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對尚書令的唯一了解,就是此人當過無憂洞的頭,由於常年在地下,他的皮膚要比正常人白皙很多,顯得十分病態。眼前這個人也很白皙,隻不過他的白是用水粉抹出來的,擦掉了臉上的杭粉,露出了廬山真麵目,他確實比一般人白淨。葉華又翻開了眼皮,檢查瞳孔。見不到光線久了,瞳孔就會比正常人大許多,而眼下這家夥的瞳孔與正常人無異。有此兩條,死的隻是個替身,真人應該逃跑了!徐石陵氣急敗壞,費了牛勁兒,抓了個冒牌貨,讓他情何以堪!“侯爺,末將請令,立刻去捉拿匪首,不抓到他,絕不罷休!”葉華微微一笑,“你先彆著急,人是一定要抓的,這家夥也逃不出我的手心!”當初在開封,讓尚書令跑了,葉華已經是懊惱萬分,這一次到了江南,他鬨出了更打的動靜,葉華豈能放過他。隻不過這麼冒冒失失去追,未必能揪出尚書令。彆看這家夥打仗不行,但是藏身匿跡,玩陰謀詭計,還是一等一的,想抓住他,著實要費一些功夫。“我剛剛得到了高將軍送來的消息,在兩天之前,蘇州商會派人去了江陰,想要調用水師。”聽到這話,徐石陵下意識道:“一幫商人,要什麼水師?難道他們想造反?”“哈哈哈!還真讓你說對了!”葉華朗聲道:“蘇州商會的舉動的確可疑,不過我已經提前下令,將江**師調去了潤州,此刻已經在高懷德的掌控之下。”葉華沉吟了一下,繼續道:“我一直在想,一個中原來的搗子頭頭,如何在江南呼風喚雨?還成了摩尼教的大龍頭,又牽扯到了五鬥米教……此人還自稱是謝家的後人,從頭到尾,我都是不相信的。這世上怎麼可能存在沉寂幾百年,還有強大實力的家族?”要想一個家族世代傳承,就必須有傑出的人才,既然有人才,就不會甘心蟄伏,像一個耗子似的,過一輩子。更何況這是個官本位的世代,不當官,不入仕,就沒有絲毫權力可言,又怎麼呼風喚雨……“所以我想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謝家不過是個幌子,尚書令應該是出身一個在台麵上的世家。以往我還隻是懷疑,這一次蘇州商會的舉動,讓我斷定,應該就是王家!”“太倉王家?”“沒錯!”葉華咬了咬牙,“當初就是他們挑頭,在蘇州自立,或許當初他們想的就是和摩尼教一明一暗,互為表裡,共同謀取蘇州,隻是沒有料到,我們會南下而已。”魏仁浦在蘇州的時間很長,他眉頭緊皺,沉吟道:“侯爺所言,的確有道理,他們一計不成,便又利用大周,先乾掉了南唐,然後再煽動江南百姓,把大周趕跑。”“彆看大周很強大,但是在江南沒有根基,要對付起來並不困難。”葉華冷笑,“隻可惜他們打錯了算盤,使錯了心機!”魏仁浦笑道:“沒錯,我大周推行均田,化解李弘冀留下的爛攤子,對世家痛下殺手,不留情麵。這些人感覺到了威脅,繼續讓大周做下去,他們就會被連根拔除,所以才借著陛下南征,倉促起事……”說到這裡,老魏的臉色突然變了,壞了,光顧著金陵,那陛下那邊呢?柴榮帶著三十多萬人,下嶺南,征南漢,其中有那麼多降兵,萬一這幫人也跟摩尼教有所關聯,那該怎麼辦?“完了,完了!”魏仁浦焦急道:“侯爺,應該立刻給陛下送信,讓陛下小心應付才是!要不,要不就乾脆回師,在做計較。”葉華微微一笑,“魏相公關心陛下安危,自然是忠心耿耿,不過我以為不必小題大做,稍安勿躁!”“什麼稍安勿躁?陛下身係天下安危,等閒馬虎不得!冠軍侯,你不能不當回事!”葉華依舊淡然笑著,“魏相公,你不是問過我,那麼多的將領,都去哪了,怎麼身邊就這麼幾個人了!”“啊!”老魏突然臉色狂變,驚駭道:“莫非,你把他們都派去幫著陛下了?”葉華點了點頭,老魏這回可沒話說了。他們這些人惦記陛下的安危,不過是停留在嘴巴上,而葉華呢,已經實際行動了。楊業,楊重勳,高懷德,曹斌,潘美……這幾員大將都暗中派給了柴榮,再加上柴榮身邊的韓通和張永德。這個組合,絕對沒問題了。“所以啊,咱們可以高枕無憂,等候陛下的喜訊。而當下要做的是……”還沒等葉華說完,突然有人送來了急報。“是陛下的!”葉華急忙展開,叫著老魏一起觀看,他們一目十行,看完之後,全都大喜過望!