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說什麼?”諸葛嬋娟帶了不少藥草回來,除了藥草,還有一些五顏六色的蛇蟲,大部分都被她給弄死了,還有一些是活的。“在商量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南風隨口說道。破廟裡還存留有一些殘破的器皿,諸葛嬋娟放下藥材,過去翻檢那堆破爛瓦罐。胖子趁機衝南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儘快想辦法,將諸葛嬋娟支走。南風緩緩搖頭,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合理的理由支開諸葛嬋娟,最主要的是他內心深處也並不想支走諸葛嬋娟,因為不管支開的是諸葛嬋娟還是元安寧,都屬於一種變相的欺騙。“喂,諸葛,你的蠍子爬出來啦。”胖子叫嚷提醒。諸葛嬋娟聞聲回頭,將那幾隻蠍子抓了回去。等了片刻,不見南風有反應,胖子就站了起來,“要是沒啥事兒,我就先走了,我得先回家看看,咱們在哪兒碰頭?”南風想了想,說道,“後天三更,建康城西的金鼎廟。”“好,那我得趕緊走,”胖子轉頭看向長樂,“等我們辦完正事兒再去找你喝酒,你現在在哪兒落腳?”“我沒什麼固定的住處,”長樂搖了搖頭,“不過我可能還會在長安待上一段時間。”“成,我們辦完事兒,就來長安尋你。”胖子轉身看向諸葛嬋娟,“我要回南荒一趟,跟我一起去轉轉?”胖子隻是抱著權且一試的心理,未曾想諸葛嬋娟竟然沒有立刻回絕,而是皺眉考慮。胖子見狀,急忙趁熱打鐵,“北方太冷了,毒蟲都躲起來貓冬了,南方好東西多。”諸葛嬋娟隨身攜帶的藥物都被李朝宗搜了去,她精通和依仗的就是岐黃和毒術,失了藥物就如練氣之人失了靈氣一般,心裡沒底,聽得胖子言語,越發動心,但她與南風久彆重逢,當真不舍得分彆。見她這般,胖子隨口又道,“那成吧,你在這兒等南風和長樂,等他倆明天辦完正事兒,你再跟南風去建康跟我會合。”諸葛嬋娟一聽連連擺手,“蠻荒有我想要的東西,我還是跟你去一趟吧。”“那成,走吧。”胖子轉身先行。“我跟胖子去趟蠻荒,找點東西。”諸葛嬋娟衝南風說道。南風點了點頭,“好,記得後天晚上三更之前趕到建康金鼎廟。”諸葛嬋娟隨口應聲,衝長樂抬了抬手,轉身出門。胖子將老白讓給諸葛嬋娟騎乘,待諸葛嬋娟跨上坐穩,老白縱身躍起,衝上天空。“服不服?”胖子好不得意。“服。”南風心悅誠服,實則真正令諸葛嬋娟打定主意跟胖子去南荒的是胖子那句‘等他倆明天辦完正事兒’,其實他倆沒什麼正事兒要去做,胖子之所以這麼說,是在間接告訴諸葛嬋娟,這幾天沒有機會跟他獨處。“記著哈,以後要是輪到我落難,也得幫我打圓場。”胖子提氣拔高,他已經晉身紫氣,可以淩空飛渡,拋扔雄錘,借力加速,比洞淵高手行的還高。南風和長樂自廟前目送,待二人走遠,長樂收回了視線,“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南風點了點頭,“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提升的隻是修為和心智,脾性總不會變的。”“是啊,”長樂歎了口氣,“我也要走了,你們多保重。”“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南風說道。“我知道你遲早都會問的,”長樂低頭看向手裡的窄刃薄刀,“實話與你說了吧,那大夫死的並不冤枉。”雖然事情過去了很多年,這個答案還是令南風心生寒意,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玖,並不是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不想要什麼什麼就不會出現。沉默過後,南風低聲問道,“大姐現在在哪兒?”“皇宮,”長樂始終在看他手裡的那把刀,“她現在是皇帝身邊的楚昭儀。”南風聞言既意外又不意外,不意外是因為昨天夜裡出現在李朝宗彆院的禁衛軍顯然是受人指使前來營救他們的,此外,早些年他和胖子曾經回過長安的土地廟,在破廟裡發現了腳印,腳印集中在楚懷柔當年睡臥的西南角落,由於來人離開不久,破廟裡還殘留著香粉氣息,那香粉是昂貴的上品,尋常女子受用不起。這些線索彙集一處,就令他懷疑楚懷柔是不是身在皇宮。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因為他沒想到楚懷柔會被封為昭儀,昭儀在後宮是僅次於皇後的存在,與諸侯和丞相同爵,位極人臣,楚懷柔獲封昭儀,說明西魏皇帝對她極為寵愛。