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的確來了,楊業和符昭信都是他的先鋒,葉華隨著船隊南下,來到了蘇州。這個消息目前還在保密當中,因為實在是太過驚人了。南唐三十萬大軍,主力雲集,精銳齊聚,就在揚州,要決一死戰。身為冠軍侯,不摻和這麼大的場麵,跑來蘇州乾什麼?他是不是腦子壞掉了?葉華覺得自己的腦子還好,揚州的戰場,他實在是沒心思摻和。首先,這是一場正麵的硬碰硬較量,沒有太多的花招可以耍,偏偏正麵交鋒又是葉華的弱項。有柴榮親自指揮,有趙匡胤,韓通,高懷德,石守信,慕容延釗等等名將在,攻下揚州,隻是時間問題。這一點葉華有著充足的信心。他已經在光複幽州之戰,展露了足夠的威風,也該把舞台交給彆人了,要知道當初柴榮還隻是儲君,雖然有心施展,卻也沒有機會。後來掃平河東,是柴榮剛剛繼位,葉華又一次搶了皇帝的光環。事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該給皇帝陛下一展拳腳的機會了,不然,成天被一個皇帝嫉妒著,那可不是什麼好滋味。而且相比起單純的戰鬥,葉華更在乎江南的局麵。說句不客氣的話,就算沒有他,憑著柴榮,趙匡胤這些人的本事,掃平江南,一統中原也不在話下。可是這樣的統一有什麼意義嗎?繼續走北宋的老路,或者像唐明一樣,跳不出三百年的輪回?這都不是葉華想要的,他的盤算是把中原帶入更高層次的文明,真正率先掌握工業化,靠著工業帶來的堅船利炮,去轟開所有未知的地域。農業的掌握者是士紳地主集團,而工業的掌握者,則是工商金融集團。誰能想到,當葉華聽到蘇州的商人,聚眾起事,驅逐吳越的官員,向大周稱臣時,他的心裡是多麼高興!甚至是歡呼雀躍!商人集團終於敢於站出來了,他們有膽子向舊的力量發起挑戰了。蘇州商人的一小步,所有商人的一大步!這一步邁得何等艱難!誰都知道一個道理,官逼民反,不到一定程度,老百姓是不會造反的,讓老百姓造反都這麼艱難,那些家資巨萬,放個屁都油褲襠的富商,他們怎麼會隨便造反?假如連商人都造反了,天下又該亂成什麼樣子?葉華簡直不敢想象,大周經曆一次均田就夠了,商人的力量可比世家地主可怕多了,萬一真的惹起來,後果誰都承受不起。葉華的處境很矛盾,他已經在中原推行均田,打好了一個基礎,種下了梧桐樹,就等著鳳凰過來。這個鳳凰就是商業資本!奈何大周的商人根本沒有這個覺悟,這一點葉華是清清楚楚的,誰讓他的枕邊人就是大周的女財神!在符三的眼裡,再多的錢,都是玩具而已,隻要丈夫需要,隨時可以拋棄,就連柴守禮做生意,都是想著替兒子安穩江山,他們從來沒有在乎過,商人需要什麼樣的環境,需要什麼樣的朝廷。誰敢提出這樣的要求,那就是圖謀不軌,就是居心叵測,就是想造反,繡衣使者了解一下!葉華是最想發展工商,走工業化之路的,偏偏,他的作為,又從根本是扼殺了商業發展的動力。均田之後,財富平均分配,無法集中,朝廷上下,葉華的身邊人,都在一心一意,維護著均田,維護著來之不易的公平,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走,商業要怎麼發展?是像冠軍坊一樣,靠著朝廷的訂單,還是像符三和柴守禮那樣,靠著“高人”指點,發家致富?貌似這些都不是葉華想要的。他痛苦著,糾結著,努力思索著後世的經驗,兔子在平分土地之後,執行的是保護富農的政策,土地要沒收,但是地主的染坊,麵粉廠,甚至鐵匠鋪,全都要保留,這些都是進步的代表……隻不過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打來了一個工業大禮包,從此之後,幾乎絕大多數的政策,都是為了喂養這套水土不服的工業體係。