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三節消息克萊斯特。戴納坐在客廳裡,深邃陰冷的目光望著敞開的窗戶,死死盯住被掛在對麵牆壁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房間麵積不大,沙發和立櫃雖然占據了半數以上的空間,但是經過協調有序的擺放,整體倒也顯得精致。用泥灰砌成的壁爐裡燃燒著旺火,把整間屋子烘烤得暖意融融。偶爾有風從窗戶裡迎麵吹來,感覺到的不是令人畏懼的刺骨冰寒,而是經過室溫中和,已經少卻大部分涼意,讓人覺得清新、舒爽的刺激。房門發出艱澀的呻吟,慢慢打開。一名身著深黑色製服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他走到距離沙發三米時,停下,深深躬身,恭謹地問:“閣下,您有什麼吩咐?”克萊斯特眼眸裡釋放出被冰冷和傲慢交揉摻雜後產生的殘忍。他端起擺在麵前小圓桌上的高腳杯,輕輕搖晃著在杯子裡來回蕩漾的紅酒,抿了一口,伸出肥厚的舌頭,飛快舔淨嘴角殘留的酒液,神情威嚴地說:“讓外麵那幫家夥控製好利昂娜的藥水注射量,如果沒有得到我的允許就提前死亡,所有負責監控的人。。。。。。都得為她陪葬————”利昂娜半年前就來到黑金鎮。那個時候,她是鎮上酒館裡最紅的舞/娘。雖然這裡是“魔爪”的核心所在,卻並不拒絕普通外來者。尤其是女人,“魔爪”高層一向都抱著放任與自由的態度。在鎮上,外來者可以做任何事情。定居、建蓋房屋、開設產業、耕種、狩獵。。。。。。總而言之,你可以在黑金鎮進行人類應有的所有正常生存活動。儘管如此,黑金鎮上的居民數量卻仍然隻保持在兩千左右————由於輻射和地形的關係,降落在這裡的雨水大多含有酸性。因此,黑金鎮上居民的日常飲用水,必需從鄰近城市用車輛運輸。這裡的土壤構成成分非常複雜,稻麥之類的農作物根本無法成活,田地裡唯一能夠生長的東西,就是變異罌粟。這是一種從舊時代殘留下來,已經完全適應輻射環境的基因突變物種。廢土世界的居民不可能像舊時代植物學家那樣,對某種新生物種進行全麵、細致、係統的分析,他們隻會用最簡單的方法,從實用角度看待這些從核大戰中幸存下來的生物。標準不外乎兩種————第一,能吃。第二,能用。變異罌粟與舊時代的祖先截然不同。它們喜歡酸性指數很高的土壤,根係能夠承受腐蝕並且吸取更多的水份。也正因為如此,果實漿液含有更多的致幻成份。利用它們製成的“傑特”,能夠對中樞神經係統產生強烈的刺激作用。尤其是純度越高的“傑特”,越能讓意識崩潰的大腦產生異乎尋常的迷幻效果。當然,副作用也同樣明顯————吸食越多,藥物依賴性就越強。如果沒有更多的藥物維持,大腦傳導係統會崩潰,使思維反應能力越來越遲鈍,最終,變成狀若行屍走肉般的白癡。黑金鎮是“魔爪”最大的“傑特”產地。鎮上居民操持的營生,都與“傑特”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平民種植變異罌粟提供給“魔爪”當作生產“傑特”的原料,“魔爪”則將這裡作為基地,從外界換購大量生物物資提供給平民享用。這種互補關係使兩者之間的合作非常融洽,民眾並不反感“魔爪”,甚至對其感恩戴德。很多人都抱著發財的目的來到黑金鎮。與廢土世界的所有定居點一樣和賭博在黑金鎮同樣有著旺盛的生命力。利昂娜是個漂亮、性/感的女人,因為她的緣故,鎮上小酒館的生意越來越火爆。男人們為她爭風吃醋甚至引起火並的事情早已司空見慣,但是這個女人卻不拒絕任何追求者。她經常是脫光衣服坐在一個男人大腿上發/情/呻吟,眼睛卻對另外一個垂涎欲滴的男人嫵媚放電。誰也不知道她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為什麼?也不清楚她真正喜歡什麼類型的人作為終身伴侶?不過,黑金鎮上所有男人都明白————這個漂亮娘們兒是個不折不扣的逼*起來的時候,她甚至可以跟一頭食腐鬣狗做/愛。但是人們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很有誘惑力,夠瘋,夠浪,絕對是個能讓男人在床上享受無與倫比快樂的尤物。克萊斯特並不拒絕女人。利昂娜給他的感覺很不錯,尤其是她那張柔軟嘴唇把自己生殖器含在喉中,來回吞吐的時候,很有種令他想要暢快釋放的衝動。用四張五十貨幣單位的紅旗元,換來一個銷/魂/迷醉的夜晚,克萊斯特並不覺得昂貴。