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把手上的m5g43衝鋒槍朝肩膀一挎,摸出斜插在脅下的匕,揪起突擊車上死亡士兵的屍,便要朝咽喉刺下。“你想乾什麼?快把他放下————”數聲怒吼,外加一片槍栓拉掛出的清脆金屬碰撞,頓時從林翔的身側紛紛出。所有軍人的眼中,都放射出無比憤怒的目光。手中的武器,也無一例外都把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他的身體。“我猜得沒錯。你們的確沒有和這些怪物打過交道————”林翔冷笑一聲,也不辨解。隻是搖了搖頭,從突擊車上彎腰跳下。猛然抓起死亡士兵垂落在車門前的左臂,用匕“哧啦”一下挑開戰鬥服的袖口。緊扣住死者的手腕高高舉起。厲聲喝道:“睜大眼睛看清楚,我並沒有想要侮辱死者的意思。再過幾個小時,他就會從這裡重新爬起,變成和那些家夥完全一樣的怪物。他已經不再我們的戰友。而是一個異類,一個被病毒感染後,徹底喪失自我的變異人————”場中一片啞然。人們的額角在滲出點點冷汗的同時,眼角也在下意識地抽搐著。林翔沒有說謊:死者的左臂已經變得一片漆黑。肘際部分也呈現出詭異的扁平形狀。至於手腕最前端五個原本分離開的指頭,則完全合並在一起。裹附於其上的肌肉和皮膚似乎正在緩慢地融化著,把整隻臂形徹底改變成為一把略帶彎曲的刃形器物。人們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口中的兩排牙齒,也在不受控製地相互撞擊著。出陣陣極有節奏且清脆無比的“得得”聲。而且,這種因為肌肉驟然收縮引起的神經反射,頻率也越急促起來。從最初的手指開始,進而慢慢延伸到胳膊、肩膀。。。。。。最後,是整個身體。身為聯邦最精銳的士兵,他們早已看穿了生死。可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不會害怕,不會恐懼。尤其是望著曾經熟悉的同伴在緩慢地變化著,聯想起自己也可能遭遇相同命運的時候。那種自內心的冰冷和絕望,足以使得最堅強的士兵,徹底喪失所有的理智。。。。。。“醫護兵,拿麻醉劑來。快————”上校在所有人中的反應最為迅。就在醫護兵從車艙裡跑出,跌跌撞撞把紅色“十”字皮箱放在地上的同時。他也飛快地掀起箱蓋,從中取出一支早已準備好的大號針筒,照準死者脖頸上凸起的血管狠狠刺下,將管壁中多達數百毫升的透明藥液全部擠壓進去。“你們的任務,就是活捉變異人?”望著正用手銬把死屍栓緊的上校,林翔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我的任務隻是和七十五師取得聯係。不過,如果得到一個**樣本,軍部就能針對它們的弱點,開出更好的武器和戰術。死的人,也會因此更少。”上校擦了一把額角滲出的汗水,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鄭重其事地說道:“從現在開始,我會把你一路護送到集團軍總部。這裡所生的一切,對於所有士兵都有著莫大的意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林翔默默地點了點頭,從突擊車上取下一條指頭粗細的鐵鏈。從死屍的腹部開始,一圈圈環繞著將之緊緊捆綁在車廂後部。末了,又從修理箱中拿出一卷粗大的鐵絲。把屍體口部與脖頸死死地扣合在一起,使之再也無法動彈後,這才躍身跳進了車廂。“這些怪物,會比你想象中恐怖得多。綁緊一些,我們自己也安全。”坐在飛馳的突擊車上,望著旁邊覺得似有多餘的上校,林翔忽然感到幾周以來前所未有的輕鬆。神經長時間保持高度緊張的他渾身一陣酸軟疲憊。曾經被生存思維強行壓製的饑餓,也在胃袋裡陣陣回泛的酸水中,拚命叫囂著自己最原始的**。