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人都想找到柴守禮,不同的是有人要宰了他,有人卻是想保護他,哪怕再恨,再生氣,人家也是實際上的太上皇。有繡衣使者到了葉華的身邊,低語了兩聲。葉華轉身對柴榮道:“陛下,太傅回府邸了,一切安好。”在這一刻,皇帝陛下的眼角高高挑起,太陽穴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很難想象,柴榮是什麼心情。但估計一定非常糾結,無奈,最後柴榮長歎一聲,“隨我去太傅府!”皇帝陛下飛身上馬,葉華在後麵緊緊跟隨,幾位相公也隻能跟著。他們一股腦到了府邸,柴榮連馬都沒有下,直接衝了進去,一場父子大戰,已經迫在眉睫了。範質,王溥,魏仁浦,薛居正,李穀……這幾個老貨幾乎同時勒住了戰馬。“冠軍侯,我等身為臣子,多有不便,你足智多謀,有勞了!”說完,他們退到門外,裝起孫子了。葉華氣得想罵娘,這幾個老王八蛋,你們不進去,憑什麼讓我進去?萬一柴家父子鬨起來,我豈不是要跟著倒黴?“你們可是宰執相公,莫要忘了身上的擔子!”葉華切齒道。魏仁浦抱拳,“冠軍侯,你眼下管著繡衣使者,是天子近侍,我等具是外臣,實在是多有不便,你就能者多勞吧!”李穀也立刻附和,“是啊是啊,我們恭候佳音!”麵對這幾個胡子都花白的老東西,葉華簡直無話可說,你們活了大半輩子,都活到臉皮上了嗎?看到你們,哪個不是兩鬢斑白,哪個不是國家棟梁……老子懶得罵你們!“好,我去就我去,葉某自當儘力周全,諸位相公,你們不進去,到時候出了什麼事情,有什麼決議,你們也少插嘴!”“告辭!”說完,葉華抱拳,一扭頭就跑了進去。外麵剩下幾位相公,王溥挺不好意思的,他到底比彆人厚道,“這麼大的事情,都交給冠軍侯,萬一天子發怒,他豈不是要受無妄之災,我們還是應該進去瞧瞧!”魏仁浦沒好氣道:“瞧什麼?葉華沾著皇親,又深得寵幸,他進去比我們合適多了。”王溥張了張嘴,沒什麼好說的。倒是一旁的薛居正開口了,“冠軍侯足智多謀,若是他真的想出了辦法,我們幾個豈不是成了無用之人?”李穀撇著嘴,嗬嗬冷笑,“薛相公,這一次,就算葉華有天大的本事,他也彆想解決圓滿了,你們隻管瞧著吧!”……這幾位站著不動,在十幾步之外,站著趙普。他資曆淺薄,也不受天子寵幸,不好往前湊合。可見到諸位相公,誰也不動,他怒了。站在岸上看船翻,這就是大周的宰執,也太沒有擔當了!宰相是乾什麼的?上佐天子,下承百官。關鍵時刻,才能見英雄本色,先帝托孤,你們就這麼報答皇恩,簡直讓人不齒!趙普沉吟了一陣,邁著大步,就向府邸裡走去。當他路過魏仁浦身邊的時候,老魏哼了一聲,“我等尚且不敢攪擾,你充什麼英雄?”“大官不敢為之,小吏唯有向前!左右一頂烏紗,一條性命。下官願諸位公侯萬代,福壽綿長!”說完,趙普大步流星,進了府邸。把外麵幾位氣得直哼哼。“裝什麼英雄好漢?姓趙的能有今天,全靠著葉華提拔,他不幫著主子也不行!”魏仁浦早就看不起趙普,話說得非常難聽。王溥和薛居正一起看了看大門,想要邁步進去,可又覺得無計可施,無可奈何,隻能留下來。這時候範質瞧了眼李穀,“李相公,你久在三司,眼前這個局,你可有辦法破解?葉華可能想出辦法?”鬥氣沒什麼必要,身在宰執,如果陛下問起來,他們必須拿出方案,彆管好孬,總要有點說辭。李穀沉吟半晌,搖了搖頭,“我說實話,這個局,隻怕神仙難解!”王溥不信,“有那麼嚴重?