事實上,如果利昂娜安安靜靜躺在身邊,克萊斯特甚至會多她幾張紅旗元作為獎勵。這種和骷髏元一樣被廢土居民承認的鈔票,可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流通。男人喜歡,女人也不例外。可是利昂娜遠比克萊斯特想象中要貪婪得多。兩個人的床上翻滾纏綿的時候,她早已盯上放在壁櫥旁邊的一隻皮箱————克萊斯特曾經當著她的麵打開過,裡麵整整齊齊擺滿了數千枝淡藍色的膠質軟管。它們抵得過成千上萬的紅旗元,利昂娜根本無法抗拒,也不可能拒絕這種近在咫尺裸/的誘惑。趁著克萊斯特熟睡,利昂娜躡手躡腳下了床,在恐懼與亢奮的支配下,拎起皮箱,以最快速度溜出了門。身為實力高達九星的寄生士,克萊斯特當然不可能被這麼一點小伎倆迷昏頭。他一直在默默關注著利昂娜的一舉一動。當這個被鈔票和金錢衝昏頭腦的女人,剛剛跑出小樓不過幾分鐘裸/體/站在窗戶前麵的克萊斯特已經端起狙擊步槍,瞄準她的右腿重重扣下扳機。雖然這是一個小偷與竊賊橫行,沒有任何道義可言的世界,但是克萊斯特卻無法容忍這種事情發生在黑金鎮,發生在自己身邊。即便是黑暗勢力,也擁有規矩和法律————利昂娜必須為自己的貪念付出代價。她必須死,而且死得很慘。。。。。。克萊斯特的目光尤如兩道寒冷的冰流,從釘在對麵牆壁的利昂娜身上慢慢收回。他一口喝儘杯子裡的殘酒,用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問:“有沒有鮑裡斯和少爺的消息?”年輕的黑衣侍者恭順地答道:“兩個月前,他們向總部發回最後一次無線電報。從那以後,就一直沒有聯係。”“兩個月前?”克萊斯特疑惑地抬起頭:“去,把地圖拿來。在上麵給我標出他們最後一次發回聯絡點的坐標。”兩分三十四秒後,抱著地圖的黑衣侍者再次出現在克萊斯特麵前。由於活動劇烈,他的鼻尖上冒出一層薄薄的微汗,呼吸也比平時急促。儘管如此,他仍然保持著必不可少的禮儀和恭敬。在克萊斯特麵前,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他可不想因為一點點看似平常的疏忽,像利昂娜那個女人一樣被釘在牆上。地圖很空,上麵沒有像時代那樣密密麻麻多如牛毛的地名和標識,隻有幾條從大戰前遺留下來,勉強還算完整的公路線條。以黑金鎮為核心,代表公路的紅色線條像蜘蛛網一樣分朝四麵八方散布開來。就在這張不規則大網經過的區域,羅列著一個個用黑色圓圈劃出的點。兆噸鎮、愛瑪城、索斯比亞、費迪南德。。。。。。一個個熟悉的地名從克萊斯特眼前逐一晃過,沿著舊公路順序移動的細長手指,在一處顯然是剛剛加上沒多久的黑點旁邊停了下來。“隱月城。。。。。。”望著地圖上標示的名稱,克萊斯特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這裡就是鮑裡斯和少爺最後一次發回電報的地方。”黑衣侍者小心翼翼地說:“我派人調查過,他們在這座城市裡停留了一個多星期,然後車隊繼續沿著公路向北麵離開。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消息。”頓了頓,他繼續補充道:“閣下,鮑裡斯和少爺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鮑裡斯大人實力強悍,布魯克少爺也是擁有五星力量的寄生士。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人能夠對他們造成威脅。他們大概隻是像以前那樣,走得稍微遠了點,或者是因為電力和其它某些原因,暫時無法與總部取得聯絡。以前就有過這樣的先例,這一次。。。。。。應該也差不多。”克萊斯特沒有說話,冰冷的目光死死盯著地圖上用作表示隱月城的那個黑點。“他們離開那座城市的時候,有人親眼看到過嗎?”過了幾分鐘,克萊斯特換了另外一個問題。“是的,很多人都能為此證明。”說到這裡,黑衣侍者略微有些遲疑:“不過,根據我們獲得的情報顯示,鮑裡斯和少爺與隱月城之間似乎有過矛盾糾紛,但是應該沒有什麼傷亡。因為,離開城市的時候,車隊和人員都保持完整。”“有人親眼看到過鮑裡斯和布魯克安全離開?”克萊斯特的語氣非常平淡,話裡的意思卻很清楚。黑衣侍者隻覺得渾身上下一陣冰冷。猶豫片刻,才戰戰兢兢地說:“。。。。。。沒有。”克萊斯特從沙發上站起,慢慢走到敞開的窗前,迎麵吹來清冷刺激的風,算不上魁梧的身影卻象山一樣龐大、沉重。