“有什麼吃的嗎?”一個坐在車廂對麵,麵皮白淨的年輕中尉軍官,友好地遞過自己的水壺和一份標準軍用口糧。飛快地撕開食品袋上的包裝,林翔把頭沉埋在其中,閉上雙眼久久地聞嗅著那股令人垂涎的香氣。良久,這才用顫抖的手指,抓起一塊壓縮餅乾塞入口中,慢慢地咀嚼起來。“你多久沒吃東西了?怎麼不多吃點兒?”望著剛剛吞下一塊餅乾後,又把所有食物放回袋子裡的林翔。中尉不禁有些奇怪。“從前天到現在,我隻吃過幾條蚯蚓。幸好,還有足夠的水喝。不然的話,渴也渴死了。”林翔神情淡然地舔了舔嘴角的餅乾屑:“肚子肯定還裝得下。隻是,我卻不敢再吃了。一來,突然膨脹胃受不了。二來,餓著還有精神。吃飽了就隻想睡覺。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聽到這裡,默不作聲的上校暗自點了點頭。這個道理誰都明白,可是真正能夠做到的人卻寥寥無幾。尤其是在餓了幾天,突然看到大量食物擺在麵前的時候。能夠控製住內心**保持理智的人,無疑有著常人難以比及的果決和毅力。這是一個優秀的士兵。更難得的是,也是一名從屍山血海中掙紮爬出的軍人,完全堪稱聯邦軍中的精英。這次回去,不知道軍部會下什麼樣的嘉獎。。。。。就在上校陷入沉思的時候,從突擊車前座忽然傳來一陣驚叫:“所有人戒備,前麵有情況。”幾輛報廢的汽車,歪七豎八地橫攔在道路的儘頭。四名身材乾瘦,背膝微屈,麵色慘白得像死屍一般的變異人,正拖著臂端沉重的黑色手刃,分立著雙腿站在大路中央。毫無感情可言的冰冷目光,正從那一雙雙被無數血絲所纏繞,圓鼓外凸的猙獰之眼中肆無忌憚地放射出來。“加大馬力,衝過去。”反應極快的上校,敏捷地將手中的m5g43架進車頂的射擊孔,朝前座的駕駛兵大聲命令著。“。。。。。。他們。。。。。。他們可都是平民啊。。。。。。”聞言,緊握方向盤的士兵麵有難色。陡然間,疾馳的車也隱隱平緩下來。士兵並沒有看錯。四名變異人,除了其中之一身上穿著黑白相間的警察製服外,另外三人均為普通平民的衣著。尤其是站在大路外側的那個,上身斜搭著滿是臟汙的破爛吊帶,腰臀上圍係著一條被血液浸濕後複又乾透,狀如枯萎樹皮的藍墨牛仔裙,腿上絲襪已被勾扯出無數破口,胸前更高高鼓聳起兩團球形半圓的變異體,顯然就是一名女子。“他們已經不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更不是什麼所謂的平民。而是一群從墳墓裡爬出來的怪物。”林翔一個虎躍跳上車內的機槍座,把槍口猛然甩向道路的側麵,衝著有些猶豫的駕駛兵怒聲吼道:“如果你不想變成他們中的一員,那就給我衝快點————”這就是老兵和新人的區彆。當頭棒喝之下,駕駛兵一個激靈。拚儘力氣狠狠踩下油門。在馬達震耳欲聾的轟鳴中,突擊車如同脫膛而出的炮彈,朝著百米開外的道口猛衝過去。變異人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它們朝前傾斜著身體,用微屈著探伸出來的右臂保持必要的平衡。足尖略一點地,敏捷的身形便已帶著巨大的反蹬慣性,朝著各自鎖定的目標直撲而來。“彈幕攻擊,絕對不能讓它們靠近車身————”怒吼聲中,林翔的雙手飛快地操握住機槍的托柄,把一連串殺傷力巨大的子彈密集地射出去。當即,在突擊車行進的正麵方向,結成一道由死亡控製的熾火扇形。不能與單體作戰力量強悍的變異人肉搏。隻能利用子彈貫穿力道帶來的反滯作用,稍微遲緩對方攻擊的度。然後,再集中火力將其一舉滅殺。這是他從無數名死去的戰友身上,一次次曆經證明得出的最寶貴經驗。大量武器共同構成的密集彈幕,在突圍的情況下更加顯得尤為重要。大口徑機槍子彈打在身上,頓時爆開一個個狀如酒盅大小的粗大血洞。從外溢流淌而出的黑濃腥血裡,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混雜於其中的散碎肉末和雪白骨片。