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皇帝當師父,那叫帝師,給太上皇當師父,應該叫什麼呢?葉華可沒敢想這麼深奧的問題,他立刻搖頭,開玩笑,柴榮的便宜可不能占!“太傅客氣了,學問切磋,用什麼拜師。”“不!”柴守禮還來勁兒,他晃著頭道:“老夫活了大半輩子,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我要弄清楚,到底是折在哪裡了!你要是能講清楚,你就是老夫的師父!”說著,這位還掏出了一個荷包,裡麵鼓鼓的,塞滿了龍眼大小的珍珠。“這是老夫的束脩,請師父收下!”這份拜師禮可夠重的,葉華哪能要,可就在此時,柴榮突然開口了,“葉卿,你就收下吧!”收下?葉華下意識看了眼柴榮,心說沒聽錯吧?你爹要拜我當師父,你可就比我矮了兩輩了,皇帝陛下,你腦袋還清醒不?柴榮微微一笑,他插著雙手道:“就這麼定了,嚴師出高徒,冠軍侯,你可要好好教才是!”為了防止葉華拒絕,柴榮還補了一句,“這是聖旨,不許違抗!”葉華是沒招了,他真的多了個弟子!柴守禮很高興,山羊胡子翹起,嚷嚷著要準備拜師茶,吃拜師宴,全然忘了剛剛還一副天塌地陷的淒慘模樣。他去張羅了,隻剩下葉華和柴榮兩個。在這一刻,柴榮的臉色突然沉下來!“葉華!你好大的膽子!”柴榮勃然大怒,“接管大相國寺的主意是你出的,你到底安的什麼心?你給朕說!”葉華撓了撓頭,“我想給,給太傅一個教訓。”他回答這麼坦白,倒是讓柴榮頗為意外,皇帝陛下哼了一聲,沒好氣道:“你倒是實誠,這話也敢說,不怕朕的雷霆之怒嗎?”“怕,可身為臣子,就是要替君上排憂解難……以太傅大人的性子,如果不悔改,以後還會被小人利用,給聖人添更多的麻煩。”這點柴榮不否認,郭威還活著的時候,柴守禮就鬨出不少風波,險些動搖了儲君的位置,一直以來,柴榮拿他的親爹沒有什麼辦法。當初郭威把柴守禮發配到了洛陽,不準他出來,就想把柴守禮困在一地,讓他隨便折騰好了。可郭威一死,柴守禮就不甘寂寞,打著朝賀新君的名義,跑到了開封。柴榮思索了許久,也沒有好辦法,他隻能祈禱老爹彆添亂。可顯然,他的祈禱不管用,柴守禮不惹禍就罷了,一旦惹禍,就惹天塌地陷的大禍!“葉卿,你能跟朕說實話,這很好。可你也不該弄出這麼大的事情,你可知道,稍微不慎,就要鬨出天大的亂子,你讓朕如何處置?”柴榮氣哼哼道,太陽穴的青筋不停跳動。葉華深深一躬,“陛下,臣最初隻想著以太傅的行事風格,必定會動那些錢,然後讓儲戶遷怒於他,給他一個教訓。可臣萬萬沒有料到,這事情居然是大相國寺留下的陷阱,臣,臣有罪,請陛下責罰!”“罰什麼?”柴榮道:“朕就罰你把事情給朕處理圓滿了,朕不想再費心思了。”葉華立刻點頭,甚至還有點慶幸,“請陛下放心,這是臣分內之事,一定不會有差錯。”“還有!”柴榮補充道:“你現在是太傅的師父,從今往後,太傅要是惹出什麼事情,都由你收拾!所謂教不嚴,師之惰!朕往後就找你算賬!”“啊!”葉華嚇得臉色都變了。咱彆開玩笑行不,你的那個便宜爹,誰也管不了,我才不想招惹他呢!還是你自己留著吧!葉華搜刮肚腸,想要推掉,柴榮卻哈哈大笑,“這也是聖旨,敢不遵旨,朕就讓你好看!”報複,絕對的報複!葉華算是看透了,這位皇帝陛下也不是好說話的,讓柴守禮纏上了,往後可怎麼辦啊?他簡直欲哭無淚。以後的事情暫時不想了,就說說眼前吧!這麼大的虧空,該怎麼辦?葉華把趙普叫了進來,麵對君臣,他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柴榮和趙普都露出了驚喜之色。趙普忍不住讚道:“侯爺妙策無雙,真是讓人五體投地!”他轉身出去,把幾位相公請進來。這時候幾位相公已經談好了交易,範質麵色凝重,黑得跟鍋底似的,趙普察言觀色,看出了一絲端倪。他低著頭沉思了一下,立刻有了主意。反正都得罪他們了,就讓這幾個老貨吃一個更大的虧!等見到柴榮之後,趙普搶先開口,“陛下,臣聽聞幾位相公談論,似乎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臣以為應該請幾位相公也談一談,開誠布公,選擇一個最有利的辦法,儘快解決眼前的事情。”