他忍不住勸阻道:“大爺,您要去地地方多著呢,像您這樣竭儘全力,隻怕很快就不成了,還是悠著點吧,這洞庭湖能夠藏身的所在,小子就是不全知道,也能知道十之六七,有小子給你帶路,大爺儘管放心就是。”褚老大回頭瞪了他一眼,粗聲粗氣地道:“你這小子大言不慚,老子在江水上稱霸多年,還不敢說這樣的狂言,八百裡洞庭,險地絕地何止萬千,你小子要真能知道十之六七,水上英雄裡麵早就有你的名號了,還用得著在嶽陽劍派裡麵打雜,看人臉色過活。”那粗壯少年哭笑不得,心道,我在嶽陽劍派有吃有穿,乾什麼拎著腦袋去當水賊,難道我瘋了不成?不過他卻不敢辯駁,雖然上麵沒有交待,他卻也隱隱猜到了幾分褚老大地身份,自然不敢有絲毫得罪,既然褚老大不敢聽他相勸,他便也噤口不言,除了善儘向導之責外,其餘的話再不多說一句。褚老大要去的地方都是人跡罕至地絕地、險地,也虧得那粗壯少年是識途老馬,又有褚老大這樣高明地船夫,才能深入其中,饒是如此,也是屢次遇險,幸而褚老大神力驚人,諳熟水性,那粗壯少年也是聰明精靈,兩人才能全身而退。隻是這樣一來,所消耗地精力便成倍增長,隻找了三處所在,那粗壯少年便已經饑腸轆轆,就連把舵的雙手也開始有些顫抖,偷眼瞧了瞧已經脫下上身衣衫。赤膀操舟地褚老大,卻見他雖然額頭汗水涔涔,精神卻是抖擻健旺,絲毫不漏半分疲態,心中欽佩的同時也不禁暗自叫苦,忍不住:“大爺,你看天都快過午了,咱們靠岸找個地方填續找吧!”褚老大雖然外表魯莽,若到了生死關頭。心性其實頗為沉穩,饒是如此,大半天一點收獲都沒有,也覺得心中空蕩蕩的。聽見粗壯少年打了退堂鼓,心中有些不滿,便頭也不回地道:“你不是帶著乾糧麼?難不成還想喝酒吃肉,老子身上可沒有銀兩。”那粗壯少年心思細密。自然知道褚老大並非要想他請客吃酒,怯怯地道:“大爺,咱們這大半天東奔西走,小子忍不住把乾糧都給吃光了。隻是還覺得饑餓,就是小子餓死了不妨事,大爺您也不能不吃飯啊。都是小子料差了。明天一定多帶乾糧。可眼下要是再找下去,隻怕就沒有人給大爺帶路了。”褚老大原本就是神力驚人。再加上內力深厚,雖然大半天不飲不食,卻也沒有什麼感覺,聽這小子說得可憐,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卻終究不願現在就回去,眼珠一轉,將船槳放下,目光炯炯地望著湖水,粗壯少年大氣也不敢喘,隻是按照褚老大的手勢把穩船舵,未過數息,褚老大突然將手伸入水中,疾如閃電,一掠而起,拔出水麵的時候手裡已經抓著一條肥魚,隨即化指為刀,將魚肚劃開,擠出裡麵的腸子魚肝,將血淋淋的鮮魚丟給粗壯少年,叱道:“吃魚!”粗壯少年臉上一片苦澀,瞥見褚老大眼中的厲色,不敢反抗,隻得皺著眉將這條鮮魚生吞活剝,雖然不再饑餓,但是魚腥味卻讓他腹中翻江倒海,若非強行忍耐,差點沒有吐出來,等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抬頭望去,卻見褚老大凝神望向遠處茫茫雲天,那憨厚中透著彪悍的麵容上顯出憂慮懷念之色,他地神色是如此摯誠,讓原本心裡不滿的粗壯少年不覺漏出一絲愧色,揚聲打斷褚老大的思緒道:“大爺,小子吃飽了,咱們現在就去十裡洲吧?”