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撕下了對麵之人的頭套,露出了廬山真麵目,老熟人,叫樊愛能,他是控鶴軍的都指揮使,前不久被調到了侍衛親軍司,任步兵副都指揮使,也算是軍中宿將。早年時候,樊愛能隨著郭威南征北戰,十分勇猛,他是跳蕩兵出身,身材雖然不高,但渾身肌肉,兩條腿像是青蛙似的,又粗又壯。雖然上了一點年紀,但依舊堪稱悍將。誰知道他居然被兜進了漁網裡,渾身上下,都是傷口,血肉模糊,還插著幾支弩箭,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了。“樊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葉華皮笑肉不笑。樊愛能低著頭,喉嚨動了動,一句話說不出。葉華問了三遍,見他不說話,就冷笑道:“樊將軍,你也知道,驃騎衛是天子親軍,負責保護聖人安全,你夜半三更,跑來偷襲,是得了誰的命令?是不是想刺殺陛下?”“我沒有!”樊愛能驚慌失措,連忙否認,姓葉的小子真狠,上來就給扣了一個弑君的罪名,這是往死裡整啊!“我,我就是來看看驃騎衛的本事!”“當真?”“沒錯!”樊愛能立刻道:“我聽說冠軍侯練兵了得,驃騎衛是少有的強兵,故此想來試探一下驃騎衛的戰力。”“你試探出來了?”葉華輕笑道:“怎麼樣?可還入得了你的法眼?”樊愛能臊得老臉通紅,“看出來了,看出來了,驃騎衛的確是強兵,冠軍侯治軍有法,我服了,心服口服!”葉華微微一笑,“服了就好。樊將軍,我現在放你回去,你看如何?”“那,那我就多謝侯爺大恩大德了!”樊愛能沒想到葉華這麼好說話,連連點頭,激動之下,又牽扯傷口,疼得齜牙咧嘴。“我在軍中沒什麼職位,還比不上你樊大將軍,當然隻有放人。”葉華眯著眼睛道:“不過我會將此事如實上呈樞密院,某位將領私自調動近百士兵,又竊取殿前司禁軍武器,偷襲驃騎衛……樊將軍,你也久在軍中,私自調兵,是什麼罪過,你清楚吧?”“我,我當然清楚!”樊愛能瞠目結舌,放在任何朝代,私自調兵都是大罪,尤其是五代,更是敏感,調兵就等同造反!郭威登基之後,三令五申,任何將領,沒有旨意,沒有樞密院的勘核,沒有兵符,隨便動用超過100人,就要立刻以謀反論處!“冠軍侯,你一定要趕儘殺絕嗎?”樊愛能怒氣衝衝。葉華笑了,“你來偷襲我的軍營,反而說我趕儘殺絕,也未免太不要臉了吧?”“我,我沒有要來。”“那是誰讓你來的?”葉華盯著他的眼睛,“你要是不說,我就讓樞密院按照謀逆治罪,全家九族,一個也跑不了!”樊愛能被逼上了絕路,他遲愣了半晌,隻能老實交代。派他來的人正是駙馬張永德,而他帶來的人,也是張永德的部曲。“果然是他!”葉華冷笑了兩聲,立刻讓人錄下樊愛能的口供,逼著他簽字畫押,然後帶著口供,直接去了皇宮。彆看張永德是駙馬,敢惹老子,一樣讓你倒黴!他怒氣衝衝,來到了宮裡,遞上了牌子,太監卻笑嘻嘻道:“侯爺,先等一等,聖人有事。”“事,什麼事?有人要弑君殺父,還有比這事情更大的嗎?”老太監陪著笑臉,“侯爺,剛剛是駙馬來了,聖人氣得臉都青了,當場給了他兩個嘴巴子,正在裡麵罵人呢!”“哦!”葉華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那我就等一等。”葉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喇喇道:“去,把最好的団茶拿來,再給我弄點吃的,折騰了大半夜,還餓著肚子呢!”他在外麵連吃帶喝,裡麵的張永德卻遭受著雷霆暴雨的摧殘,彆提多慘了。