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謙第一次走這條路,今天去郊區取景,收工就自己驅車回城。哪知那麼巧,就碰上奚嘉的車拋錨。奚嘉更是訝異,能在這遇到最想合作的人。“你認識我?”她好奇。周明謙反問:“你說呢?”奚嘉不免驚喜,早就想跟周明謙攀攀交情,一直沒合適的機會。這個機會難得,她就沒客氣,“那麻煩周導了。”周明謙把車停在路邊,下來。奚嘉把白手套脫下來,又找了副新手套。周明謙已經從自己後備箱拿了工具箱下來,手套也戴了自己的。奚嘉看看手裡的手套,放了回去。周明謙這人,有種拒人千裡的冷。雖然在幫忙,不過渾身都是刺,一看就是不好說話的主。奚嘉雙手抱臂,靠在車門上,不時看看周明謙。她竟記得周明謙這個人。重點是,周明謙也認識她。可兩人怎麼認識的,她完全沒了印象。奚嘉打開車門,拿出包裡的筆記本,一頁頁翻看,好不容易找到一條有用記錄,原來前些日子她去星藍投劇本,就是被他拒了。她還調侃了一番周明謙,結果被撞個正著。合上筆記本,奚嘉組織措辭,“上回抱歉啊,不是有意冒犯。”周明謙抬了抬眼皮,沒搭腔,接著檢修。她那語氣,哪有半分道歉的樣子。奚嘉放回筆記本,拿了水杯出來,慢慢悠悠喝著。西半邊天,雲霞零散,今天的日落並不美。奚嘉想著晚上沒事,反正也是一個人吃飯,不差多點兩盤菜。“晚上我請客,表示感謝。”她語氣誠懇。周明謙頭也沒抬,“用不著。”說出來後,自己也感覺冷冰冰的,又加了幾個字:“舉手之勞。”奚嘉:“不用跟我客氣,你修好了,正好省了我拖車費。”周明謙:“......”沒有回應,奚嘉側臉,周明謙正彎腰在查看。她說:“正好跟你請教一下劇本。”頓了頓,“聽說嶽老先生的作品,由你的班底拍攝製作。”就說,她哪來那麼多好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奚嘉雖不待見周明謙這副吊炸天的脾氣,不過為了毛遂自薦,還是忍了。她仰頭,喝了口水。接著道:“我是嶽老先生的忠實粉絲,他的作品我讀了十幾遍,特彆是你要拍的那本。”周明謙淡淡道:“不少編劇都這麼說。”奚嘉一噎。這是不信她的話了。她蓋上水杯。“我敢說,沒多少人能比我更了解嶽老先生的那部作品,我在山上待過一段時間,親自體驗了生活。”周明謙連話都懶得說,蓋上引擎蓋。“好了?”奚嘉問。“沒。”“那你還蓋上?”“沒查出問題。”“......”她這是找了個外行來修車。奚嘉不關心車子修沒修好,拉開車門,從副駕撈過包,拿了那本書出來。“嶽老先生的書,我都翻舊了。”周明謙瞅了一眼,這個版本,市麵上早斷貨,是第一版。奚嘉翻到扉頁,幾步走到周明謙跟前:“跟你顯擺一下,嶽爺爺給我的寄語,羨慕嫉妒恨吧。”周明謙認得嶽老先生的簽名,他本人就是嶽老先生的書粉,也有過老先生的簽名,不過也隻是一個簽名。奚嘉合上書,“聽說你們星藍已經著手讓幾個編劇改編那本。”周明謙沒接話。他拉開車門,低頭查看。奚嘉自顧自說道:“我十號有馬術比賽,等賽後,我就騰出時間專心改編劇本,好了拿給你看。”周明謙怔了怔,轉頭看她。還是個專業騎手。難怪編劇水平半吊子。奚嘉:“到時希望周導能看到第四頁。”周明謙檢查出了車的毛病出在哪,跟他想的一樣,保險絲鬆了,不是大問題。