他凝望著對麵牆壁上半死不活的利昂娜,一字一句地說:“召集衛隊,我必須親自去隱月城走一趟,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恕我直言,副會長閣下,這種事情,請交給我去辦理就已經足夠,您不需要為此費神勞力,何況。。。。。。”黑衣侍者上前一步,用討好的口吻說。“你他/媽/的給我閉嘴————”克萊斯特猛然厲聲喝止,聲音也變得更加深沉和森冷:“誰給你這麼大膽子竟敢質疑我的決定?你是不是活膩了也想嘗嘗死亡的味道?命令衛隊半小時內完成集結。要快我沒那麼好的耐心————”“。。。。。。聽,聽從您的吩咐。”年輕侍者結結巴巴地答應道,身體因為恐懼而顫抖得厲害。克萊斯特站在原地未動,目光卻從利昂娜身上慢慢抬高,望向遠處地平線上那團與天空混合的鉛色灰暗。“斯圖爾特,等一等。”就在年輕侍者即將離開房間的時候,克萊斯特慢慢轉過身,聲音顯得有些落寞:“我答應過你父親不再輕易發火。可是你要明白。。。。。。布魯克。。。。。。他是我兒子,唯一的兒子。”斯圖爾特神情複雜地站在原地,沒有說話。過了近三分鐘,才逐漸回過神來,輕輕點了點頭,倒退著慢慢走出房間。(書中套用某些《輻射三》中的地名,勿與遊戲和現實聯係。)。。。。。。冬天,的確是一個令人絕望的季節。隱月城外的荒野上鋪滿積雪,凸出地麵的岩石和灌木枯枝已經被厚厚的白色覆蓋,不時可以看到雪層縫隙間露出被凍僵的動物屍體,還有一群群在荒野上來回逡巡,在寒風中拚命嗥叫、奔跑的腐狼和鬣狗。時間,早已翻過年末。按照舊時代的曆法,現在應該是新年的第十六天。城衛軍的防禦範圍已經擴展到耕地外側,田地邊沿林立著一座座新建的防衛塔。這樣的設置足以對荒野流浪者形成威懾,任何想要進入這一地區的外來人員,都必須首先考慮應該在生與死之間作出什麼樣的選擇。越來越多的流民聚集在隱月城外,衣食無著的他們隻能放棄自由成為城市附庸者。當然,這是人類社會的文明代稱,如果以實際身份來看,他們其實應該使用另外一個更加貼切的名詞————“奴隸”。社會主義、民主、封建帝製、奴隸。。。。。。人類文明進程以生產力強弱為判斷基準,按照舊時代共和國的官方說法,社會主義的生產力比西方民主國家要強大得多,也是人類社會最高等級的體現。戰爭,使整個地球社會體係全麵崩潰。毫無人性的奴隸製度,又重新占據人類社會發展的絕對主導。當然,這都是冠冕堂皇的說法,但就實際而言,奴隸,的確是廢土世界繼續發展的唯一道路。。。。。。。林翔站在一塊兩米多高的岩石上,微眯著眼,望向晨光升起的東方。在地平線的儘頭,茫茫無儘的輻射雲和大地渾若一體。數以千計的流民聚集在五十多米外的警戒塔旁邊,擠擠挨挨排列成三條不太規則的隊伍,在城衛軍的指揮下順序通過檢查,逐個進入第二道警戒圈,開始新一輪的衛生與病理檢測。隊伍旁邊,已經堆起幾座被各種雜物層層積起的小山。每一個人從旁邊經過,都會把除了身上衣服之外的所有物件全部交出,由核查人員認真檢視,挑出其中具有價值的貨幣和貴重金屬。其餘的部分,在對方通過衛生檢疫後發還。失去自由和財產,隻為了成為隱月城最低標準的“F”等級市民。說穿了,其實就是沒有任何權利的奴隸。他們不甘心,卻沒有更好的選擇。寒冷清除了一切食物來源,一旦秋天的存糧吃完,流民們根本熬不了多久。土地被凍結得比鐵塊還硬,挖不到草根和蟲子,即便依靠吃自己人勉強渡過嚴冬,也會在春天被活活餓死。一對剛剛接受完衛生檢疫,看似夫婦的男女,披著簡單破舊的衣服,跟隨隊伍從遠處走了過來。他們相互攙扶著排在人群中間,男人外表看上去大約在四十上下,很瘦,個頭卻很高。他用胳膊緊緊摟住女人,仿佛那是一件寶貴的珍物,絲毫不敢放棄。用石頭壘成的入口前,堆放著一個個裝滿玉米餅乾和麵包的木製板條箱。幾個脖子上圍著白毛巾的城衛軍士兵站在寬大的木桌背後,用鋒利的刀子把麵包切割成小份。按照規定,每一個通過檢疫的流民,都能得到半公斤口糧。當然,這個供應標準會根據各人的不同工種和勞動表現有所增減。但就目前而言,他們的第一頓飯的確應該稍微吃飽一點,才能從饑餓與恐慌中逐漸擺脫絕望心理。數以千計的目光落在麵包上,有渴求,有羨慕,更多的是像狼一樣的貪婪。尤其是那些餓得兩眼發綠的人,更是拚命聳動喉嚨吞咽著口水。他們不時吸溜著鼻子,聞嗅著彌漫在空氣中的麵包香氣。如果不是警戒塔和遠處胸壘上架設著機槍,他們早已一擁而上,在興奮的嚎叫與狂喜咆哮中,肆無忌憚地搶奪,撕裂,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