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有錢,這事葉華知道,但是有那麼多存銀,就讓他頗感意外了,哪來的銀子,不會是天上掉下來吧?還真彆說,趙二下了功夫,他告訴師父,吳越的銀子來自嶺南,據說嶺南那邊的交易,已經普遍使用白銀,不光是商人之間的大規模交易,就連日常買賣,也用白銀。葉華嚇了一跳,普遍使用白銀,不是明代之後的事情嗎,怎麼現在就有了?貌似嶺南也不產白銀,從哪裡弄來的?葉華開動腦筋,隋唐以來,許多大胡子,漂洋過海,來到了中原做生意,他們可是有著豐厚的金銀儲備,而且遠洋航行,也不可能攜帶沉重的銅子。數以十萬計的大胡子商人聚集在嶺南,采購物資,貿易交流,自然就把金銀帶了過來。所以,從唐宋開始,嶺南就逐漸使用白銀進行貿易。當然了,幾十年前,黃巢把他們都給殺得乾乾淨淨,人沒了,銀子卻留下了……現在的嶺南一帶,是歸南漢控製,也是一個割據小朝廷。南漢跟吳越之間,有共同的利益,就是對抗南唐的壓力,彼此貿易頻繁,吳越的絲綢糧食暢銷嶺南。幾十年下來,吳越的國庫,積累了數量不菲的白銀,一點都不用意外!“師父,乾一票吧!”趙二的眼睛都紅了,這小子在幽州的時候,就殺戮搶掠,無惡不作,顯然,搶吳越的錢,他是半點負擔也沒有。葉華想了想,“現在的問題不是搶劫。”“那是什麼?”“是能不能搶到手!”葉華說完,就甩開大步,直接去找任天行了,專業的事情,還要找專家來解決。任天行聽完之後,很認真告訴葉華,不行,絕對不行!按照正常道理,吳越給南唐送歲幣,走陸路就可以了,為什麼要冒險走長江呢?雖然海運方便,但是任天行霸占了長江口,過往船隻,能逃得過他的眼睛嗎?裝著滿滿的銀子,不是等這個大賊頭來搶嗎?吳越蠢也就算了,南唐也會這麼蠢?“所以我認為,這是個陷阱,引誘我出兵的陷阱,我猜兩國是想聯手,把我乾掉!”任天行道:“姓任的還沒有答應當大周的臣子,我貪財不假,可我還沒有傻到自投羅網。”這家夥還真夠光棍的,不停搖頭,死活不答應。葉華沉吟了一下,“任船主,想必你知道,我大周攻取幽州,所向睥睨,我們手上有一種攻城利器!”任天行驚得一躍而起,聲音都顫抖了,“侯爺的意思是要把你們攻城的寶貝給,給我!”“沒錯,床子弩,配上火藥,城牆尚且能轟開,何況木頭的船隻。你隻要願意幫忙,我送你三十張床子弩!”“送?”任天行眼珠轉了轉,憨笑道:“還是買吧!不過我可要看看貨,不好我可不要!”當天下午,葉華就讓人帶著任天行去了靶場,等回來的時候,這個海賊王徹底垂頭耷拉腦,他是真服氣了,甚至還有那麼一點慶幸。幸好老子聰明,過來投靠葉華,不然就憑著葉華手上的神器,弄死他們,就跟玩一樣。先用指南針找到你,然後就拿床子弩轟,誰也跑不掉!不過此刻的任天行笑了,因為倒黴的人變成了吳越和南唐!你們想收拾老子,老子讓你們踢到鐵板!任天行火速讓人去給部下送信,調來最堅固的戰船,把床子弩放在船上進行測試,三天的光景過去了,三十架床子弩悉數裝好,任天行站在船頭,放聲大笑,那叫一個得意,完全是神器在手,天下我有的模樣。“侯爺放心,小人此去,一定把銀子給侯爺拿回來,就算我買下這些床子弩的錢了。”說完之後,任天行帶著手下,離開了海州,繞過南唐控製的海岸,直接去了位於長江口以北的靜海。送走了任天行,葉華估算了一下,光靠著一夥海盜,還是沒法跟兩國周旋,因此大周必須出手。也不需要大打出手,隻要調動一萬人,從鹽城南下,直奔興化和泰州,有這支人馬在,南唐就不敢輕舉妄動。正好能跟靜海的海賊連成一片,遙相呼應。葉華是相當有自信的,彆管李弘冀怎麼張牙舞爪,讓他跟大周正麵交鋒,還沒有那個膽子。所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感覺還真是不錯。葉華叫上了李煜,在安逸的時候,文人就有用了,葉華很敷衍地找來兩塊竹板,給李煜作為樂器,讓他擊節而歌。李煜了解一些葉華這家夥的惡趣味,他就喜歡蹂躪折磨,讓彆人做一些違背良心的事情,比如李相公被逼著鑄假幣,自己也是這樣,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成了繡衣使者不說,還要充當賣唱的優伶,實在是太欺負人了!