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扭過頭,與晏庭充滿求知欲的眼神對上。“以前在院裡很照顧我的大姐姐，最近幾天她調到你們公司上班，算起來你們就是同事了。”大姐姐,有多大,大多少？同事？昭昭給他送飯,隻是為了他，還是為了看望這個大姐姐，順便給他送飯？“她跟她老公要在京市這邊定居,等我下期錄製按節目，我打算請他們吃飯，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黎昭還在跟小夥伴聊天,也沒注意晏庭臉色變了：“我想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多年的朋友,是該請吃飯。”撥雲見月，雪後初晴，陽光普照,萬物回春。“你對京市不夠熟悉，接風洗塵這種事情交給我來辦。”晏庭在聽到“介紹給他們認識”這幾個字時,眼神就已經亮了起來。“他們喜歡吃什麼餐，我可以預約頂級廚師……”“打住，打住。”黎昭擺手：“預約什麼頂級廚師,他們一頓火鍋就能搞定,一頓不行就兩頓。我們剛認識不久時去的那家火鍋店就很不錯，食材新鮮，收費合理。”黎昭拍掌：“就這家了,怎麼樣？”“好。”晏庭沉默了片刻：“他們平時有什麼愛好,需不需要……”“庭庭，你是我的哥們,他們是我的小夥伴，你隻需要開心地去吃飯，然後開心地跟我一起回來就好。”黎昭忽然意識到，晏庭身邊幾乎沒有其他朋友，隻有他。所以庭庭重視他，甚至在這段友誼中，顯得有些小心翼翼。這對庭庭來說，是不公平的。“好。”晏庭垂下眼瞼，隻要他們不把昭昭帶離他的身邊，怎樣都好。“你是不是又要去錄節目了？”晏庭問。“明天一早就要出發。”黎昭解釋：“原計劃本來是在三天後，可是有幾位嘉賓時間安排不過來，所以提前了兩天。”“我讓管家幫你把行李收拾好。”晏庭沉默片刻：“無論在外麵遇到什麼，都不要讓自己受委屈。”“節目組跟嘉賓很好相處，放心吧。”黎昭想，誰逼瘋誰，還不一定呢。晚上陪晏庭吃了晚飯，一直磨蹭到晚上十一點，黎昭才拖著收拾好的行李箱，回到自己家裡。早上五點左右，節目組又敲響了他的房門。這次他有經驗多了，招待他們吃完早餐，就提著行李箱出門。“黎先生，一路平安。”管家站在大門外，對車裡的黎昭微笑。“謝謝管家伯伯。”黎昭抬頭看了眼晏庭的房間，房間裡亮著燈，窗戶前站著一個身影。他探出頭，朝人影揮了揮手。節目組的車緩緩開出小區，工作人員滿臉是笑，看黎昭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金娃娃。“昭昭，這次的節目很成功，雖然隻播出了上集，但很多觀眾已經期待明天晚上的下集內容了。”“觀眾都很喜歡看嘉賓有多慘嗎？”這是人性的淪喪，還是道德的……“觀眾們都很喜歡你在節目中的表現，你有什麼感想？”黎昭拿出讚助商提供的牛奶，往胸口一擺：“早起喝杯牛奶，就能像我一樣，提著小豬不費勁兒。”工作人員：“……”讚助商爸爸，大概會很喜歡黎昭的回答。“這次我們去的地方，有上次好玩嗎？”黎昭對新的旅程充滿了興趣，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工作人員覺得，前麵幾期折騰其他嘉賓帶來的樂趣，在黎昭這裡被消耗乾淨了。上次哪裡好玩，是賣紅薯好玩，還是被雞攆好玩？“一定不會放你失望的。”節目組一定會讓你明白，什麼是規矩，什麼是體統！他們的目標是——讓嘉賓苦著臉來，哭著回去！很快，黎昭就知道了節目組的安排。這次他們的目的地，竟然是在黃土高原。大概是害怕黎昭又去搭運豬車或是運驢車，節目組直接替換掉這個環節，讓黎昭在機場外麵，撿夠三十個飲料瓶，才能乘坐節目組的車趕到村裡。三十個飲料瓶？黎昭覺得完全沒問題，可是等他走到機場外麵一看，一群戴著紅領巾的小朋友，正在外麵做保衛環境的小誌願者，彆說飲料瓶，就連紙條都沒一張。“你們是魔鬼嗎？”黎昭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人性呢？”節目組也驚呆了，他們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這些孩子不是他們安排的。可是看到黎昭崩潰的臉，工作人員強忍著笑拍他的肩膀：“發生這種事，我們也不想的。愛護環境，人人有責嘛，看到這些祖國的美好花朵，你是不是更加有動力了？”黎昭麵無表情：“罵你們的動力。”“好演員是不能說臟話的。”工作人員微笑：“加油哦，我相信你。”“你以為這樣就能難得住我？”黎昭走到花壇旁邊，脫下外套把地上的灰全部擦了一遍，然後把灰撲撲的衣服穿上，把口罩往臉上一戴：“你們給我等著。”節目組：“……”這個嘉賓對自己太狠了，實在太狠了。沒必要，真的沒必要。五分鐘後，大街上出現了一個穿著灰撲撲的年輕人。他手裡拎著一個破蛇皮袋，看到地上有其他垃圾，就扔進垃圾桶裡。如果是塑料瓶，就撿起來放進蛇皮袋中。有兩個小姑娘從他身邊經過，其中一個小聲對夥伴道：“我一定是太愛我家崽崽了，看到拾荒的人，都能想到他。”