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吼沒把徐北也從秋千上吼起來, 倒是把爺爺家那條年老色衰, 躺在窩裡養老的德牧給吼起來了。容榕隻看見一個黑色影子躥到了自己身邊。黑棕色的大型犬氣沉丹田的吼了兩嗓子,兩隻尖耳朵豎著, 擋在容榕麵前。它看著沈渡,黑黝黝的眸子裡滿是戒備。沈渡就和它這麼對視著,聲音很沉:“懲惡揚善?”也不知道是說給容榕還是狗聽的。反正一人一狗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容榕彎腰摸了摸德牧的後頸:“花花, 我沒事。”站起來應該有普通人那麼高的德牧居然名字叫花花。花花喉間嗚咽了兩聲,乖巧的趴在容榕腳邊。徐北也茫然的走進屋子,語氣有些驚訝:“它怎麼出來了?”“你該感謝它救了你一命。”容榕目光幽幽,蹲下身子給花花順毛。徐北也看了眼她, 又看了眼沈渡,臉色漸漸沉了下來。他眉頭微微擰起:“沈總不在樓上陪老爺子說話,怎麼好好地跑到這兒來聽牆角根?”。沈渡毫無羞愧之心, 掀了掀眼皮看著他, 倒打一耙:“聽不得?”徐北也齜牙, 哼笑了一聲:“果然臉皮夠厚才能搞房地產。”沈渡語氣平靜:“臉皮不厚也當不成金牌狀師。”“比起沈總那還是有一定差距的。”徐北也勾唇, 出言諷刺:“不然也不會這麼久了連個小姑娘都追不到手。”徐北也哪兒能聽不出來沈渡在飯桌上說的在追的女孩兒是誰。敢情都拐騙回家了還沒追到手。男人中的廢物, 廢物中的戰鬥機。徐北也此刻對自己的臨時上司充滿了鄙夷。沈渡語氣淡淡:“如果像徐律師一樣有二十幾年的時間, 肯定就能追到了。”“……”作為二人唇槍舌戰的工具, 容榕的神色越來越不爽。說真的,如果她現在說一句“夠了!不要吵了!你們不要為了我而反目成仇!”,應該是最應景的。容榕冷聲做出最後總結,結束了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行了,彆比了, 你們倆臉皮都厚,厚出臭氧層,厚出銀河係,比視覺中國還厚。”那是很厚了。她翻了個白眼,牽著花花就要帶它回窩。走了兩步以後,容榕覺得背後有些不對勁,默契的和花花同時轉過了頭。倆男人跟在她後麵,雖然眼睛沒看她,但是身體卻很誠實的跟著她走。容榕不滿:“你們倆跟著我乾什麼?”兩人難得默契:“不行?”“不行。”容榕絕情的甩手,“我討厭厚臉皮。”“……”“……”等容榕跟花花膩歪了半分鐘,有人不打招呼直接推門進了房間,容榕連頭都沒回,不耐煩道:“再這樣我讓花花咬你倆啊。”“死丫頭你吃火藥了!”伴隨著一陣滄桑的斥責,還有跺腳的聲音傳入耳中,清晰而沉重。容榕迅速立正站好,笑容恭敬:“爺爺。”“你到花花屋裡來乾嘛,它跟你不一樣,沒那個精力氣我,更沒精力陪你胡鬨。”老爺子走過來,抬了抬腿虛踢一腳,低聲斥道:“走開!”然後代替容榕站在了狗窩旁邊,費勁的蹲下身子揉了揉花花的頭:“花花,丫頭沒欺負你吧?”容榕語氣不滿:“爺爺,你這樣說我就很不高興了。”“你高不高興關我什麼事兒,你還沒花花懂事呢。”老爺子跟花花對對額頭,努了努嘴,“對不對?我的老花花。”容榕順勢蹲在爺爺身邊,將身子靠向他:“爺爺,謝謝你。”老爺子嘖了一聲:“謝什麼?”“房子啊。”容榕眨眨眼,嘿嘿笑了,“剛剛替我盤的。”“不是嫌大麼?”老爺子睨了她一眼,繼續逗狗。容榕巧舌如簧:“我這是矜持,就像小時候你給我壓歲錢,我總要矜持那麼一會兒的。”“就你會找借口。”老爺子歎氣,扶著膝蓋站起身來。容榕趕忙扶住他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沙發看上去挺新的,雖然放在狗房裡,但是因為花花老了,沒那個力氣玩。花花趴在狗窩裡看著爺孫倆,漸漸垂下了頭,靠在柔墊上喘氣。光是這麼點路,它就已經累得夠嗆了。老爺子忽然笑了。“我跟花花一樣老了,有些事快管不過來了。”他長籲一聲,舒服的將整個身子靠在沙發上,“說不定哪天,一閉上眼睛就走了。”容榕皺眉:“胡說八道。”老爺子喃喃道:“哪怕你就是當個普通上班族也好,我也不至於這麼操心,但你現在當什麼網上主播,這算得上哪門子正經職業?”