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一早,奚嘉五點半就起床。今天七點半拍攝, 趕在中午前收工, 她要起床溫習筆記, 再把今天拍攝的劇本看一遍。鬨鈴響了兩聲, 奚嘉趕緊關掉,怕吵醒莫予深。莫予深已經醒了,“再睡會兒。”奚嘉又貪戀了五分鐘, 在他懷裡嗅著獨屬於他身上的清冽氣息。“老公。你身上的氣息跟其他人不一樣,我眯著眼就能辨出是你。”莫予深沒吭聲。典型的睜眼說瞎話。第一次在山上酒店,她還不是把他當成了一夜情對象?那時她可是睜大眼看清楚了他, 而且他們還同床共枕一夜,被子裡沒他的氣息?“不信?”奚嘉抬頭。莫予深不答反問:“跟其他人不一樣?哪些其他人?”奚嘉:“我爸爸,我二哥,我大哥。其他異性我沒抱過,不知道。”說著,她伸個懶腰。再不起來時間就不夠用。莫予深一人在床上也睡不著, 起來陪她。奚嘉拉開窗簾,想看看今天天氣怎麼樣,往外看去,她不禁興奮, “老公,下雪了,你快來看。”她把整個窗簾都拉開。度假村的建築物都覆蓋了一層皚皚白雪,樹上、路麵, 眼睛所見,都是白茫茫一片。一夜之間,成了冰雪天地。雪還沒停,洋洋灑灑。莫予深問她,“陪你下去堆雪人?”她這麼激動,應該是喜歡玩雪。奚嘉哪顧得上堆雪人,小跑著到床邊,拿起手機打電話。那頭,周明謙睡得正香,被急促的電話鈴吵醒。他昨晚處理好所有工作已經淩晨三點。這才五點多,他睡了不到三小時。周明謙起床氣大,劇組人都知道,奚嘉不知。“奚嘉你乾什麼呢!你知不知道幾點!”奚嘉開了外音,這吼聲驚到莫予深。莫予深真想拿過手機跟周明謙說一句,我是莫予深。嚇不死他。奚嘉還沒來得及補周明謙筆記,在她這裡,目前,周明謙就是她偶像,是她欣賞喜歡的導演。她沒計較他的大呼小叫,聲音還算平和,“周導,外麵下雪了,有積雪,而且還在下,天沒亮,正好是我們想要的場景。”周明謙一怔。他以為自己在做夢,奚嘉什麼時候這麼溫和了?“周導?”奚嘉以為周明謙回應了,是她自己沒聽見,又喊了一聲。周明謙:“知道了。”他這陣子清醒不少,坐起來,“你怎麼起這麼早?”問完,他發覺自己可能病了。多此一舉乾什麼?奚嘉:“看劇本啊。”溫習筆記她就沒提。周明謙掛了電話。這個女人,他越來越看不懂。走到窗邊,他扯開窗簾,還真是他要的那個場景。預報也沒那麼準。大雪提前到來。他給餘安打電話,讓她通知所有人,六點半在攝影棚集合。奚嘉在群裡收到消息,六點半開拍。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一邊梳頭發,一邊補筆記。六點十五,周明謙穿戴好,茶壺裡的水燒開,他灌進熱水袋裡。餘安昨晚去超市采購食材,順便給他買了一個熱水袋。這東西他是第一回用,看上去還挺靠譜。拎著熱水袋,周明謙出門。奚嘉正好從電梯出來,匆匆忙忙奔向自己房間,今天下雪,她要換個防水的背包放筆記本。迎麵正好碰到周明謙,她瞪了一眼周明謙,一點好臉色都沒有。刷卡進屋。周明謙:“......”陰晴不定的眼神。他早晚有天,被這女人給逼瘋。奚嘉剛才花了半小時,已經補完跟周明謙有關的筆記。周明謙到了攝影棚,人員到了差不多。莫予深也在,正跟薑沁說話。薑沁還沒痊愈,接到通知也立即起床趕了過來。這也正是他這些年願意跟莫予深和薑沁合作的原因。餘安匆匆跑進來,看到各部門已經開始準備,她鬆了口氣。