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發的?當然是李弘冀發的,這是南唐的當十大錢!“冠軍侯!我大周勵精圖治,老夫辛苦了這麼多年,雖然不敢說府庫豐盈,但也用不著發當十大錢,這是禍國殃民,要天打雷劈的!”李穀悲憤質問,心說真沒有看出來,葉華平時總是一副為國為民的嘴臉,可到了關鍵時刻,居然這麼黑心,你是要把老百姓當猴子耍嗎?李穀黑著臉,死死盯著葉華,一副理直氣壯問罪的模樣。這時候符三突然悶聲道:“李相公,侯爺是讓你鑄南唐的錢。”李穀還沒明白,傻愣愣問道:“什麼?我可是大周的官,怎麼能鑄……啊!”李相公終於轉過彎了,他瞪大眼睛,氣喘如牛,神色變得更加猙獰,五官挪移,突然大叫一聲。“葉華!你,你居然讓老夫鑄假錢,你,你,簡直豈有此理!”李穀氣得渾身哆嗦,一世英名啊,宦海沉浮,這幾十年下來,李穀捫心自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在大周立國的功臣當中,找十個人,未必有他,可若是找二三十人,他肯定名列其中。辛苦理財,熬白了頭發,那是人所共知的事情。雖然栽了跟頭,處境堪憂,但李穀還是有自信的,百年之後,青史會有公論。可問題是按照葉華的主意,鑄了假錢,他這輩子就跟造假掛了勾,而且假錢貽害無窮,到時候算賬,他李穀就是罪魁禍首。胡子都白了,讓老夫替你做這種事情,葉華,你休想!李穀紅著眼睛,怒吼道:“葉華,老夫絕不答應,你另請高明!”李相公斷然拒絕,可一旁的符三眼睛閃亮,她嬉笑道:“侯爺,李相公不願意做,讓給妾身怎麼樣?我來!”符三聲音甜甜的,眼睛圓圓的,跟一枚枚銅子似的。葉華忍不住輕笑道:“人家李相公害怕身敗名裂,你就不怕嗎?”符三搖頭,“兩國交戰,手段儘出,造假錢又不坑大周百姓,有什麼好怕的!再說了,李弘冀鑄當十大錢,是為了在吳越境內交易,就許他搜刮吳越的百姓,就不許我們發財?沒有這個道理啊!”符三若有所思道:“我們大量鑄當十大錢,就能擾亂江南的貨幣體係,造成市場動蕩,李弘冀這幾年不是極力富國裕民,充實國庫嗎!我們就用這一招,把他的努力歸零!等朝廷動兵,攻打江南的時候,這也是立大功啊!”“還有,在大周境內做生意,要牽連到各個方麵,會有人出來反對,可鑄假錢,是坑南唐吳越,跟大周半點關係都沒有!這麼好的來錢路子,還是留給咱們家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對吧?”說這話的時候,符三還用眼角瞥了一下李穀,然後坐到了葉華的手邊,親手給丈夫剝桂圓吃,倆小夫妻,你儂我儂,李穀在這裡,就像是一顆討厭的燈泡。李穀真想一走了之,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可他不能走啊!符三說的話李穀全都聽進去了,以他現在的處境,想在大周境內賺錢,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甚至有很多人已經準備好了彈劾的表文,要對他展開攻勢,三司使估計是保不住了。經營鑄幣,擾亂南唐,這是為國立功,又是替皇帝斂財,加之死道友不死貧道,江南怎麼樣,跟他又有什麼關係?更何況隻有做這種事情,才能得到皇帝的原諒,隻要柴榮不追究他了,暫時就安全了。想到這裡,李穀咬了咬牙!“侯爺,此事老夫做了!”葉華一臉不敢置信,“你,你說什麼?李相公,你的一世英名啊,你可不能鑄假幣,會被萬民唾罵的!”李穀滿臉正氣,用力甩頭,“哼,老夫為了陛下儘忠,不會憂讒畏譏的!讓他們隻管罵吧!”好一個正義凜然的李相公!可是他的舉動氣壞了符三,小妮子把眼角立起斜著李穀,怒斥道:“你不是不做嗎?這麼大的好事,輪不到你!我要來!”葉華連連擺手,“夫人,李相公也是咱們的朋友,不要這麼無禮!”頓了頓,葉華道:“這樣,我出一道題目,你們倆都想一想,看看誰有更好的辦法。”符三勉強點頭,“說吧!”“是這樣的,鑄錢需要銅料,你們準備怎麼辦?”“這還不簡單。”符三笑嘻嘻道:“收購唄!反正鑄成當十大錢,有五倍以上的利潤,還怕沒錢收購嗎!”