褚老大猛然驚醒過來,回頭瞥見粗壯少年疲憊中隱藏振奮的神色,心中略寬,儘量和氣地道:“小子,不是我為難你,老子心裡不靠譜,總覺得恐怕沒有五六天時間,彆人不知道,老子卻是知道地,那解藥說是三天一粒,但是有的時候兩天多就得吃一粒,有的時候三四天才吃一粒,也不知道是藥性不穩,還是彆的什麼緣故,為了穩妥起見,最好三天之內就找到人,如此一來,隻怕就要辛苦你了,如果你撐不住,明天換彆人跟著我。”粗壯少年心中一驚,連忙道:“大爺,都是小子太沒用,您老可彆攆我,小子學劍地天資粗陋,每一次同門較技,小子幾乎都是最末一名,也就隻在這水上營生還有幾分心得,若是大爺您也看不上小子,隻怕小子不能在門中立足了,您老請放心,小子就是拚了命,也不敢誤大爺的事。再說,沒有人比我更熟悉洞庭湖了,就說十裡洲吧,它在東北方向三十裡,那裡到處都是沙洲蘆葦,水路曲折往複,宛若陣圖迷宮,若是不熟悉道路,隻怕兩三天都轉不出來,不過裡麵卻有好幾個地方可以藏身,小子都一清二楚,說不定您老要找的人正在那裡呢,小子馬上就給您引路。”褚老大滿意地看了粗壯少年一眼,問道:“你這小子的確機靈,對了,你叫什麼來著,老子給忘了。”粗壯少年連忙道:“小子姓祁名庭,大爺叫我小七就行。”褚老大拿起船槳,點頭道:“好,小七,上路了,如果餓了跟老子說,這湖裡彆地沒有,魚蝦有的是,老子當年沒少拿魚蝦充饑,津補得很。”祁庭苦著臉點點頭,轉動船舵,將快艇轉向東北方向,準備趕往下一處地點十裡洲,不料還未行出一箭地,褚老大突然停住船槳,沉聲道:“小七,你看前麵是誰家的船,莫非是雷小子趕來了麼?他應該沒有那麼蠢,這些絕地險地由我來探,其餘那些尋常地藏身之所應該是他去找,這些昨天都已經說定了地,他不是忘記了吧?”七雖然也抬頭望著遠方,眼力卻不如褚老大遠甚,直到褚老大點明,他才覺前方有五艘快艇並排駛來,看了半晌,他猶疑地道:“奇怪啊,這種快艇載人不多,吃水也淺,裝載不了多少貨物,不過度奇快,是用來巡邏地哨船,除了水軍和水賊,還有我們嶽陽劍派和君山幫,洞庭湖上沒有誰家能有這樣的快艇,可是這幾艘快艇沒有懸掛旗號,肯定不是巴陵水軍、我們或者君山幫地船,現在風聲這麼緊,難道還有水寇敢在湖上橫行麼?”褚老大不像小七這般缺乏經驗,一眼便看出那幾艘快艇來勢洶洶,分明是衝著自己這艘船來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索性不避不讓,將船停在湖心,提劍在手,隻等著來人接近,若是打不過,最多跳水逃命,他的綽號是6水黑龍,水性自然不容小覷,心中並不畏懼來人。那五艘快艇星馳電掣一般,不過片刻就已經到了近前,看見褚老大立於船頭,那五艘快艇幾乎同時停下,未幾,其中一艘快艇越眾而出,船中站起一個灰衣秀士,相貌清俊,長眉修目,左眉上有一顆朱砂痣,鮮明如血,雙目在褚老大身上凝住了片刻,朗聲笑道:“我道是誰,馭舟猶如神助,卻原來是骷髏會主,褚老大,你可找到了子靜公子和青萍小姐麼?”褚老大瞧見來人,眼中閃過冷厲的神色,粗聲粗氣地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賣主求榮的神算子,京飛羽,你還有臉在江水之上行走,就不怕水上兄弟將你挫骨揚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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