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鱉的事情料理完,四人再度啟程。諸葛嬋娟記仇,怪南風先前不讓她騎乘八爺,便不想再跟他同乘,賴在諦聽背上不願下來。她倒是想,南風也不介意,但胖子不乾了,讓她下來她不下來,就往下拖,“我是個講究人,公公背兒媳婦過河,出力不討好的事兒我可不乾。”“我喊你一聲爹,你敢答應嗎?”南風自然知道胖子在拐彎兒占他便宜。胖子也不答話,笑著往下拉扯,諸葛嬋娟拗不過,隻能下來與南風一起騎乘八爺,她心裡不痛快,不說話,南風心裡也不痛快,亦不說話,就這麼僵著。通過昨日和今日的觀察,南風發現了一個有趣的規律,那就是異類都是有地盤兒的,道行越淺,擁有的地盤兒越小。道行越深,擁有的地盤兒就越大,紅氣三階占領的地域通常在百裡左右,藍氣三階的地盤能達到兩百裡,紫氣異類的地盤多在五百裡以上。但地盤兒的大小也並不是那麼絕對,吃素的異類對領地不是非常看重,有時候方圓百裡之內有好幾隻,但吃肉的異類對領地看的尤為重要,它們不會允許彆的肉食異類,包括同類侵犯它所占據的這片區域,但異性除外。要去的地方共有一百六十多處,昨日尋過五處,但不能根據昨天的搜尋速度來推斷此行所需的時間,因為除了尋找查證諸多線索,途中還要拜訪幾十位紫氣異類,此外,還需要對三試過後留下的那些人進行暗訪,大致估算,這一圈兒轉下來,三個月也剩不了幾天了。中午時分,四人來到了昆侖外圍,這裡位於第二處龜甲所在山洞東南兩百裡外,是一處長滿竹子的山穀,住在這裡的是大力神,此大力神非彼大力神,這位大力神不是天庭神將,而是一頭成精的黑熊,大力神是它的名字,也是它的外號。四人來到的時候,大力神正在掃院子,眼見四人從天而降,急忙扔掉掃帚迎了過來。此人身形高大,比胖子還要高出半個頭,便是寒冷的冬天,也隻是穿了鹿皮短褲和虎皮坎肩兒,渾身上下密布黑毛兒。“真人駕鶴而來,寒舍蓬蓽生輝。”大力神衝南風抱拳,又衝胖子等人抱拳。“客氣,客氣。”南風笑的有些尷尬,這黑熊是個大老粗,不通文墨卻非要說些雅話,殊不知駕鶴和鶴駕一正一反,意思天差地彆。“幾位貴客,請往屋子裡麵坐。”大力神彎腰邀客。“請。”南風側身抬手。屋子是竹子搭建的,有五間大小,根據竹子的新鮮斷茬不難發現是臨時趕建的,這五間屋子中間沒有隔斷,自門外就能看到屋子裡麵有個長條石桌,石桌東西橫放,寬五尺,長三丈,仔細看,是由五張石桌拚接而成的。此時這長條石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吃食,有各種果子,有鹵味熏肉,還有麵食點心,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參,黃精,鬆茸等補品藥物。大力神將四人請進竹屋,招呼四人坐下,又往牆角搬了個酒壇過來,給四人倒酒,“真人不要客氣,這些都是給你們笑納的。”“慚愧,慚愧。”南風抬了抬手,“如此盛情,愧不敢當,隻是不知,你如何知道我們近日會來?”“真人法術高強,上天下地,我們這二十來個人,您還不是一眨眼兒就走遍了?”黑熊精放下酒壇,殷切款待,“真人請大吃朵頤吧。”南風沒動手,胖子動了,桌上有很多合他胃口的食物。諸葛嬋娟也動了,每種都吃一點兒,有查毒之意,南風是不懼百毒的,但胖子和長樂不成,還是小心為上。黑熊精見南風和長樂沒有動筷子,再度殷切催促,長樂不忍拒絕,便也拿了個麵餅來吃。南風本想與黑熊精說些正事,奈何黑熊精隻是催他們吃喝,又將遠處的食物端了過來,唯恐他們夠不到。南風本不想吃,卻耐不住黑熊精盛情,隻得抓了幾枚棗子在手,“寒冬臘月,這些東西尋之不易呀。”“真人過謙了,都是些破爛東西,聊表尺心。”黑熊精謙卑陪笑。黑熊精言罷,南風和長樂同時皺眉,這家夥雖然很是熱情,但說話實在是不很精準,隻能忍著彆扭,湊合著聽。見南風皺眉,黑熊精急忙跑到東側,將那盤人參端了過來,“真人請享用。”“大力神……”不等南風說完,黑熊精就惶恐擺手,“不敢,不敢,你才是真神仙,我這神是假的,喊我老黑就成。”“黑兄,我們時間緊迫,稍後還要趕往彆處去,咱們言歸正傳,請問你這……”“真人稍等,”黑熊精轉身往石桌北麵跑去,自靠近北牆的木桌上取了兩張絹紙回來,雙手遞呈南風,“真人請看,我的一生全寫在這裡了,你不用問了,看吧。”