最冷的天,五點多就起床,關鍵昨晚他們也忙到淩晨兩三點。之前還擔心他們起不來,會遲到。看來,周明謙的個人魅力還可以。今天外景拍攝,就在雪地裡。六點半,天還沒亮。劇本裡的時間是晚上,天擦黑,可他們沒法等到晚上,萬一到時雪停了。莫予深也跟著去了外麵,站在奚嘉旁邊,“冷不冷?”奚嘉搖頭,她沒時間說話,在打著手電筒看筆記。劇組主創人員,她隻看完了周明謙,其他人還沒補。風大雪大,站在雪地,即便穿的再厚實,沒一會兒,也凍透。莫予深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風口,給奚嘉擋著風。統籌負責人,“莫總,您去影棚暖和吧。”莫予深:“用不著,你們忙。”因為莫予深也在這裡受凍,其他人的動力更足了一些。向落不自覺看向莫予深,這個男人的魅力,在此刻,就是一堵牆,可以擋住所有寒流。劇組裡的單身姑娘,不少對莫予深心動。曾經,那些摸著良心發誓,一輩子隻愛周明謙一人的死忠粉,都開始默默換牆頭爬。莫予深不時轉頭看一眼奚嘉,她身上落了一層雪,還是剛才那個站姿,一動未動。奚嘉以最快的速度,把今天上午這場戲的幾個演員資料給熟記,手凍的發疼,戴著手套也沒用。她收起筆記本,坐到監視器前。這場戲,是薑沁和向落的對手戲,兩人知道真相後發生了爭執,都在歇斯底裡的崩潰邊緣,後來打起來。這種撕打,裡麵的愛大於恨。她們二十多年的姐妹情分,因為一個男人,終結。撕扯後,對兩人表情和眼神的要求高。愛大於恨的複雜感情,隻能通過眼神和表情傳達。兩人撕扯發泄完,向落的長發散開,嘴角被抓破,她呆呆在雪地站了半分鐘,之後撿起地上的皮筋,把頭發紮起來,頭也沒回的走了。而薑沁,打完,自己躺在雪地,釋然,又空洞絕望。劇裡,這是她跟向落此生最後一次見麵。奚嘉當初在寫劇本時,原本薑沁是要躺在雪地一分鐘,特寫鏡頭。每個表情和眼神都不一樣。可現在薑沁的病還沒好,穿那麼單薄的情況下,再躺一分鐘,受不了。奚嘉跟周明謙說,“改二十秒吧。”周明謙思忖片刻,同意了。他過去跟向落和薑沁把接下來的戲說了說,特彆強調,不用躺那麼久。薑沁的目光越過很多人,看向奚嘉,又看看莫予深,收了視線,她回頭跟攝像說了幾句。拍這場戲時,奚嘉一瞬不瞬盯著監視器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向落和薑沁之前就有矛盾的緣故,這場撕扯,簡直就是兩人本色出演,幾秒入戲。最後那一躺,薑沁沒在二十秒時起來。奚嘉看手表計時,一共躺了一分二十五秒。薑沁渾身都凍麻了,助理和經紀人將她架起來,把身上潮的衣服脫下,裹上厚的羽絨服。薑沁的戲份結束,她晚上在家吃年夜飯,夜裡再回來,她的車已經開過來。路過奚嘉身旁,奚嘉抬頭,兩人眼神有幾秒的對視,很快,彼此淡淡的收回。莫予深手機響了,母親打來電話。他走了幾十米,到沒人的地方接聽。秦蘇瀾:“你下午幾點來接我?需要我準備些什麼?”莫予深:“我已經在劇組,今天不去爺爺奶奶那邊吃飯。我這邊走不開,一會兒我讓司機去接你。”至於準備需要準備什麼,他也不清楚。“劇組有人做飯。”秦蘇瀾,“那媽媽帶條圍裙,給你們包餃子。”莫予深已經二十多年沒吃過母親包的餃子,什麼味,早忘了。這段時間,他閒下來時,不是沒想過小時候那些事。什麼都記不起。電話裡一時陷入安靜。秦蘇瀾察覺出,兒子還在怨她。她打破沉默,“沁沁喜歡吃什麼?我給她帶一些過去。”莫予深:“薑沁回家了。”