心中百感交集,便不曾出言接話。“我走了。”長樂邁步欲行。“等等。”南風喊住了他,轉身回屋,取了筆墨留下字條,轉身出來,“咱們兄弟許久不曾見麵,吃頓酒去。”長樂點頭同意,“好。”西南方向有鎮子,二人去到鎮子,尋了酒肆吃酒,也不說話,隻是喝酒。早年二人自長安時偶爾也會喝酒,多是南風偷來的劣酒,也沒什麼菜蔬佐酒,此時有酒有菜,人也是當年的那兩個人,卻再也喝不出當年的味道了,時隔七年,有些東西沒變,但有些東西還是變了。長樂的酒量很好,南風的酒量也不差,一壇酒是五斤重,二人每人喝了兩壇,喝到第三壇時,南風終於說話了,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該問,但也不得不問,因為這些事情可能會影響到長樂和楚懷柔的安危。“大姐為什麼沒跟你在一起?”南風問道。“我那時太小,沒有容人之量。”長樂隨口說道。南風自然知道長樂指的什麼,每個男人遇到這樣的事情都不可能做到大度包容,除非這個女人在他心中沒有足夠的份量。“我努力過,但邁不過那道坎兒。”長樂抓起壇子倒酒,倒滿之後端起一飲而儘。“該死的已經死了,是你親手殺死的,直到今天我還清楚的記得那晚的情景,他的腦袋幾乎被你砍掉了,一地的血,屋子裡彌漫著難聞的血腥氣。”南風說道。“這些年每當我煩悶氣堵,就會去回憶那一幕,也隻有那一幕,能令我好受一點。”長樂說道。“如果……”“沒有如果,”長樂打斷了南風的話頭,“你也知道沒有如果。”“如果有呢?”南風問道。“如果有,我可能不會再尋短見。”長樂眼神朦朧空洞,“她是為了幫我治病,我自不能打罵責備,但我始終無法麵對,隻想一死了之,她救下我的當日也離開了我。”南風緩緩點頭,悵悵歎息,“這些年你與她有聯係嗎?”長樂搖了搖頭,“她現在過的很好。”“你應該知道西魏局勢,她看似風光,實則立在了危牆之下。”南風說道,西魏的實權掌握在宇文泰手裡,元安寧她爹就是被宇文泰毒死的,現任皇帝對宇文泰也並非言聽計從,若是繼續發展下去,很可能步入前任皇帝的後塵。“我自然知道,這也是我苦練武功的原因,”長樂再斟再飲,然後說道,“沒有絕世武功,就無法保護她周全。”南風有心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思慮良久,方才說道,“她應該知道你一直沒有走遠。”長樂沒有接南風話頭,將酒壇裡的殘酒儘數倒進陶碗,轉而放下酒壇,歪頭看向南風,“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南風沒有立刻接話,當心愛之人有了殘缺,是大度包容,還是鬆手放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選擇,但不管是哪一種選擇,都改變不了兩個無法改變的事實,那是心愛之人,但她有了殘缺,這兩個事實就如同陰陽兩麵,會一直共存,且永遠無法彼此取代。長樂既然問出了這樣一句話,自然是想知道答案的,不管怎樣,都得給他一個答案,而且得是他真實的想法,要說大度包容,當做沒有發生過,那是自欺欺人,一個清醒的人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要說難以釋懷,因此放手,那也是自欺欺人,因為騙得了彆人騙不了自己,自己內心深處很清楚,哪怕對方有了殘缺,那也是心愛之人。“我的運氣比你好。”南風終於開口,這可能不算是答案,卻是他的心裡話。南風言罷,長樂大笑了兩聲,將陶碗裡的酒水仰頭喝光,拿起了擱在桌案上的長刀,“我得走了,安心做你自己的事情,不用掛牽我,若有需要,我會衝你們開口的。”南風點了點頭,解下錢袋,取了銀錢留在桌上。見到錢袋,長樂伸手拿了過去。南風又解了兩個遞給他,長樂也拿了。二人出門,長樂往西北回長安,南風往東北回破廟。擔心在離開的這段時間元安寧趕到,臨走之前就在破廟裡留了字條,回來時字條還在,元安寧沒來。由於早些時候喝多了酒,此時有些微醺,便試圖自破廟裡找個臥處,但諸葛嬋娟先前抓來的那些蛇蟲已經跑的到處都是,掀開草墊看見幾條蛇,走到牆角發現幾隻蠍子,最終隻能跳上屋頂,自那裡躺著。由於這幾日一直不曾好生歇息,便趁著酒勁兒睡了幾個時辰,醒來時已經是三更時分,明月當空,繁星點點。按理說元安寧應該到了,卻並不見她人影,南風也不曾多想,元安寧需要先往潁川再去玉璧,還得自玉璧再趕過來,可能是中途有什麼事情耽擱了。閒來無事,便縱身落地,而今已經晉身太玄,可以趁機演練一下隻有太玄才能施展的各種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