容榕握住老爺子的手:“挺好的,真的。”“你彆以為我一個老古板什麼都不懂。”老爺子側頭看她,聲音溫和:“青瓷都跟我說了,雖然很多人現在喜歡你,但是你能保證那些人一直喜歡你嗎?現實中樹倒猢猻散的例子就已經不少,你能保證那些你連見都沒見過麵的人能夠保障你的一輩子嗎?你們年輕人啊,都隻顧當下享樂,從來不為以後考慮。”“我隻是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這種光鮮亮麗的工作,誰不喜歡呢?沒有人不喜歡被追捧被誇讚。”老爺子眼神清明,語氣緩慢:“說白了,這叫青春飯,這種飯碗吃的最香卻也最不長久。”容榕不知道該如何辯解,因為爺爺說的每句話都是對的。她的確也是喜歡這樣光鮮亮麗的生活,沒有誰能夠拒絕虛榮心的極大滿足。“你媽媽如果還在,一定不希望你從事這份工作。”老爺子頓了頓,仍堅定地將話全都說出了口:“她是怎麼走的…你沒忘吧?”“…我沒忘。”原本氣氛溫馨的談話,卻因為提起了這個好久都不曾提起的人,而變得沉寂。“他們夫妻倆都走了這麼久了啊…”老爺子轉了話題,忽然感歎一句,眼神悠遠:“好久都沒去看你爸爸養的那匹黑馬了,應該比花花要精神很多吧。”容榕輕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老爺子忽然挺直了腰板:“對啊,雖然我老了騎不動了,但今天年輕人多啊。”說去就要去,容榕還沒反應過來,老爺子就抖擻著身子站起身來,開始預備活動了。“開車去馬場吧。”老爺子轉頭看她,“今年還一次都沒去過呢。”容榕哭笑不得:“爺爺你也不用這麼興奮吧。”“要說沒良心還是你這個死丫頭最沒良心,忘了你以前抱著不放的那匹小白馬了?”老爺子挑眉,聲音渾厚,“不想去看看嗎?”容榕被老爺子說動,也跟著起了身。小時候深受童話故事荼毒,她就喜歡那種連馬尾巴都是純白色的馬。馬蹄輕踏,沒有穿著披風的王子到夢裡來,她自己就是。***老爺子的私人馬場在宅子十幾公裡外郊區的一片空地上,開車過去很方便,容榕自己懶得開車,乾脆就一起擠上了容納量足夠大的加長車。然後她發現容青瓷也是挺懶的。節奏感極強的k-pop回蕩在整個車廂裡。“我說你們自己有車的非要擠我這車裡乾什麼?放的這什麼亂七八糟的音樂,吵死了。”老爺子滿臉煩躁,看著眼前倆孫女,“我買這麼寬的車還有意義嗎?”容青瓷舉起酒杯,滿足的抿了口:“爺爺你平時都不怎麼出門,今天正好物儘其用。”“誰允許你喝我的酒的?”老爺子咬牙切齒,厲聲喝道:“你給我放下!滾到你爸媽車上去!”容青瓷絲毫不在乎:“我坐在他們車上就免不了耳朵起繭子,還是跟爺爺在一起比較舒服。”說完就倒了一杯給容榕,挑眉笑道:“2004年珍藏,快嘗嘗。”容榕隻將鼻尖靠近杯口,就聞到了一股略帶苦澀的杏仁可可味。舌尖輕觸,是乾花的烘烤味,餘味很濃,隻嘗了這麼一小點,整個口腔都是富餘的酒味。是老爺子珍藏的唐·培裡儂。居然就在車廂裡被兩個年輕的丫頭片子當飲料喝了。老爺子氣得看向窗外,一直到了馬場都沒再開口說一句話。碧草與白色圍欄相輝映,一望無垠的天空泛著透藍。踩在柔軟的草坪上,容榕覺得腳心有些癢。拂過臉頰的微風吹起耳畔的碎發,容青瓷在不遠處衝她招手:“快過來換衣服。”容榕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短裙以及腳上的 stuart weitaman過膝靴。她個子不算高挑,這種過膝靴尤其顯腿長,配上短裙,是早春的不二搭配。要騎馬的人都去換衣服了。二叔二嬸純屬過來看個熱鬨,跟老爺子一樣站在圍欄後麵閒聊。老爺子輕笑道:“要是子儒還在的話,應該跟你一樣騎不動了吧。”“大哥身體好,哪裡是我能比的。”二叔雙手撐著護欄,眼中滿是懷念,“剛剛去看大哥的那匹馬,居然還是那麼活潑,不愧是他從小養到大的。”老爺子咳了聲,搖頭晃腦道:“身體再好也架不住他那樣糟蹋,還不是比我這個老的死得早。”二嬸皺眉打斷老爺子的話:“爸爸,這種不吉利的字眼少提。”“我都不忌諱,你們倒是替我忌諱起來了。”老爺子無奈,指著馬場上的那幾道身影,“徐家那幾個小子出來了。”三兄弟都長得一表人才,站在那兒都是一道風景線。