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帝國位於整個神跡大陸中部, 迷霧森林在炎熱的帝國南部邊界,西側與翡翠王國接壤, 東側與加納王國相鄰,這兩個王國間還有常年內亂和獸潮泛濫的諸多大小公國。迷霧森林四季常綠且範圍極廣, 其中魔獸肆虐,中高階魔獸巢穴數不勝數,許多誤入的村民旅客、想要偷偷越境的人都埋骨深林。在所屬轄區領主上報後,這裡逐漸被列入禁區,邊境甚至設置了魔法壁障。不過, 戴雅對這裡最初的印象是祈願塔的試煉地之一。原著裡男主就曾經進入過迷霧森林,還遇到了惡魔——當然這本來不該發生。祈願塔圈出了一部分當試煉地, 必然是隻有魔獸沒有惡魔的地方, 隻是主角總會碰到意外罷了。現在,作為教廷的內部人士,她對迷霧森林的狀況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這片霧氣籠罩、魔物叢生的廣袤森林,自西向東綿延數百裡,樹木茂盛藤蔓叢生的環境,很容易讓裂縫隱藏起來。數百年間,無數裁決騎士團的聖騎士們深入森林尋找裂縫活躍點,這些年裡, 裂縫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新的裂縫也不斷增加,前段時間更是達到了高峰,甚至有數位高階惡魔出現, 聖城不得不派了一大批聖職者支援。因為聖騎士們早就在這裡建立了據點,所以援軍來得很快,也成功消滅或驅逐了那些惡魔。然而——傳送回聖城的時候出現了失誤。傳送魔陣莫名崩潰了,導致那群大人物們被東一個西一個扔到各處,甚至還有人受傷了。“那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受傷了嗎?”裁決騎士團在迷霧森林駐軍已久,自然也圍繞著裂縫活躍位置建立了許多據點,數百座大大小小的帳篷和灰白石料搭建的祭壇,繡著劍盾徽記的旗幟迎風搖曳。傳送陣的光輝在一陣閃爍後逐漸熄滅。戴雅第一次經曆距離如此漫長的傳送,走出傳送魔陣時有一點短暫的頭暈和反胃感,她稍微晃了一下,為了轉移注意力,嘴上順便問了一句。身後的人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溫柔地扶住了腳步有些飄浮的少女,“沒有。”他們所使用的傳送魔陣建立在一片平整的灰石祭壇上,前方還有向下的階梯,幾個聖騎士扶著長|槍筆直站立,在見到身穿大祭司製服的金發男人時,動作整齊地低頭欠身。諾蘭並沒有在意他們,或者說即使他有什麼表示,那些人大概也因為低頭的動作而無法看到。他似乎還認真地想了想,“當時我隻是心情不太好。”“唔,你說你是和彆人打了一架,坐在那裡思考人生。”戴雅回憶著兩人初見的時候,事實上最初是她單方麵看到了對方。畢竟那時這位大祭司閣下臉上蓋著書在雨中休憩——當時應該沒有睡著,所以感應到自己像個傻瓜一樣接近、並且有些愚蠢的送傘行為了吧。“你那時候明明醒著。”少女有些不忿地說,“肯定是等我走了以後就把書掀開了!”否則怎麼會知道傘是她送的,而且還給她那本書當回禮?“……所以,”諾蘭有些無奈地看著她,“你是希望在你靠近我的時候,我忽然把書拿掉嗎?”噫。戴雅想象了一下,這個場景要麼十分尷尬要麼十分驚悚,或者二者皆有。然而還是要嘴硬,“但是,假如我是那種不懷好意的壞人怎麼辦,我是說——”“我身上也沒有值錢的東西?”諾蘭歪了歪頭,“即使那樣,最多被你摸幾下?”戴雅:“…………”她有些詫異地抬起頭。金發男人一臉無辜地望著她,淺淡的眼眸裡陽光浮漾,水色的虹膜澄澈見底,一片光明坦蕩。他似乎並沒有彆的意思。“…………即使是這樣,隨便被人摸不也很吃虧嗎?!”戴雅搖搖頭,“算了,無所謂了,而且我說的不是那種想偷東西的壞人。”不過也沒什麼好反駁的。畢竟除了那些憎恨教廷的暗裔或者異教徒之外,誰會想要直接殺掉一個路邊看似是聖徒的人呢,這樣做也沒什麼好處。兩人離開祭壇後,一路穿過聖騎士們建立的營地向外走。