南風挑眉看了黑熊精一眼,伸手接過了那兩張絹紙,低頭看閱,隻見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此時中土有兩種文字,北國多用楷書,南國多用行書,黑熊精遞來的絹紙上是小楷,這種字體通常出自北國書生之手,似它這種大老粗自然寫不出來。絹紙上詳細記載了黑熊精的生平,除了修為和能力,還有大量關於它行善除惡,助人為樂,自律修身,救死扶傷的功勞事跡。將兩張絹紙看完,南風歪頭看向正在為胖子端拿鹿肉的黑熊精,這家夥雖然於三年前晉身居山,卻不諳世事,這又不是朝廷選拔官吏,款待和表功都無甚用處,關鍵還是得看修為能力和品德心智。黑熊精正在伺候胖子吃喝,沒注意到南風在看它。南風乾咳了兩聲,黑熊精方才抬頭看他。南風剛想說話,黑熊精卻轉身跑向牆角,拿了水罐過來,“真人,這是天山的雪水,好喝的很,我故意去弄來的,你喝點兒,壓壓驚。”南風隻能道謝,之前他還以為黑熊精是在咬文嚼字,到得此時方才明白,這家夥不是故意裝雅,而是壓根兒就說不好人話。黑熊精拿了水罐,幫南風倒了杯水,又雙手遞了過來。見它如此謙卑恭敬,南風好生為難,此人雖然身強力壯,卻無甚拿的出手的武藝,什麼‘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純碎是書生給它臉上貼金的話,彆說拳打腳踢了,怕是連南山北海它都不曾去過。南風不接,黑熊就一直敬著,直到南風接了,方才屁顛屁顛的跑去為諸葛嬋娟拿蜜棗吃。南風拿了水杯在手,歪頭看向長樂,長樂亦在皺眉,他自然知道南風在想什麼,都說惡拳不打笑臉人,黑熊精這般恭敬,接下來怎麼拒絕它才好。四人昨夜隻是吃了點乾糧,今天沒吃早飯,此前諸葛嬋娟和胖子又去幫土鱉出頭,忙碌了半天,此番都餓了,黑熊精準備的食物又齊全,二人大快朵頤,吃的好不儘興。南風擔心稍後不好收場,用腳碰了碰諸葛嬋娟。諸葛嬋娟先前正因為土鱉一事跟南風慪氣,見他觸碰,誤以為他是在討好緩和,隻是歪頭橫了他一眼,又回頭捏了蜜棗來吃。熊類對蜜糖都很感興趣,諸葛嬋娟吃那蜜棗,黑熊精就自一旁看著,這家夥雖然五大三粗,眼睛卻不大,一雙小圓眼兒隨著諸葛嬋娟拿捏蜜棗的動作左右轉動。“蜜棗吃多了不好。”南風低聲說道。那蜜棗本就不多,南風的本意是想讓諸葛嬋娟給人家留點兒,但諸葛嬋娟又以為他在討好求和,歪頭一旁,繼續捏了來吃。胖子吃的快,打著飽嗝兒衝黑熊精道謝,“黑兄,多謝款待。”黑熊精急忙答道,“都是朋友,不用客氣。”胖子點了點頭,伸手拿過南風放在桌上的那兩張絹紙逐列看過,不時點頭,“生性淳樸,品行良善,嫉惡如仇,嗯,這人不錯呀。”“不錯。”南風隻能應著。得到二人表揚,黑熊精高興咧嘴。胖子看罷,將絹紙放下,衝黑熊精招了招手,“走,出去試試你的功夫。”黑熊精是用銅棍的,聽胖子這般說,便拿了立在門旁的銅棍,隨他出去了。叮叮當當,撲通。嘿呀哈呼,撲通。“彆有顧忌,有什麼本事全使出來。”胖子鼓勵。就算鼓勵,黑熊精還是撲通。撲通到最後,胖子都不忍心出手了,“好了,不打了,你人是不錯,但功夫不成啊。”“我還有絕……”“行了行了,你也彆絕了,再打你家就絕後了。”胖子轉身回來了。黑熊精沮喪的跟在後麵。“都吃的差不多了吧,走吧?”胖子說道。三人離座站起。眼見四人要走,黑熊精好生焦急,“真人,你們這就要走啊?”“你還有啥事兒嗎?”胖子問道。黑熊精哭喪著臉,看著那一桌子的殘羹冷炙,難過心痛,欲言又止。見它這般神情,南風心軟了,黑熊到了冬天都是要貓冬的,這麼冷的天,它四處奔波搞了這麼一大桌子,當真不容易,不能白吃它的。“正月初八,往雲華山聽用。”南風將一麵玉璧遞給黑熊精。黑熊精歡喜接過,連連鞠躬,道謝不止。胖子拉了南風出來,“它功夫不成啊。”南風也不接話,打了個呼哨召喚八爺下來,與黑熊精道彆升空。諸葛嬋娟注意到南風此前沒怎麼吃東西,飛穩之後自袖管拿出兩塊點心遞給了他,“那黑熊武力平平,你派它上陣怕是勝算不大。”“我沒準備派它上陣。”南風搖頭。“那你為何給它玉符?”諸葛嬋娟疑惑。“你們這又吃又拿的,我哪好意思就這麼走了,讓它去看個熱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