“難得能看他們一起。”二嬸左顧右盼著,注意力卻不在他們身上,“怎麼還沒看到沈渡?”“在挑馬吧,畢竟他是第一次來這邊的馬場。”老爺子並不在意,也自然明白兒媳婦怎麼會這麼關注沈渡,“行了,人青瓷和他不來電,那是注定要做彆人家女婿的人。”二嬸收回了目光,微微蹙眉:“爸爸你這話說的也太肯定了,感情的事說不準的。”“我都問過青瓷啦。”老爺子聳肩,撇嘴道,“她都明確表態了。”二叔也忽然開口:“也許沈渡和榕榕有緣,剛在家的時候,看他們和北也站在一起,似乎很熟的樣子。”老爺子和二嬸同時側頭看他,異口同聲:“不可能。”“榕榕那丫頭毛都沒長齊,就是長相漂亮了些。”老爺子十分識時務,搖頭直說,“沈渡成熟穩重,不會喜歡她那種任性的小姑娘。”二嬸附和:“還是青瓷般配一些。”二叔被聯合打壓,不說話了。幾個人又將目光轉向馬場。等沈渡挑好馬上場時,容榕正在跟自己的白馬親近。還是容青瓷戳了戳她的腰肢:“你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才釣到這麼帥的男人吧。”容榕望過去,然後非常膚淺的雙眼開始放光。因為沈渡是第一次來,這裡沒有他的騎馬服,工作人員乾脆的就給他拿了套新的。專門為賓客準備的馬術服都很精致,和他們這種常來的穿的寬鬆polo衫不一樣。沈渡是直接騎著馬入場的。那匹灰色的馬仰著頭顱,步履優雅的一步一步踩過草坪。他牽著馬繩,穿著雙排扣騎士服,從腿部開始收緊的馬褲突顯出他精壯修長的大腿,剛及膝的漆皮馬靴踏在鞍蹬上,眉眼清俊,姿態悠閒。居然這麼快就跟馬熟悉了。容榕咽著口水,忽然覺得,灰馬王子也是可以的。徐北也嗤了聲,利索上馬,雙腳一收,他那匹馬以稍快的速度奔騰出去。兩個英俊的男人分彆占據馬場南北,哪邊都是風景,容榕的眼睛都快看不過來了。徐北也下了個口令,身·下的馬聰慧的轉了個方向,往沈渡那邊小跑去。沈渡也看到了他,似乎是有意接受挑釁,居然也不躲。因為男人骨子裡的劣根性,徐北也就不信他和這匹相處多時的馬還比不過沈渡和他那匹的一見鐘情了。然後不知怎麼的,速度漸漸有些快了。容榕的聲音很遠很長:“你們小心點,彆撞上啦!”徐北也勾唇,要這都能撞上,他這馬術也算是白學了。他剛得意了沒兩秒鐘,又聽見小榕子一聲呼喊:“爺爺說沈渡那匹馬是新來的,剛來就跟小北哥哥你的馬看對眼了!”徐北也:“?”同樣聽到了的沈渡:“?”兩個人同時拉住繩子。這兩匹馬很明顯是母方比較主動,徐北也辛辛苦苦養了好多年的白眼馬就這麼朝著那匹灰馬飛奔而去。徐北也隻覺得一陣衝勁,他摔了。然後有個柔軟結實的肉墊為他扛住了傷害。他低頭看著沈渡。沈渡沉聲問他:“沒事吧?”徐北也:“……”這台詞聽起來好幾把惡心。兩匹馬也隻是碰了個頭,便交頸相纏,衝力不算大,徐北也戴著防護工具,其實也受不成什麼傷。但是沈渡此時充分發揮人道主義精神,居然甘當起了他的肉墊。徐北也忽然覺得他這個情敵人品其實蠻不錯的。男人之間的情誼來的就是這麼快。他站起身,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整理,就乾淨彎腰打算將沈渡扶起來。容榕有些急促的聲音由遠至近:“你們倆沒事吧!”徐北也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沈渡忽然蹙起了眉,一臉受了內傷的樣子。容榕擔憂的蹲在他身邊:“摔疼了沒有啊?”沈渡隻是微微一笑:“沒事。”徐北也:“???”沈渡好狗一男的。這個死心機diao。他剛剛因為沈渡的雷鋒精神而升起的淡淡敬佩之情轉眼間煙消雲散。男人的情誼,去的也是如此之快。作者有話要說:沈·心機diao·渡:你乾不過我的徐·白蓮花·北也:日了狗了容·渣男·榕:嗚嗚嗚嗚我們肚肚摔倒了***有聽過馬場裡兩匹馬陷入熱戀,然後被馬場主殘忍棒打鴛鴦這段亂寫的哈哈哈哈哈哈彆當真,一般訓練得好的馬沒這麼戀愛腦的stuart weitaman:它們家最出名的就是那個一字帶高跟涼鞋唐·培裡儂:法國出產,賊幾把貴,沒喝過,寫來裝裝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