李穀若有所思,此刻福至心靈,忍不住笑道:“大周缺銅,若是以大周之銅,鑄造當十大錢,再運去江南,雖然簡便,但難免銅料外流,老夫的意思是從江南兌換銅錢,以江南之銅,鑄造當十大錢,再回流江南……如此雖然麻煩一些,但不會損壞大周半分,侯爺以為如何?”葉華撫掌大笑,“不愧是理財高手,夫人,這次可是你輸了!”符三登時小臉通紅,氣得把手裡的桂圓摔在桌上。葉華不管她生氣不生氣,而是站起身,笑道:“李相公,你能想到用國庫的錢,購買債券,推高債券價格,我就看得出來,你是高手中的高手。以貨幣擾亂江南,非你不可。”葉華跟李穀攜手攬腕,從書房走出來,“李相公,咱們鑄的當十大錢,要比李弘冀的質量好,除了銅錢之外,還要配上飛錢,那才是無本萬利。你立刻寫一個方略出來,然後再試製幾枚樣品……對了,我在冠軍坊的工匠,可以借給你使用,儘快把事情辦好,我再遞給陛下。”“唉!放心吧,老夫明白怎麼做。”李穀還挺不好意思的,“侯爺,尊夫人那邊,老夫實在是抱歉,要不給你們夫妻一些乾股……”葉華搖頭,“女流之輩,頭發長見識短,不用在乎的,回頭她敢跟我鬨,小心我的家法!”李穀由衷歎道:“侯爺治軍嚴謹,想不到也是治家有法啊!老夫先告辭了。”把李相公送走,葉華趕快小跑著回了書房,符三正坐在那裡生氣呢!“哼,就那麼一點小手段,以為我想不到啊!侯爺,你要給我個解釋,為什麼要把這麼大的一塊肥肉給李穀,你欠他什麼?”葉華笑著過來,攬住符三的肩膀,順手剝了一顆桂圓,塞進符三的小嘴。“剛剛多謝夫人,幫我演了一出戲。鑄假幣雖然利潤豐厚,但實在是招人恨,從現在的情況看,要不了幾年,陛下的大軍就要一統江南。李穀胡子都白了,他可以不在乎,咱們還有大把的好日子要過,犯不著冒險。而且等到那時候,江南貨幣體係崩潰,信用垮塌,女財神再出手,收拾殘局,什麼都落到你的手裡了,如何?”符三聽完,欣然嬌笑。一扭頭,攔住葉華的脖子。“侯爺,你真奸詐,不過奴家好喜歡!”葉華順手抱住妻子柔韌的腰肢,一步邁到了羅漢床邊,兩個人蜷縮成了一團,像是陰陽魚,追逐糾纏融合……秋天的腳步鄰近,大周學堂要如期開學了,郭宗訓也正好滿五歲,太子的教導,曆來都是國之大事。柴榮安排葉華擔任華蓋殿大學士,另外又增設了兩個大學士,一曰文華殿大學士,一曰武英殿大學士,在三大學士,全都掛太子師少銜,華蓋殿大學士加太子太師,文華殿大學士加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學士加太子太保。另外柴榮還要選拔幾名太子賓客,詹事,伴讀……總而言之一句話,太子的班底要建立起來了。皇帝陛下很寵愛太子,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如果能擠進太子的班底兒,簡直跟買彩票中獎一樣,多少人都摩拳擦掌,眼巴眼望。李穀倒是沒有多少心思,畢竟他年紀不小了,沒必要去服侍一個小娃娃,沒準等郭宗訓繼位,他都死了呢!李相公是隻想著渡過眼前的難關,他拿著方略,帶著鑄好的銅錢,欣欣然,到了華蓋殿。“侯爺,老夫都弄好了,你看看吧!”李穀把方略遞給葉華,又從懷裡拿出十枚當十大錢,還有十枚當五大錢。“侯爺,我是這麼琢磨的,用當五大錢,從金陵這邊兌換銅錢,拿回來,鑄成當十大錢,再送去吳越,往來之間,都有賺頭兒,有個三年五載,這一千萬貫,老夫就賺出來了,到時候老夫也就無愧於心了……”李相公說著,仰頭大笑,如釋重負。正在這時候,突然殿門口傳來一聲斷喝。“李穀,你還有良心嗎?”禦史中丞韓熙載從外麵快步走進來,他來到了桌案前,抓起那幾枚大錢,眼睛裡噴火,猛地扭頭,怒斥道:“姓李的,你居然鑄假錢害民,你的心都是黑的!孔孟之道,聖人之學,你學到豬狗身上去了?”李穀更不愛聽了,“韓熙載!誰都能罵老夫,唯獨你不行!你,你反咬老夫一口,你該下十八層地獄!”這倆昔日的好友,跟鬥牛似的,直接掐起來了。葉華按著太陽穴,貌似不太好玩啊!“李相公,韓中丞,往後都是一家人,不要傷了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