“瞎說，我們家崽崽哪裡像拾荒的？我看你是思念成疾，看誰都像黎昭。就像是單身太久的人，看見猩猩都覺得眉清目秀。”在後麵偷偷跟拍的節目組：“……”小姑娘，這個在街上撿破爛的，就是你家昭昭。人生總是充滿意外的，就連拍攝節目也一樣。就在黎昭彎腰撿起地上的垃圾時，一個做網絡直播的網紅，來到了他的麵前。“您好，我是青椒直播的播主土豆炒蛋。剛才我看到你不斷地把地上的垃圾，扔進垃圾桶裡，甚至顧不上拾荒。”土豆炒蛋沒有把直播鏡頭直接對著黎昭：“我的粉絲對您的行為非常感興趣，請問您能回答他們幾個問題嗎？”黎昭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側首看了眼跟拍的節目組工作人員，見他們微微點頭，才道：“可以。”聽到黎昭的聲音，播主有些驚豔，這個拾荒者的聲音……還挺好聽。“您是一位拾荒者嗎？”黎昭猶豫了一下，點頭。現在的他，確實是。“但是您似乎更在意地上那些垃圾。”“因為愛護環境，人人有責。”土豆炒蛋是青椒直播的紅人，每次直播都有十萬以上的觀眾。他來采訪黎昭，也是因為在直播的時候，有粉絲注意到有個不走尋常路的拾荒者。聽到這位拾荒者的回答，粉絲們在評論區哈哈大笑。“哈哈哈，這是一個很有社會責任感的拾荒者。”“不過聽他的聲音，年紀應該不大。年紀輕輕，做什麼賺不到錢，為什麼要做拾荒者？”“人家不偷不搶不違法法律，也沒危害社會，做什麼都行。再說了，路上那麼多光鮮亮麗的路人，也沒見他們順手把路邊的垃圾撿起來，反而是個拾荒者做到了，究竟該誰瞧不起起誰？”“隻有我覺得這個拾荒者聲音有些耳熟？”“我懷疑這人根本就不是什麼拾荒者，他的帽子是某牌高定，價值五位數。身上的外套，是某一線品牌春季最新款，不僅價格高還限量。要不是相信炒蛋的人品，我都要懷疑他聯合其他人炒作了。”“那你有什麼想對直播間觀眾說的嗎？”“地球是我家，愛護環境靠大家。”說完這句話，黎昭把蛇皮袋往肩上一扛，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土豆炒蛋被他的氣勢震住了，拿手機拍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這不僅僅是個拾荒者，他還是個哲學家啊。直到拾荒者的身影再也看不見，直播間才有粉絲突然發消息刷屏。“啊啊啊啊，這個拾荒者的聲音，好像最近某個非常紅的藝人啊！”“是不是兩個字，綜藝節目裡的那個泥石流？”“原來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覺得嗎？”土豆炒蛋看著粉絲的刷屏，被這種荒誕的猜測逗笑：“當紅明星怎麼可能跑來街頭拾荒，如果他真是黎昭，我就直播啃鍵盤。”粉絲們笑作一團，誰也沒把這事當真。當嘉賓開始不要臉時，節目組工作人員都不好意思跟他走一塊，因為臉皮厚不過他。三十個飲料瓶黎昭早已經湊齊，但是路上有輛水果車翻了，他幫司機把水果全部撿回來，提著兩個司機硬塞給他的蘋果，才樂嗬嗬地往回走。半路遇到一個拾荒的老奶奶，黎昭把自己撿來的瓶子全部給了她，脫下臟外套坐進節目組的車裡。工作人員看他的眼神，充滿了複雜，節目組給黎昭的出場費，是不是低了點？像這麼不要臉的年輕演員不多了，萬一被其他節目組搶走了怎麼辦？“分你們一個？”黎昭從袋子裡拿出一個蘋果給工作人員。心情複雜是複雜，但是分過來的蘋果還是要吃的。《歸隱山林》開始錄製時，《戀愛》節目組，已經在為晚上的收視率開始發愁。導演躲在小屋子裡，把《歸隱山林》上周的節目來回看了好幾遍。《歸隱山林》的口碑與收視，都是從這期開始上漲的，就因為節目裡多了一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黎昭。越看他心裡越難受，如果黎昭是他們這檔節目的嘉賓，肯定也能弄出不少看點。哎，這麼好的苗子，怎麼就被《歸隱山林》撿漏了呢。正懊惱著，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導演有些心虛，磨磨蹭蹭接通了電話：“陸老師，恭喜你的新劇殺青，還簽了一個好東家。”“黎昭？”聽陸昊主動提起黎昭，導演嘴裡有些泛苦。“哎，看到昭昭那孩子在《歸隱山林》裡受苦，我瞧著挺心疼的。”陸昊笑嗬嗬地在電話那頭開玩笑：“要是你之前能幫我把名額留著，他就不用這麼辛苦了，你說這是不是你的錯？”“你說什麼？”導演腦子嗡嗡作響：“你之前讓我留著的名額，是想推薦給黎昭？”“除了他，我身邊也沒合適的人選。”陸昊歎息：“可惜他跟貴欄目沒緣分……”陸昊還說了什麼，導演已經聽不到了。此時此刻，他隻聽得見自己心碎的聲音。“導演，徐北的工作團隊那邊要求……”“提個屁的要求！”導演沒好氣道：“要求那麼多，就不要拍節目了！人家《歸隱山林》的嘉賓，挖土扛紅薯都沒提過要求，他有什麼臉提要求？”如果不是徐北，他又怎麼會錯過黎昭？！導演助理：“……”導演兼製作人終於被收視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