“聖人果然高明,侯爺,怕是你也自愧不如吧!”葉華笑了笑,“我什麼時候想著跟陛下比較了,是你魏相公居心不良。”“可彆這麼說,你這是惡意揣測,汙蔑當朝宰相,小心老夫彈劾你!”這倆人有心鬥嘴,就可以看出,前線的情況十分樂觀。事實上柴榮南下之後,就格外注意,他派遣韓通,撒下人手,另外繡衣使者也跟著南下了,他們就像是一張大網,籠罩了全軍。尚書令想要一鼓作氣,攻取金陵,同時斬殺大周天子。他不斷派遣使者,去說服朱令贇,讓他站出來,召集南唐舊部,一起舉事。在南唐諸將當中,朱令贇算是勢力最雄厚的。奈何朱令贇也有自己的算盤,他奉命援救金陵,結果連城都進不了,最後被逼著投降了葉華。假如葉華沒有接納他,而是將他斬首,此刻的朱令贇,早就是屍體一具!平心而論,大周的君臣,對武夫都算是不錯,讓他繼續跟著南唐的舊臣造反,就算打下了金陵,又能怎麼樣呢?都是不爭氣的東西,根本不值得輔佐!朱令贇猶猶豫豫,舉棋不定。他遲遲沒有發動,尚書令催促的書信一封接著一封……柴榮手上的消息越來越多,思前想後,柴榮沒有出手拿下朱令贇,相反,把他給請到了軍營。“朱將軍,聽聞你是武進士出身,年少從軍,也是胸懷大誌,要匡扶天下!”朱令贇慌忙道:“陛下謬讚,微臣半世糊塗,到了垂暮之年,才得遇明主,雖然有心作為,但唯恐年老體衰,不堪驅使。承蒙陛下垂愛,讓微臣擔任先鋒,微臣唯有將一腔熱血,獻給陛下,以報天恩!”“哈哈哈!說得好!”柴榮大笑,“朱卿,這是你的心裡話嗎?”“這個……自然是臣的心裡話!”朱令贇的額頭出現了汗水,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問,難道是被識破了?他糾結之時,柴榮突然大笑。“朱卿,所謂燕雀安知鴻鵠之誌,你既然心存大誌,就該明白一個道理,一些宵小之徒,見不得人的鼠輩,他們是永遠成不了大事的!”“啊!”朱令贇臉色狂變,這不就是說摩尼教,說尚書令見不得人嗎?看起來陛下真的知道了,完了,完了,這條老命完蛋了!他連忙跪倒,嘭嘭磕頭。“罪臣該死,罪臣願意伏誅!”柴榮淡然一笑,“朱卿,你起來吧!有些事情,朕可以放在一邊,暫時不必計較,但是你必須要將功折罪!你可願意?”還有活路?朱令贇慌忙跪倒,這回磕得更用力了!“陛下寬宏大度,臣唯有以死報答。”“好!”柴榮道:“那你現在就領兵,立刻越過大庾嶺,攻入雄州,直取廣州,替朕滅了南漢,你可能做到?”“能,能啊!”朱令贇拍著胸脯,柴榮降旨,讓石守信和潘美作為副將,跟著朱令贇一起南下,而朱令贇原來的部下,則是交給了楊業和慕容延釗統領。柴榮提大兵在贛州屯紮,蓄勢待發。他這一招實在是高明,表麵上放了朱令贇一馬,實則讓他充當急先鋒。畢竟北方將領,都不熟悉南方的環境,唯有朱令贇比較合適。至於柴榮,他親自壓後,幾員大將在手,什麼亂局也撼動不了。說起來,柴榮也有盤算,他生怕金陵有失,萬一葉華應付不來,他不是正好回師援救嗎!故此柴榮也沒有出全力。可隻是一個朱令贇,再加上石守信和潘美,就足以把嶺南折騰得天翻地覆。他們急行軍,搶占雄州,打開了通往廣州的門戶,然後又攻占了韶州,一直打到了英州。在這裡,總算遇到了南漢的主力,上千頭戰象,阻擋在了大軍的前麵。唐末五代,氣候比後世要好很多,嶺南有很多大象,南漢訓練戰象,作為武器,試圖抗衡中原鐵騎。隻不過他們忽略了,大象是一種非常聰明的動物,最懂得趨利避害,它們上了戰場,才不會玩命呢!所以曆來以大象作戰,都會敗得很慘。大周這邊,一頓火油火藥,嚇得大象到處亂跑,南漢人馬,不戰自潰,被自家大象踩死的,是死在大周手裡的幾倍之多!石守信和潘美都是北方人,從來沒見過大象,他們可樂壞了,趕緊下令抓吧!一千頭戰象,他們愣是抓了五百多頭,全都送去贛州,交給柴榮。柴榮氣得大罵,都是廢物,打不了仗,送給朕乾什麼?浪費糧食啊!不過柴榮轉念一想,或許還有點用處,“全都送去金陵!朕要讓江南的百姓,領教大周天威!看誰還敢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