好容易,消化吸收了整套工業體係,從紐扣到火箭,全都能造了,這時候打開國門,利用外來的資本,迅速擴張完善工業體係,修補漏洞,奮力追擊,才有了做二望一的位置。沒有任何成功是無緣無故就來的,真以為打開國門,依照市場規律,就能順利發展壯大,那該死多腦殘天真!沒有足夠的基礎,打開國門,就意味著繳械投降,君不見那麼多小國,彆說讓商人隨便進來,就連外**人都能隨便進來,又有哪個發展起來了?葉華現在是走了第一步,而且還隻是半步,隻有中原的一些地區施行了均田而已。他可不能指望著來一場戰爭,毛熊再送來了一個大禮包。而在均田製之下,很難集中資本,發展出大工業……葉華盤算了許久,隻剩下一條路可走,就是引入外來的力量,進行移栽嫁接,催生出工業之花。出於這種心態,當葉華看到了蘇州商人跳出來,他喜出望外,也就不難理解了。這是一株脆弱的幼苗,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葉華帶著有些神聖的目的,踏上了江南的土地。他剛在劉家港登陸,就得到了接二連三的捷報。大周人馬,節節勝利,吳越大營已經難以支撐,姚彥洪帶著手下的殘兵敗將,向東南逃竄,符昭信帶著人追了下去。葉華一貫是相信符昭信的運氣,這家夥應該能把姚彥洪給抓回來。現在的問題是那麼多俘虜怎麼辦?原來吳越大營,有差不多十萬人,在戰亂中死掉的不到一成,還有兩成逃跑了,剩下的七成,幾乎都投降了。七萬俘虜!這是開玩笑嘛?葉華這次過江,隻帶了五千人,加上水手還不到一萬人。平均一個人看守七個俘虜,還不乾不乾彆的了?更何況蘇州那邊還在打仗。要不,乾脆都殺了算了?楊業的心裡,湧出了這個念頭,他立刻用力甩頭,想什麼呢?太不應該了!可是他不管怎麼甩,念頭就像是生了根,趕不走了。楊業哭喪著臉,“侯爺,該怎麼辦,要儘快拿個主意啊!”葉華用力點頭,他點手,把那些立了功的水手叫過來,讓他們去到俘虜中間,去做俘虜的思想工作。葉華就在地上畫了一條簡單的線。願意跟著大周的,就到線這邊,過來之後,就能領到一張授田證,就能像那些水手一樣,打仗立功,分到更多的土地!韓山站在了俘虜的中間,他頭一次覺得自己是這麼高大。說什麼啊?韓山也不知道,他猛地把五顆腦袋擺在了所有人的麵前,血淋淋的人頭,實在是嚇人。一顆腦袋一畝田,因為在一次戰爭中,斬殺五個人,額外獎勵二十畝田,一共是二十五畝,加上懷裡的授田證,韓山就有了一百二十五畝田!當初他們一家人,從寒山寺租來了二十畝田,勉強維持生計,連現在的零頭都不到!你們看看吧,該怎麼選擇?短暫的平靜之後,俘虜們紛紛站起,不管怎麼樣,都要賭一把了!終於,有人邁過了地上的線。過來之後,有人給了他一段布條,上麵寫著臨時番號,蓋著大印,背麵寫著田一百畝的字樣。,這就是他的身份證明,等戰鬥結束,安定下來,再給他正式的編製。這個士兵小心翼翼,將布條貼身收好,不知不覺間,他的脊背變得更直了,胸膛也挺得更高。回頭瞧了瞧線那邊的人,忍不住撇了撇嘴,“哼,沒膽的東西,老子比你們強多了,咱們不一樣!”的確是不一樣了,有人帶頭,立刻就越來越多湧過來。負責登記的士兵發現連布條都不夠用了,蓋印也來不及了,沒法子,隻能在士兵身上畫個紅圈,作為標記。彆小瞧這種近乎兒戲的作法,有了標記,就代表和之前一刀兩斷。吳越的官職,大周並不承認,所有士兵都是一樣的,過來之後,要重新編隊,更換新的長官。韓山因為作戰勇敢,被提拔為都頭,管著兩百人,他的臉漲得紅撲撲的,整個人都充滿了鬥誌。重新整編好的人馬,浩浩蕩蕩,開向了蘇州城!“奶奶的,七萬人啊!老夫半點主意沒有,都想跑了,你是怎麼弄過來的?”魏仁浦站在城頭,盯著外麵的葉華,跺腳想罵娘!“你丫的就是個大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