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公,陛下恩德如天,功蓋寰宇,恢複漢家河山,收複燕雲失地,雖秦皇漢武,難以比肩,陛下聖德巍巍,直追三代之治……奈何有奸邪之徒,屏蔽左右,挾持君父,暗害皇帝,罪孽滔天!”鄭仁誨麵對著一群手下,慷慨激昂,一邊說,還一邊擦著眼淚,十分傷心。“諸公,所謂奸佞,首推冠軍侯葉華,陛下北伐之際,突然患病,就是葉華的手筆!”“啊!”他這話一出,就算是親信,也都嚇了一跳。誰不知道葉華深受郭威信任,小小年紀,就位高權重,統帥三軍,他怎麼會害皇帝,就算他害了郭威,又怎麼會沒有消息傳出?你鄭相公,總要有個解釋。鄭仁誨抹了抹眼淚,“葉華狼子野心,手握兵權還不滿足,想要謀奪大周江山,陛下察覺他的陰謀,才會遭到毒手。尤其可恨,晉王本為聖人義子,不思鏟除奸佞,卻和冠軍侯勾結在一起,閉塞聖聽,一同圖謀篡位,簡直十惡不赦,妄為人子!”說著,鄭仁誨舉起一份旨意,“諸公請看,這是陛下授意政事堂,擬定的密旨,特彆交給了老夫和魏相公。”說著,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魏仁浦。魏仁浦繃著臉沒有話說,可看神情,是默認了。鄭仁誨繼續悲憤道:“老夫身為樞密使,承蒙陛下洪恩,理當匡君輔國,鞠躬儘瘁。晉王失德,不可繼承大位,我等唯有擁立先帝親子,登上皇位,鏟除葉華和柴榮,還大周一個太平天下!”他這番話,說的是義正詞嚴,可事實上卻經不起推敲。當然了,哪一次奪嫡之爭,有道理可講?刺刀見紅,拚命的時候,隻要贏了,曆史隨便你去寫,如果輸了,對不起,株連九族,誰也彆想僥幸!這些人都是鄭仁誨的親信,雖然未必相信他的話,但是走到這一步,就隻有一條路跑到黑了。“鄭相公是大忠臣,大豪傑,我等願意追隨鄭相公。”有幾個帶頭喊的,其他人也都跟著。鄭仁誨心滿意足,“諸公,事不宜遲,現在就隨我去去城東大營,調動三司禁軍,鏟除奸佞!”鄭仁誨說完,飛身上了戰馬。他雖然是文官,卻不是文弱書生,他早年隨著名將陳紹光征戰沙場,參讚軍機,後來又統兵多年,實際上也是個老軍頭。騎在戰馬上,顧盼自雄,頗有些威風,讓人不敢小覷。魏仁浦同樣上馬,跟在鄭仁誨身後,兩個人隻差了一個馬頭的位置。鄭仁誨瞥了一眼老魏,低低聲音道:“首相加魯國公,如何?”“我要太師銜!”老魏悶聲道。“可以!”鄭仁誨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他心裡還挺高興的。官銜算什麼,實權才最重要,你魏仁浦無兵無將,能號令誰?到最後,不還是由我說了算。五歲的娃娃能當天子嗎?不過是作為擺設罷了,等幾年之後,老夫就弄死他,自己登基稱帝!皇帝從來都是兵強馬壯者為之,你郭威能搶劉承祐的天下,我也能奪你的江山!鄭仁誨風馳電掣,到了城門口,守城的官吏連忙阻攔。“太子有令,不許出城!”鄭仁誨把聖旨舉得高高的,怒吼道:“老夫手裡的是聖旨!是太子大,還是陛下大?”守門的官吏嚇得變顏變色,他心說陛下不是駕崩了嗎?活太子和死天子,誰比較大,還真不好說?就在他遲疑的功夫,鄭仁誨身後的人撲上來,直接把守門官抓起來,刀壓著脖子。剩下的士卒沒有辦法,隻能大開城門,放下吊橋。鄭仁誨一馬當先,出了城門。他剛出來,就有一夥人迎了上來,來的正是大將向拱。兩方彙合,向拱看到了魏仁浦,嚇了一跳,而老魏看到了向拱,同樣嚇了一跳!兩個人都在說,丫的怎麼會反叛?鄭仁誨暗暗得意,“向將軍,魏相公和你一樣,都是陛下的忠臣,斷然不會坐視奸賊得逞,就讓我們一起,匡扶天下吧!”向拱終於收起了疑惑之心,用力點頭,“如果魏相公真心幫忙,那可太好了!”魏仁浦道:“敢不儘心竭力!”鄭仁誨大喜,一擺手,他們直奔東大營。在路上,向拱告訴魏仁浦,老將軍王殷和陳思讓已經去了西大營,到時候他們兩方,集合十萬大軍,殺入城中,可一鼓作氣,鏟除柴榮的勢力。鄭仁誨心滿意足,看起來自己的布置是沒有問題的。雖然時間倉促,有些細節沒有做好,比如郭幸哥就跑了,但是一個小崽子,還改不了大局。