秦蘇瀾:“那媽媽就去探你的班。”兩人之間又是無話可說。莫予深以忙為由,結束通話。他安排司機,去接母親。這是母親和父親離婚後,二十五年來,他跟母親第一次一塊過除夕。莫予深一直望著奚嘉的背影,有人走到他跟前,他都沒察覺。向落今天的戲份結束,正在打電話,她把手機拿遠一些,“莫總。”莫予深回神,點點頭。電話裡,“落落?你在劇組過年能行嗎?吃也吃不好,回來吧,媽媽給你做好吃的,家裡也暖和。”向落:“媽,我沒那麼矯情,人家都在劇組裡湊合呢。製片人,導演,編劇,都在。人多也熱鬨。”媽媽無奈:“我們一家三口,分三個地方過年。”“爸爸呢?除夕還不休息呀?”“主動申請值班去了,說什麼年輕人回家要陪孩子,他這個人,你還不知道麼,什麼事替彆人想著,從不考慮我感受。”向落和助理走遠,電話聲聽不見。“莫總。”劇組又有人路過這裡,跟他打招呼。莫予深頷首,抬步去奚嘉那邊。餘安今天沒在外場,她跟生活組的幾個姑娘準備年夜飯。但沒忘給奚嘉衝奶茶,衝了兩杯,周明謙和奚嘉各一杯。石板小路剛掃過,這會兒又落滿了雪。餘安捧著兩杯奶茶,小心翼翼挪過去。監視器前,多了一個人,莫予深。大老板在這,肯定得先緊著大老板。餘安把其中一杯原味奶茶遞給莫予深,“莫總,喝杯奶茶暖和一下。”莫予深轉身,略遲疑,在考慮要怎麼拒絕其他異性給他的東西。餘安又把另一杯給奚嘉:“奚嘉姐。”奚嘉那杯是香芋味。“謝謝親愛的。”奚嘉的手已經凍成冰塊,正需要奶茶捂手。餘安側身,示意奚嘉看她羽絨服的大口袋,“這裡,給你灌好了,知道你肯定沒帶。”奚嘉一早匆忙補筆記,忘了把熱水袋帶到片場。奚嘉從她口袋掏出熱水袋,心滿意足,衝餘安揚揚眉。莫予深一看餘安跟奚嘉那麼熟悉,還很親密,餘安的這杯奶茶,他就接了過來,“謝謝。”餘安:“不客氣。”周明謙幽幽的視線,在餘安和莫予深手上的那杯奶茶之間來回轉動,之後落在餘安臉上。養不熟的小白眼狼。對她再好,給她再多獎金也沒用。她心裡就隻有奚嘉。現在莫予深來了劇組,他連奶茶都沒資格喝。關鍵,這奶茶,還是拿他錢買的。周明謙輕咳兩聲。餘安意會,笑嘻嘻的:“周導,我馬上就給您泡一杯送來。”周明謙信了她的話,苦等奶茶。餘安回到影棚門口的移動廚房,有人喊她,怎麼配菜。餘安進了廚房車,就沒再出來。泡奶茶什麼的,早忘了。周明謙等了十幾分鐘,還不見人影。旁邊的奶茶香,彌漫在空氣裡。平常周明謙對奶茶也沒那麼喜愛,餘安給他泡一杯,他就勉強喝,不泡,他從不想念。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就饞那一口。奚嘉抱著奶茶,不時吸一口,還不忘回頭看莫予深,她眼裡帶笑,“莫總,要不要坐著歇歇?”莫予深早就想坐下。他們今天拿了一個長條凳出來,周明謙和奚嘉一直坐一塊,他也不好意思插坐。奚嘉起來,讓位。莫予深繞過去時,奚嘉用身體擋著,把自己手裡奶茶給莫予深,又將他那杯拿過來。奶茶互換。奚嘉咬了一下那根吸管,莫予深已經用過的吸管。莫予深現在已經習慣了她這麼能撩,他坐下。周明謙餘光瞥了眼,發現莫予深手裡的那杯奶茶成了香芋味。莫予深朝中間挪了挪,示意奚嘉,“你也坐著吧。”三人,擠一個長條凳。周明謙被擠在了邊上。他很想吼一句:來,來,來,位置都給你們倆,你們來當導演!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