奚嘉把書收起來,決心已定,這次巡回賽結束,她要休息一段時間,專心改編劇本。看到周明謙不屑一顧的表情,她就特彆想打他的臉。能讓他打臉的,就是她拿出像樣的作品。車修好,周明謙示意奚嘉:“發動試試。”說著,他脫下手套。奚嘉上車,發動車子,開了一段,正常了。她踩了刹車,手剛放到車把手上,想下去致謝,周明謙的汽車從旁邊疾馳過去,絕塵而去。奚嘉‘嗬’了一聲。這男人,還真囂張。奚嘉這才想起,二哥季清時在來救援的路上。她給季清時發了消息,讓他不用過來。季清時正堵在出城的路上,他回了電話過去:“莫予深去接你了?”奚嘉:“不是,遇到熟人,車修好了,就是保險絲鬆了,你不用過來。”季清時:“我晚上應酬都推了,陪你吃飯,回家裡吃也行,讓廚師給你做。”奚嘉現在還不想看到季清時,推辭了。季清時無奈,“你鬨脾氣要鬨到哪天?”奚嘉:“二哥,我短時間內都沒法原諒你。”電話裡沉默了片刻。“二哥,你都不愛葉秋,你還接受她乾嘛?以前我覺得我身邊的人,不管家人還是朋友,人品都過得去。”結果呢?季清時沒辯解。奚嘉:“武楊,他跟你一樣,渣的可以。你跟他唯一的不同,你喜歡的那個女人沒來找你複合。武楊的前任來找他複合了,他在糾結,現女友還不知道。”季清時摁著眉心,“嘉嘉,你經曆的少。沒有感情是純粹的。愛情沒你寫的那樣忠貞不渝,蕩氣回腸,也沒有你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奚嘉掛了電話。季清時把手機往旁邊一扔。窗外,滿眼都是車。堵得慌。奚嘉原本今晚想小嗨一下,季清時的那番話把她好心情澆濕了一半。男人,都這麼無情。奚嘉撥了葉秋的電話,發動車子。葉秋這會兒剛收工,妝還沒來得及卸。“想我了?”奚嘉:“嗯,你不在北京,我的人生都沒了色彩。”“你就直說沒人陪你浪了,整這麼矯情。”奚嘉笑了。她說起剛才汽車拋錨,“猜我遇到哪個好心人幫我修車?”葉秋想了想,“莫予深?”“周明謙。”“靠,這麼有緣。”葉秋又來了句:“孽緣。”奚嘉:“我跟他還扯不上緣分。”她揉了揉耳朵,把音量調小,剛才不知道怎麼了,有一瞬間的耳鳴。她以為是音量過大。葉秋好奇:“你還記得周明謙?”奚嘉:“嗯。”她自己也奇怪。要說理由,那就是:“我看著他拍的劇長大,一直崇拜他。”葉秋:“也可能,前些年你成天念叨他,就記住了,要是他最近一年出現在你生活裡,十有八.九,你就忘了。”也許。葉秋這段時間算是總結了一點奚嘉記憶的規律,早些年出現的人,發生的事,暫時還記得。但最近一年,尤其是這半年認識的人,能記住的,寥寥無幾。葉秋關心道:“這兩天都忙了什麼?還記不記得?”奚嘉:“不記得了,昨天乾了什麼,我基本都忘了,現在每天除了知道要訓練,回家要改劇本,彆的都想不起來要做。”葉秋:“當天發生的事,沒在本子上記下來?”奚嘉:“記了,但看筆記本上的內容,沒感覺,就好像是彆人的事情一樣,跟我沒關係,沒有熟悉感。”葉秋寬慰她,“等比賽結束,你就回山裡,再吃三個療程的藥,說不定就好了,沒事兒的。”奚嘉淺淺笑了笑。她知道,有些腦損傷,是不可逆的,記不住就是記不住了。葉秋沒再聊這個話題,說起嶽老先生那部作品,星藍那邊開始海選角色,選的是配角。她對裡邊那個小女兒的角色很感興趣。事業坎坷,情路也波折。“嘉,等我下個月回北京,去麵試那個小女兒角色。”