柴榮眉頭挑了挑,突然笑道:“好,就按照趙卿所言,你們把想法說出來吧!”這幾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辦法是有,可是建議兒子去把爹給殺了,話怎麼都說不出口。而且對麵還是皇帝,萬一惹毛了,他們幾個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範質暗暗歎口氣,站了出來。“啟奏陛下,老臣以為,當下應該全力安撫人心,老臣這裡有三條對策。”“講!”“是!”範質道:“其一,在各個寺廟收上來許多佛像,臣以為可以撥出一批,專門用來彌補虧空。”這的確是個辦法,隻不過以大周的鑄幣實力,一年最多五十萬貫,而眼下的虧空是千萬計的,就算都拿來補窟窿,也是杯水車薪,差得太多了。“老臣的第二個建議,增發一批債務,從民間籌措資金,彌補虧空。”這個辦法說出來,柴榮立刻搖頭。“範相公,這個辦法行不通。朝廷的戰爭債券發行了不久,麵臨風雨飄搖,情況很不好。如果再發行債券,錢沒有籌到,反而讓戰爭債券提前崩潰,豈不是事與願違嗎?”“陛下聖明!”範質還能說什麼,現在就剩下一個最不能當做辦法的辦法。“陛下,老臣以為,應該追究罪魁禍首!”柴榮瞳孔縮緊,“你說誰是罪魁禍首?”“這個……大相國寺的僧人,負責查抄的繡衣士,負責看管的三司使,還有開封府,還有……”他沒有往下說,但柴榮能聽不出來嗎?還有就是他爹!太傅柴守禮!殺雞駭猴,以儆效尤。把柴守禮推出來,的確有平息眾怒的作用,可問題是他再不爭氣,那也是自己的爹,怎麼好借用他的人頭呢?身為宰相,就能出這種餿主意嗎?柴榮的臉越來越黑,怒火已經衝到了頂梁,可偏偏又不好發作,誰讓老爹不給自己長臉呢!就在這時候,柴守禮準備好了拜師之物,要請葉華過去,他在外麵聽得真真切切,雖然範質沒有點自己的名字,但是意思很明白了。要拿自己的腦袋去給天下一個交代!好狠的心腸!老夫招你們,惹你們了?居然這麼對我?柴守禮很憤怒,可也暗暗慶幸,還好葉華有主意,不然讓這幫人盯上,能不能活下去,就在未定之天了。雖然以往柴守禮很討厭葉華,但相比之下,葉華要比這幫黑了心腸的宰相們強多了,老夫拜個師父,不算虧!撲通!範質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老臣深受先帝厚恩,肩負托孤之重,如今情況緊急,老臣無有良策,懇請陛下,將老臣一並處斬了,以全聖人之德!”說完,範質把烏紗放在一邊,五體投地,請求皇帝治罪。外麵的柴守禮氣炸了,你想死,老夫還沒活夠呢?他氣得衝進來,直撲範質!“無恥!小人!”他罵人還不過癮,掄起拳頭就打!“奶奶的,老夫有什麼罪?我一文錢都沒有拿!你們這幫壞東西,還有臉裝好人?老夫去大相國寺,錢庫的小吏根本沒攔著,就把錢庫給了老夫,我當時還覺得他們是怕了我的威名。現在我清楚了,八成他們早就知道,錢庫裡是空的!或者說,錢就是讓他們監守自盜了。等老夫去,就把什麼罪名都推給我!”“無恥之尤!無恥之尤!”都說挫折讓人進步,太上皇果然腦袋開竅了,一邊打人,一邊痛罵,範質結結實實挨了好幾下,眼眶都打青了。剩下的幾位相公,有心救人,卻又害怕沾到自己身上,隻能徒呼奈何。柴榮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哼了一聲,“不要鬨了!”柴守禮這才鬆手,他喘著粗氣,啐罵道:“幸好老夫有師父幫忙,不然還要死在你們手裡了!”範質被打得狼狽不堪,魏仁浦,李穀急忙過來,把他給攙扶起來,範質那個氣就不用說了,士可殺不可辱!堂堂首相,被人隨便毆打,是連一點臉麵都沒有了,哪怕是皇帝,也乾不出來!“太傅!你惹出來的事情,老夫也沒有彆的辦法,兩害相權取其輕,還請你能理解!”“我理解個屁!”柴守禮氣得爆了粗口,“就你們這幫飯桶,怎麼有臉留在政事堂,簡直誤國誤民,貽害無窮!”柴守禮跺著腳痛罵,而後轉身,對葉華道:“師父,你該亮一手,讓他們開開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