要說起來,張永德不是個飯桶,他爹早年和郭威是好朋友,郭威將女兒嫁給了張永德,就在劉承祐要殺郭威的時候,張永德帶著禮物去拜見大將常遇,當時常遇接到了旨意,要殺郭威,張永德身為郭威女婿,也在鏟除的名單之列。當時張永德臨危不亂,他和常遇說,殺了他不要緊,隻恐怕會禍及全家。常遇還真聽了,後來郭威起兵,常遇送張永德回去,為了嶽父的皇位,張永德也是出了大力氣。去歲張永德還曾經跟著王峻一起抗擊北漢入侵,也立了大功,正因為如此,才一路升到了殿前司都指揮使。張永德比柴榮還小幾歲,算是軍中後起之秀,青年將領的表率,當然,如果不考慮葉華,他就更突出了!張永德心高氣傲,還有那麼一點瑜亮情節,故此才使出了昏招,讓人去試探驃騎衛,等他把人派出去,左思右想,發現事情大條了,就風風火火,來到了宮裡請罪。郭威聽他說完,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朕選擇驃騎衛護駕,自然有朕的考慮,他們能不能擔負起職責,也不是你該管的事!大軍還未出征,你就暗中下黑手,假如驃騎衛受到了損失,這筆賬該算到誰的頭上?”郭威點指著張永德身上的官服,“你瞧瞧,才二十幾歲的人,就紫袍玉帶,擔任殿前司都指揮使,朕把最精銳的禁軍都交給了你!你就是這麼報答朕的?”“臣,臣,臣……”張永德吭哧了半天,說不出來什麼。現在想一想,葉華雖然是冠軍侯,可是他在軍中,沒有什麼實際官職,就算是驃騎衛,也沒有編入禁軍的序列。他一個禁軍大將,和葉華較勁,實在是丟人現眼,就算贏了也不光彩。“陛下,臣狂妄無知,犯了大忌,情願意受罰。樊愛能是臣讓他去的,假如他傷了或者殺了驃騎衛的將士,臣一肩扛起,是殺是剮,全憑聖人責罰!”郭威聽著女婿的話,冷笑了兩聲,“你是不是覺得,葉華會吃虧,驃騎衛鬥不過樊愛能?”張永德理所當然點頭,“陛下,樊愛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帶去的都是精銳當中的精銳,哪怕正麵交鋒,他們一百人,也足以殺敗驃騎衛的八百人!”“哈哈哈!”郭威突然朗聲大笑,“你啊,不光是狂妄,還自大!你太小覷天下英雄了!”說完,郭威轉頭,對太監道:“冠軍侯可來了?”“回聖人,冠軍侯來了好半天了,他說有預謀行刺聖人的匪類,全都被他抓了起來,正要向陛下上奏呢!”“叫他進來。”“喏!”老太監去不多時,葉華打著飽嗝進來了。“陛下,驃騎衛昨夜遇到賊人偷襲,將士們奮起反擊,打傷67人,其中有6人傷勢嚴重,活捉25人,包括首領樊愛能在內,全數落網。我方有7名士兵受傷,全都是輕傷,經過調養,三天之內,就能重新歸隊,為陛下效力!”聽完葉華的話,郭威還沒怎麼反應呢,張永德先跳起來了。“不可能,你撒謊!”葉華斜了他一眼,“駙馬,你這麼著急,莫非是和賊人有勾結,他們攻擊驃騎衛,是不是你授意的?你又有什麼企圖?”張永德被問得脖子粗臉紅,非常尷尬。“那些事情先不說——我,我不信!你的娃娃兵,憑什麼能打得過樊愛能的百戰精銳?更何況他們是偷襲的,你,你,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張永德很抓狂,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接受,自己的部下不如彆人的事實。葉華聳了聳肩,“駙馬要是願意,可以去驃騎衛看看,我們的本事到底是真是假!”“我當然要去!”“彆忙!”葉華把臉沉下來,“陛下,張永德唆使人偷襲驃騎衛,懇請陛下先治他的罪,以正軍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