然而,對於常人幾近致命的嚴重創傷,在變異人身上卻毫無作用。它們隻是在子彈的強大衝擊力下,略微晃了晃身形。便又重新調整姿勢,加快腳下度,如同掠空而過的食腐鷹鷲一般,再次撲向隨時可能逃跑的獵物。士兵們分站在敞蓬車廂的兩邊,用各自手中的武器拚命傾瀉著子彈。按照實際的軍銜,怎麼也輪不到林翔號施令。可是他們卻無一例外按照他的要求,在車身周圍飛快地構築起一道綿密的彈幕。在這種時候,一個老兵的經驗,遠比一名將軍的命令更加有效。占據人體的病毒,似乎也繼承了人類原有的智慧。就在為兩名變異人被無數子彈洞穿,如同兩塊千創百孔的破布被硬甩到街邊牆角的同時,尾隨其後的另外兩頭怪物則從地麵高高躍起。以斜刺的方式,將銳利昂長的骨刃朝著空無遮攔的車廂狠劈而下。“小心上麵————”準確地捕捉到對方異動的林翔,以最快的度掉轉機槍射口。脫膛而出的子彈射極高。在這種無法抗拒的機械力量麵前,想要趁亂偷襲的變異人還未落下身來,就已經在半空中被打得血肉橫飛。見狀,心有餘悸的駕駛兵猛然狠踩一腳油門。風馳電掣般地從零亂的街道上直衝而過。這一下,來得實在太過突然。車廂內毫無防備的士兵們紛紛被震得東倒西歪。來不及保持平衡的林翔更是被直接甩到一邊。隻是,當他用手肘支撐著身體,跪爬著重新站起的時候。眼裡深陷於黑暷間的瞳孔,也驟然緊縮成為針尖般的細芒。捆綁在車廂尾部的死亡士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複活。它在拚命掙紮著,扭動著。因為鐵絲緊勒而無法並攏在一起的上下唇間,也生長出數枚雪白銳利的尖齒。一雙鼓漲得如同乒乓球大小的眼睛裡,隻釋放出無可掩飾的暴戾殺意。它已經變異。從左臂手肘上衍生出的黑色骨刃斜靠著車廂。由於手腕被鐵絲勒住,這柄可怕的利器再也無法揮應有的作用。隻在彎薄銳利的刀口尖端上,有一抹鮮亮潤紅的血色,隨著搖晃的車身微微顫抖著。那是林翔的血。摔倒的一刹那,他的左肩剛好碰上刀鋒,劃出一道約莫兩厘米左右的傷口。這傷,並不致命。可是林翔的心裡,卻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任何一名變異人,都是活動的感染源。滲透能力極強的病毒,可以利用任何一種破壞對方身體的行為,通過血液途徑進行傳播。從這個意義上看,細如針孔的小刺,與直接撕裂身體的致命傷之間,其實沒有任何分彆。他至今都記得:被變異人咬過一口的隊長,活脫脫地在自己麵前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如今。。。。。。這樣的結局,也必須生在我的身上嗎?想到這裡,林翔隻覺得混身一陣冰冷。他緊緊捂住自己的左手,捏得是那樣緊。仿佛,要把那五根脆弱的手指活活捏斷。。。。。。他很怕,害怕自己的手,會不知不覺變成和那些家夥一樣的黑色利刃。。。。。。車隊已經衝出了城市。遠離鋼筋水泥的空氣裡,已經少卻許多陰鬱和血腥。更多了幾分泥土的清新和植物散出來的微甜。“接著————”一聲友好的輕喚,把沉思中的林翔再次拉回了現實。抬頭看時,隻見坐在對麵的年輕中尉正微笑著,遞過一塊用錫箔包裝的軍用巧克力。“先吃點這個,墊墊底。”,說完這句話後,中尉的語氣也變得莊重起來:“如果沒有你,我們還會死更多的人。。。。。。謝謝!”這句話,絕對不是簡單的敷衍之詞。車廂裡所有的軍人眼中,同樣流露出真誠與尊敬的目光。林翔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話。隻把手裡的巧克力剝開,咬下一塊慢慢咀嚼著。頓時,口鼻間充滿了濃鬱的甜香。而那肩頸上的微小傷口,也隱隱傳來陣陣令他心悸的麻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