奚嘉改編劇本的動力又多了一些,“那就祝我們倆都好運,三流編劇,配你這個十九線小演員。”她問葉秋,“女一和女二誰演?”葉秋搖頭,“還沒官宣,估計要等劇本定下來再宣。”不過圈裡一直在傳,女主可能是薑沁,女二,好像是向落。至於周明謙最後怎麼選,誰知道。--奚嘉在二環路上繞了一圈,一路下來,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後來開著開著,她開到了一條梧桐小道上。這條路她記得,但跟誰走過,沒了印象。奚嘉靠路邊停車,到便利店買了瓶水。靠在椅背上,側臉看街景。其實這裡亮化一般,燈光也一般。奚嘉擰上瓶蓋,拿出包裡的日記本,翻開到昨天記錄的那頁。原來昨天她跟莫予深回了爺爺奶奶家,奶奶催他們辦婚禮,莫予深不熱絡,因為他跟父母關係不好。不想父母參加自己的婚禮,少見。莫予深跟父母的關係,到底是有多淡。奚嘉收起筆記本,把座椅調整好,發消息問莫予深,【在公司加班?】半晌,莫予深回:【開會。】過了幾秒,又進來一條:【十點結束。】消息發送出去,莫予深按按眉心。剛才下意識就把會議結束時間給發了出去。想撤回,最後又作罷。奚嘉搜索了莫氏集團具體位置,驅車過去。期間路過一家花店,她進去買了一束玫瑰花,直奔莫氏大廈。奚嘉開的這輛車,車牌照特彆,保安認識,她直接停在了大廈門口。【我在大廈樓下,接你下班。】莫予深剛散會。他盯著消息看了數秒。打開的項目計劃書,又合上。奚嘉的消息又進來:【不著急,你繼續忙,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怕你下班坐自己車走了。】莫予深把文件放進保險櫃,關了電腦,拿上風衣離開。經過秘書辦公區。“莫總。”莫予深點點頭,跟她們說,“早點回去吧。”所有人:“......”一頭霧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丁秘書也是。看不懂了。十分鐘前,莫予深讓他們叫了外賣,今晚可能要通宵。外賣訂好了,他竟然讓他們回家。樓下。奚嘉不時望著大廈出口。那個挺拔欣長的身影進入視線。一貫的著裝,白襯衫,黑色風衣。正經、禁欲。又讓人沉迷。浮想聯翩。奚嘉差點看失了神。她推門下車,從後座抱出那束花。莫予深不知道奚嘉又搞什麼名堂,腳步頓了下,繼續朝前走。奚嘉的笑恰到好處,很無害,“不是說要十二點?”莫予深遲疑一瞬,說:“會議提前結束了。”奚嘉點頭,把花給他。莫予深沒接,一個大男人,要什麼花。奚嘉:“不是送你的。”莫予深不明白,盯著她看。奚嘉把花送到他手裡,讓他抱好,“我喜歡玫瑰花,九十九朵,很俗,不過我就是喜歡。”下一秒,話鋒轉了。“知道莫總日理萬機,沒時間光顧花店,我就代你買了。不謝。”奚嘉點開手機,把剛才付款那條消息截圖給莫予深,“多少錢我發給你了,你這就轉給我,跑腿費你象征性給點就行。”買花的錢,莫予深自然不可能轉,把花給她,“走了。”奚嘉一手捧花,另一隻手勾著他脖子往下壓,順勢抬起腳尖,兩人的唇貼在了一起。大門口那邊,保安的眼神無處安放,假裝望向夜空看看星星,偏偏天空黑漆漆,不見月亮,半顆星星的影子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