不就是錢不翼而飛了?大不了朝廷用國庫的錢填上就是了。”“笑話!”李穀不客氣道:“王相公,你當國庫一年有多少錢啊?”“至少有兩三千萬貫!”王溥也是看過預算的。李穀輕笑,“很可惜,這些多數是糧食,能動的錢不過一千萬貫……要支付軍費,要支付百官俸祿,要修河工……每年算下來,朝廷的國庫都是虧空的。就算老夫拚著挨罵,最多也就擠出幾十萬貫,能填得了那麼大的窟窿?”王溥被問得啞口無言,他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範質沉吟道:“李相公按照葉華在大相國寺所言,這錢是借給了那些買戰爭債券的人?並不是憑空消失了,如果下令,把這些錢追回來,不就沒事了?”李穀苦笑道:“範相公,說得容易,那些錢都變成了債券,我們催賬,就隻有一個可能,逼著商人提前拋售戰爭債券。他們大舉拋售,價錢必定一落千丈,而且這幫人還會要求朝廷提前還款,後果如何,不用我多說了吧?”範質皺了眉頭,當然不用費吐沫了。他們都買了債券,現在幽州剛拿回來,報酬還沒看到。讓他們還債,除非低價賣債券,到時候能賣多少,就隻有老天爺知道了。魏仁浦抓著胡須,緩緩道:“戰爭債券,關係幽州大局,也關係到朝廷信用,如果崩盤,後果不堪設想,恐怕陛下也不願意看到,債是斷然不能追了。那,那就宣布金銀沒了,不管了!老夫就不信,一幫小民商人,還能鬨翻了天?”“哎呦!”李穀簡直哭笑不得,“魏相公,你不會忘了找咱們算賬的百官吧?我跟你實說了,在京官吏,有一半都跟大相國寺有往來。不說彆人吧,魏王符彥卿,就曾經是大相國寺的常客,還有軍中的將領,欠他們俸祿糧餉就能鬨翻天,如果不承認他們的存款,直接賴賬,信不信,明天就有人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把咱們幾個都給砍了!”等李穀分析完,這幾個人才恍然大悟,與此同時,冷汗也都下來了。這根本是個必死之局。追討債務,戰爭債券崩盤,朝廷傷不起,賴掉存款,會惹來更大的麻煩,朝廷還是傷不起……兩頭都傷不起,想出錢認倒黴,還拿不出錢,托不住盤,事情到了這一步,真叫神仙難救。大家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幾乎同時湧出了一個念頭,實在沒有法子了,就把柴守禮宰了吧!彆看你老東西貴為天子生父,給大家夥弄出了這麼大的簍子,拿你的人頭謝罪,也是情有可原!唯一麻煩的就是怎麼說服柴榮大義滅親……總而言之,柴守禮就是個死人了!鼓動天子殺了生父,這可不是個小事情,搞不好老命都要搭進去,可這種時候,不下決心,大家夥都要死!範質猶豫了半晌,長歎口氣,仿佛老了十幾歲。“諸公,等一會兒老夫去麵見天子,陳說此事,你們就不要去了。”剩下的幾位相公暗暗長出口氣,範質還算不錯,沒有推脫責任,大家夥也不用為難了。想到這裡,他們一起躬身拜謝。“首相大德,我等銘刻肺腑!”彆小瞧這一躬,範質把命扔出去了,這幾位就欠了天大的人情,以後他們要全力維護範家的後人,不能有半點的怠慢。這就是官場上的法則,誰要是違背了,就沒人帶你玩了。短短的時間,他們完成了交易。正在這時候,突然趙普從裡麵走了出來,他臉上帶著笑容,站在門內,睥睨了幾位相公一眼,聲音中難掩喜悅。“聖人請幾位相公進去,商量一下冠軍侯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