營地裡也不止有裁決騎士團的聖騎士,少部分中階聖徒在完成轉職試煉後,也會聽從安排被分派到各處譬如類似的據點裡。戴雅記得十分鐘前他們還身處帝都上城區,那時諾蘭隻是拉住她,似乎也沒有什麼動作,就是一陣天翻地覆的傳送眩暈感——大概是他身上有什麼連接著這營地傳送魔陣的裝備?這裡的聖職者們都對忽然出現的同僚習以為常,最近幾個月他們常常看到從魔陣裡出現的人,有時聖城收到了迷霧森林據點的某些彙報,或者又有什麼其他來源的新消息,就會忽然派出某個或者一群大佬來調查什麼事。除了在外圍站崗的人,大家都淡定而井然有序地工作或者休息,反正那個大祭司看上去不需要支援,還帶了個白銀聖星的聖騎士。——銀星的聖騎士們並不穿全副鎧甲,他們的製服偏向禮裝,有金屬腰封和銀質浮雕配飾,遠遠看去就是閃閃發光的亮色銀白。那個與金發大祭司有說有笑的黑發少女,看上去也頗為年輕,大概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身上看不見佩戴的武器。這裡駐守的聖職者們沒有新人,大家眼光毒辣,不少人一下就能看出來,那個聖騎士姑娘手腕上套著的一對鮮紅環鐲,分明是變形後的武器。“……”“嘖,畢竟是白銀聖星啊。”老油條們交換了幾個眼神,心裡都有些感慨卻不至於驚訝。聖騎士小姑娘身上的製服顯不出軍團所屬,這裡的人自然不會認為那個大祭司是在帝都總殿隨手拎了一個聖騎士。他們自動腦補對方來自白銀聖星戍衛聖城的第一軍團或者第二軍團——那裡可都是精銳中的精銳,隨便拉出來一個人,大概都是治愈淨化削弱增幅四項全能。戴雅完全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最多是能感應到有人在盯著自己的手腕看。這倒是正常,畢竟靈器這種東西並非滿大街都有。她第一次來這裡不免有些好奇,又不想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孩一樣東張西望,隻能隱晦地打量周圍。一座座帳篷裡時不時有人進出,在門口的簾幕被掀動的時候,一股股涼意流瀉而來,也能短暫地瞥見帳篷裡裝潢精致的臥室,看上去要比帳篷的占地麵積大了很多,而且魔法壁爐裡似乎還消耗著冰係魔晶,涼氣滾滾襲來驅散了森林裡的濕熱。——顯然這些帳篷裡都有空間折疊魔法。戴雅一路走過來,基本上沒看到傷員,卻瞥見不少人在帳篷裡睡覺,大概是治療自己或是他人耗費太多精力的緣故。因為光之力的治愈效果,教廷軍團的戰鬥力和恢複力極強,在大規模的戰役,譬如遠征斷層和虛空種族交手時,比較大量的傷亡無法避免,在其他時候——但凡有幾個能使出大治愈術的祭祀在,再加上所有聖職者都能給自己療傷,很少會出現大批犧牲的情況。像是那些在遙遠邊境守衛著某個裂縫活躍點,裂縫中跳出高階惡魔將在場聖職者全部殺害的事——通常來說陣亡單位都是小隊,而且這種事還是比較罕見的。戴雅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兩人已經走出了營地範圍。據點入口的聖騎士們恭敬地俯身,為他們打開了邊緣的防禦壁障,淡金色的光幕向兩側卷動,露出可供幾人並行的出口。“對了,我們……到底來做什麼?”裁決騎士團在迷霧森林的營地也經過選址,據點裡被多次淨化過,據點外的霧氣也比較稀疏而且少有魔法亂流,周圍的魔獸巢穴早早被清理掉了。此時正值上午。南境的陽光明媚溫熱,照耀著營地周邊鬱鬱蔥蔥的樹林,驅散了稀薄的煙灰色迷霧,戴雅回望逐漸遠去的營地,聖騎士們穿著青色甲胄的身影,業已慢慢模糊起來。她有些苦惱地解釋著自己的問題,“我的意思是,難道這裡還有什麼漏網在逃的惡魔?那樣的話我們能找到他們嗎?”諾蘭不答反問:“你知道夜魘為什麼會追你嗎?”“因為我的精神力是在場的人裡最強的?”戴雅說起這個也有點心虛。她去查閱過相關書籍,許多人都認為精神是靈魂力量的反射,或者至少二者有所關係,前身並未進行過精神力檢測,但似乎以前也沒顯現出這種天賦——也許因為自己是異世的靈魂,才會多了這麼一個天賦?“……隻要我在這裡,惡魔就會自己找上來嗎。”