不過李煜也知道,和葉華對抗是沒用的,你抗衡越劇烈,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葉華總是能找到更多的辦法,讓你就範。還是拿李穀當例子,不就一步一步,被葉華帶到溝裡了。所以還是忍氣吞聲為好。當然,李煜也有自己的盤算,他給葉華唱了兩段,就隨口詢問道:“侯爺,世上人人都喜歡錢,可我卻覺得金子壓手,銀子傻白,銅錢腥臭,又不能吃,又不能喝,有什麼用啊?”葉華笑嗬嗬道:“李煜,你以為什麼是權力?”“這個……我不知道!”“權力就是能我能逼著你做不喜歡做的事情,比如——給我唱曲,還不用付報酬。”李煜皺著眉思索,順著葉華的話,“假如付了報酬,那就是你情我願的交易了?”“沒錯!”葉華道:“權力是強迫你做事,錢呢,是讓你心甘情願做事……總而言之都是做事,所以說,錢也是一種權力……就好像利潤是商品的利息,利息是貨幣的利潤,金錢是權力,權力也是金錢,金錢的繼承,也是權力從一代傳給下一代,都是不公平的產生根源……”葉華及時收住了嘴巴,沒有繼續往下講,可就是這些,也足以讓李煜產生一種天翻地覆的感覺!就是這些話,就值剛剛的兩段,呃不,是十段!什麼叫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李煜急忙拿起竹板,清了清嗓子,準備繼續往下唱。就在這時候,有人滿臉春風趕來了。“侯爺,下官來看你了。”說話的人,正是三司使盧多遜,這家夥不在京城坐鎮,沒事跑到楚州湊什麼熱鬨?“侯爺,是這樣的,我聽說你準備對吳越的國庫銀下手?”葉華用手臂支撐著坐起,沉吟道:“盧相公,你好好替朝廷理財就是了,關心這些事情乾什麼?”盧多遜嘿嘿一笑,“侯爺,是這樣的,今年秋收是一定豐產,為了防止穀賤傷農,我給陛下上了一道劄子,要讓常平倉收購百姓的糧食,一來是維持糧價穩定,二來是充實國庫,侯爺以為如何?”葉華道:“這當然是好事,你隻管做就是了。”盧多遜露出了為難之色,“侯爺,你也知道,國庫不寬裕,更缺少現錢,咱們大周境內,尤其是開封,都出現了輕微的錢荒,那些佛像都給熔鑄了銅錢,卻還是不夠用,我剛剛當上三司使,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一個字:真難!”他嘮嘮叨叨,說個不停,葉華突然探身,逼視著盧多遜,“我說盧相公,說得乾脆一點吧,你是不是盯上這筆錢了?”“沒錯!”盧多遜臉色微紅,“我也不瞞著侯爺,這些白銀我準備作為儲備,發行一些銀錢,把秋冬的難關撐過去,侯爺,下官素來清楚侯爺的心胸氣度,此事還要拜托侯爺!”“等等!”葉華攔住了盧多遜,“我幾時答應你了?”“侯爺,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情啊?”盧多遜怪叫道。“你那是利國利民的事情,我經略東南,發展水師,就是害老百姓嗎?”葉華聲音提高了八度,質問道:“這次搶劫的主力可是任天行,拿到了錢,不給他們,說得過去嗎?你讓我如何招降他們,如何收服人心?”被葉華連續質問,盧多遜突然咧嘴一笑,“侯爺,我早就想好了。”他說著,讓人抱來一個盒子,打開之後,全是官員告身和印信。“侯爺,這些都是空白的,填上名字就行了。任天行等人,不過是水賊而已,要是成了大周的官,可是祖墳冒青煙,他們肯定願意的!”“呸!”還沒等盧多遜說完,就被葉華狠狠啐了一口。奶奶的,你當天下的賊都跟宋江那麼傻缺嗎?為了一頂烏紗帽,就逼著兄弟們去死,葉華第一次看水滸的時候,一直想不通,梁山人馬把遼國都給打敗了,沒損失一個,怎麼征方臘,死了那麼多?後來葉華想通了,他奶奶的,不死那麼多,朝廷怎麼敢封官啊?宋江也想通了,所以才硬拚硬衝,把兄弟們都消耗光了,他好衣錦還鄉!任天行可不是宋江那樣的賊頭,他現在還沒打算完全投靠大周,葉華厲聲道:“盧相公,你想什麼辦法都行,就是彆打這些錢的主意!”盧多遜沉吟了一下,苦笑道:“侯爺,我要是有彆的辦法,也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