對了,葉華奉命北上,他的人馬已經渡過了黃河,不能讓這小子回來。“向將軍,你可安排了人手?”“請鄭相公放心,我讓王暉領著一萬人馬屯紮陳橋驛,葉華回不來!”“那就好!等我們解決了柴榮,回頭再廢了他!”說話之間,就到了東大營,向拱衝在前麵,他衝著士兵大吼,“鄭樞相來了,快開門!”守門的士兵撒腿如飛,去裡麵稟報。不多時,大門開放,裡麵的將領排著隊,出來迎接鄭仁誨。在北伐的這段時間,鄭仁誨主持樞密院,他給了在京禁軍不少好處,提拔了許多閒置的老人。郭威用新軍代替舊軍,曾經的老部下都憤憤不平,鄭仁誨向來膽大包天,他有意拉攏這幫人,以為羽翼。最初鄭仁誨還沒有謀反的打算,可聽聞郭威得了卸甲風,病體沉重,他就多了心思,郭威柴榮都在燕雲,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不能錯過了。他更加肆無忌憚,任用私人,加之高行周突然死去,沒有人攔著他,這東大營之中,有三分之二的將領,都是鄭仁誨的人。見鄭相公趕來,他們列隊歡迎,點頭哈腰,活脫一群狗奴才。鄭仁誨掃了一圈,暗暗點頭,總算沒有白費力氣,這幫孫子表現還不錯!他邁著大步,到了中軍帳,未曾開口,先抹了抹眼淚。“你們想必都知道了,陛下駕崩了!”鄭仁誨義憤填膺,“我要告訴大家夥,陛下是被人害死了,害死陛下的凶手,就是冠軍侯葉華和太子柴榮!他們喪心病狂,弑君殺父,悖逆天理人倫,百死不能贖其罪孽之萬一!爾等具是大周良將,陛下的忠臣,現在就隨老夫殺進城裡,擁立幸哥殿下繼位!”鄭仁誨說完之後,向拱挺身而出,“聽清楚了嗎?趕快調兵出發!”向拱是軍中宿將,威望極高,鄭仁誨讓他跟著,就是擔心壓不住下麵的人,隻是他們沒想到,還有刺頭兒!在眾將的末位,有個很年輕的小將,長得十分帥氣,白淨的麵孔,清秀的五官,還有兩個酒窩,與軍中的糙漢子完全兩個畫風。不過千萬彆以為這小子長得好,就以為他是個好脾氣。此人名叫石守信,郭威還沒有登基,他就追隨郭威,當初七裡坡之戰,他也立下了戰功,升為禁軍親衛都虞侯,按照道理,石守信應該官運亨通,可接下來編練新軍,驃騎衛橫空出世,他就被一直留在了禁軍,不管是南征還是北伐,都錯失良機,以致到了現在,還是個小小的都虞侯。可即便如此,石守信也有盤算,他還年輕,機會多的是,讓他去跟著作亂造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鄭相公,你光憑著一張嘴,就指責太子殿下和冠軍侯弑君,慫恿我們起兵!試問,誰沒有親人家眷,誰沒有父老兄弟,大家夥願意把命搭進去嗎?”石守信武功高強,聲音洪亮,在眾人的耳邊,不停回蕩。有些人的確猶豫了,畢竟郭威在位這五年,天下已經不同了。隨便兩句話,就能忽悠一群人跟著造反,那時候已經過去了。鄭仁誨見情況不妙,立刻把聖旨拿出來。“這是陛下交給老夫的密旨,不信你們可以看看。”石守信大步上前,接過了旨意,他掃了一眼,立刻道:“鄭相公,這份旨意怎麼隻有政事堂的印,沒有天子玉璽?”石守信勃然怒道:“莫非鄭相公要哄騙我等?”鄭仁誨哼了一聲,“無知小輩,什麼叫聖旨?自然是天子聖意,由政事堂草擬頒行,難道還有錯誤碼?”石守信冷笑了兩聲,他向後退了幾步,突然抽出佩劍,“起兵造反可不是尋常的事情,這份聖旨,一不是天子所書,二沒有聖人玉璽,就讓我們稀裡糊塗,跟著造反,姓石的還沒有活得不耐煩!對不起了!”說著,他大步衝到外麵。鄭仁誨氣壞了,連忙擺手,有幾個兵衝上來,要阻攔石守信。石守信哈哈大笑,沒看見他怎麼動,幾個兵就痛叫著倒在地上,每個人的脖子都被劃開三寸長的口子,鮮血迸濺而出。趁著所有人目瞪口呆之際,石守信三步兩步,衝到了外麵。這時候向拱親自提著寶劍,殺了出來。“來人,把這個小輩拿下!”他招呼著人殺上去,石守信凶猛如虎,一轉眼,殺了好幾個人,正在這時候,又有一個人,帶著人馬,怪叫著衝上來。“石將軍,屬下潘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