他們不緊不慢地向前走,戴雅對這裡一無所知,就茫然地跟著前麵的大祭司。半小時過去,她發現諾蘭走得不慢。大概是精通那些增幅係聖術的緣故,其中許多都是加持狀態,譬如說迅捷或者急速等等,如果這些聖術都練到完美狀態,在增益狀態下,聖職者的體質表現甚至能媲美高階戰士。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就一聲不吭地跟著,勉強能保持劍氣低消耗的程度。他們早就離開了據點外平坦的大道,沿著岔路口的某條支路走向樹林深處,煙灰的霧氣漸漸濃鬱,甚至染上了幾分詭異的青色。附近的樹木依然蔥蘢茂盛,層疊的藤蔓從枝杈上懸垂而下,然而仔細看,大大小小的葉片上都泛起異樣的藍紫色,妖異的色紋沿著綠葉上的脈絡蔓延開來,甚至纏繞在或粗或細的藤條上,甚至那些布滿尖刺的荊棘都滲出奇怪的紫色液體。忽然間,一陣挾裹著惡臭味道的風吹麵而來。戴雅又開始反胃了。“你了解虛空種族嗎?”諾蘭站在虯結盤繞的粗壯樹根上,在昏暗的樹林間,燦爛的金發煥起朦朧的微光,“如果你知道——”“這裡有一個蠅魔。”戴雅確實看過介紹惡魔的書籍,尤其是最常見的那些低階惡魔,前往斷層的教廷遠征軍主要就是在和這些東西作戰,“我們站在被他口水舔過的樹林裡,我希望我說的不是正確答案。”金發男人有些遺憾地看著她,“但是你答對了。”靠。戴雅完全沒想到自己現在就要麵對一個虛空種族,一個真正的惡魔,那是能輕易屠殺村莊城鎮的存在——“我們能應付嗎?”“不是我們。”金發男人雲淡風輕地搖了搖頭,“是你。”話音剛落,一陣令人眩暈的詭譎嗡鳴從森林深處傳來。那聲音如同無數刀片刮過耳膜,泛起難以置信的刺痛感。戴雅咬著牙給自己補充了一個精神煥發,眼前的世界從明朗到模糊又變得慢慢清晰。在漫天枝椏遮蔽了驕陽的陰暗深林裡,在那些被染上毒液的、葉片層疊的深棕枝杈間,懸垂飄蕩的藤蔓之後,赫然露出了數百隻腥紅的六角結晶狀的眼眸,如同一片被血色染紅的蜂巢。一隻體型與之相稱的巨大的蠅魔,在森林中橫衝直撞地向他們衝了過來。它更像是蒼蠅與人的合體生物。因為這附近樹木密集,蠅魔無法飛行,布滿斑紋的透明翅翼就垂在身後。它有四隻手臂兩條後腿,肢體宛如尖刺叢生的鐵鉤,粘稠的青紫色液體從口器中不斷滴落,落入樹叢中迅速被吸收,融合在變異的枝條上。“對了,其實我的精神力……可能也不比你弱,所以它的目標是我。”諾蘭一邊說著一邊擋在了她的前麵,甚至完全背對著急速撲來的巨大的惡魔。他似乎完全放棄了戰鬥的想法,而且臉上的表情異常平靜,“你的劍氣還不能重創它,來吧,試試懲戒。”“你甚至沒有給自己加持護盾!萬一我做不到呢!”戴雅下意識想要拿出刀上去拚命。然而,兩條光鎖無聲地圈住她的雙腿,將她牢牢釘在原地。腥臭的氣息撲麵而來。蠅魔發出一聲嘶啞的低鳴,它抬起的鋒利前肢碩大如鐮刀,上麵沾滿不明的血跡和黏液,馬上就要觸及金發男人毫無防禦的後背。戴雅的腦子一片混亂。她忘記了對方可以治愈一切傷痕、淨化絕大多數的毒與詛咒,隻剩下極度的憤怒與恐懼。他會死的。會死。許多錯亂的片段在她腦海中依次閃過。她憶起鐘聲蕩漾夏日微雨的城鎮,想起氤氳著香甜氣息的神殿休息室,還有紫藤盛放陽光明媚的庭院,最後的畫麵定格在眼前。“我以我主無上光明神之名宣誓,懲戒墮入黑暗的不潔生靈——”蠅魔的動作戛然而止。“——神聖之火將從汝體內發出,將汝之汙穢身軀焚成灰燼。”下一秒,淒厲的嘶鳴陡然劃破天際。——惡魔奔跑的身軀撞在樹上,樹乾傾塌藤蔓斷裂,細碎的草葉和塵土四處飛濺,它痛苦地哀嚎著,一簇簇燦烈的白色聖火從內而外燃起,以它的軀體為柴薪越燒越旺。蒼白的聖火宛若瑰麗的墳塚,埋葬了一切絕望的嚎叫。“我就知道——”諾蘭若有所思地凝視著肆虐狂舞的白色烈焰,“雖然這是我第一次教人,但我沒有辦不到的事。”戴雅:“……???”作者有話要說:*如果不知道蘭蘭在說什麼,參見55章結尾,他並不隻是表現出來的白蓮花(白蘭花?)樣子咳咳,真實本性是很一言難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