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柴守禮這樣的就是,他明明什麼都沒乾,隻是在家裡哄孫子,就惹來了無妄之災。柴宗讓很招人喜歡,人都是隔輩親,柴守禮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孫子。前些時候,宮裡送來了一封手諭,說是為了準備讓二皇子出宮,需要一筆錢,眼下宮裡不富裕……柴守禮二話不說,就拿出了一千兩赤金,隻是誰能想到,還不到半個月的光景,這一千兩就變成了太監周德安賄賂樞密使侯益侄子侯廣的賬款!這他娘的到底是怎麼回事?柴守禮很懵,但是他想得很清楚,既然是和宮裡有關係,他就該千方百計,把事情承擔下來,總而言之,不能丟了天子的臉麵。柴守禮讓人把孫子送去葉府,暫時住下,他獨自一個人,麵對刑部和禦史台的詢問。“柴太傅,你曾經給宮裡送去了一千兩黃金?可有此事?”“有!”“給了誰?”“太監周德安!”“為什麼給他?”“為什麼?”柴守禮頓了頓,突然冷笑起來,“還能為什麼?老夫想兒子了,找個人盯著點,沒事多給我傳點消息,不行嗎?”刑部的官臉拉得比驢還長,“柴太傅,你這是窺視大內,結交閹豎,圖謀不軌!”柴守禮呲著牙笑了,笑得還十分燦爛,“隨便你怎麼想!要治罪就去請旨吧?”“你!”一句話,就把刑部的官懟得無言以對。這世上誰都會造反,唯獨柴守禮不會,想拿大帽子壓他,還真不好辦!這時候代表禦史台的老臣趙上交突然道:“柴太傅,我聽聞是宮裡有人給你送了一份手諭,你才把黃金給周德安的,給你手諭的人是誰?”“不知道!”柴守禮斷然道:“區區一千兩金子而已,用得著手諭嗎?實不相瞞,老夫家裡的馬桶都是金的……要不,你們兩位去看看!”趙上交的臉都綠了,咳嗽道:“柴太傅,明說了吧,禦史張洎說手諭是皇貴妃送給你的,讓你拿出一千兩黃金,去賄賂樞密使侯益侯老大人,你怎麼說?”趙上交提問之後,逼視著柴守禮,希望得到一點有用的消息。奈何柴守禮真是鐵板一塊,他微微一笑:“首先,皇貴妃懷了龍種,老夫已經準備了一萬兩黃金,作為賀禮。其次,我要讓侯益幫忙,乾嘛不直接去送錢,還用得著通過一個太監轉手嗎?”刑部的官員立刻追問道:“柴太傅,照你這麼說,是認為張洎張禦史誣陷你了?”柴守禮聳了聳肩,“老夫早就習慣了流言蜚語,不差他一個……總而言之,你們願意查,就去找張洎詢問,找出手諭來源……要是不信我的話,就把老夫抓起來,嚴刑拷問也好,屈打成招也好,隨你們的便!”趙上交是老資格,也是老油條,發現柴守禮滴水不漏,也隻好認輸。“柴太傅既然不願意追究,那我們會想辦法儘快結案,朝堂的紛擾已經夠多了,還是儘快恢複太平吧!”……詢問結束了,可柴守禮絲毫感覺不到高興,他遠遠沒有表麵上那麼輕鬆。手諭當然是真的,還是皇貴妃送來的,可問題是手諭為什麼會落到張洎的手裡,明明一千兩黃金,是為了迎接孫子回家的費用,怎麼變成了賄賂侯益?還有,皇貴妃賄賂侯益乾什麼?莫非是為了那個東宮六率?縱然是如此,手段也太粗糙了吧?怎麼會這麼容易露餡呢?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是失誤,還是有人搞鬼?柴守禮滿肚子的疑問,他決定去葉府看看,向葉華討個主意……就在此時,符貴妃滿臉的惶恐,來到了姐姐的宮中,一見麵就跪伏地上,抽泣道:“姐姐,小妹無能,請姐姐責罰!”符皇後知道消息走漏,被氣得夠嗆,可妹妹身上懷著龍種,也不敢讓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因此連忙讓人把她攙扶起來,在自己身邊坐下。“不是姐姐說你,就這麼點事情,怎麼都辦不好?”符貴妃抽泣道:“是小妹無能,侯益是當朝老臣,等閒打動不了他的心,小妹宮中又沒有什麼好東西,恰巧趕上二皇子出宮,我就想了個笨辦法,誰都知道柴太傅有錢,我想從他那裡借點,誰知,誰知居然會走露消息,小妹實在是沒有料到……姐姐,那個張洎怎麼會拿到手諭啊?”符貴妃先是把自己摘乾淨,然後輕飄飄一句話,就把話題轉移到了彆的事情上,著實有些本事,符皇後居然沒有察覺,而是順著妹妹的思路道:“莫非是柴太傅那裡露出去的風聲……不對勁啊,柴太傅為什麼要給自己惹麻煩?他總不會為了一點錢,就耍這麼不入流的手段吧?”符貴妃很用心想了想,然後道:“姐姐,你說會不會是柴太傅身邊的人不可靠啊?”“這個……”符皇後陷入了深思當中,在柴守禮身邊,最多的就是管理商業事務的人,有些是柴家的,有些是從符三那裡借來的,還有從大周學堂招募的……又是那兩口子!莫非是他們一而再,再而三,阻止太子籌組東宮六率?彆忘了,張洎是南唐的降臣,沒準和葉華也有關係,如此處心積慮,阻止籌建東宮六率,削弱太子羽翼,真是用心良苦!漸漸的符皇後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眼神之中的怨恨就越來越強烈。她絲毫沒有意識到,手諭還可以從另一個人的手裡流出,那就是自己的二妹!畢竟沒有人會主動引火上身,二妹又不是傻子,乾嘛給自己找麻煩?“姐姐,小妹這次是犯了大錯,惹了大禍,還請姐姐不要在乎小妹,聖人有什麼憤怒,隻管衝小妹來就是了!”符貴妃說著,又低聲哭了起來。符皇後沉吟道:“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替我做事,姐姐不會讓你吃虧的,我會有辦法的!”到底是將門虎女,符皇後當機立斷,吩咐手下的人,去給周德安送一瓶鶴頂紅,結果了這個禍患。“周德安死了,七竅流血死在了天牢!”葉華聽到這個消息,久久不語,身為冠軍侯,葉華的實力非常龐大,唯獨一個地方,他沒法插手,那就是深宮大內!葉華也非常克製,沒有逾越人臣的本分,可就是深宮大內,波譎雲詭,充滿了變化,明搶暗箭,雷霆風暴,時時醞釀……“周德安必須死,但不是這個時候死!我看不是皇後愚蠢可怕,就是有人存心要害她!”葉華很不客氣道:“如果我沒有猜錯,從一開始,這個人的目標就不是幸哥,也不是太子,而是皇後!”“皇後?”“沒錯……隻要拿下了後位,生下的孩子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子,大可以徐徐圖之,不愁太子之位跑出去!”葉華都忍不住讚歎了起來,“高明,真是高明啊,陛下春秋鼎盛,兩個毛孩子也值得大動乾戈?人家圖謀的是後位,這一手非比尋常啊!”符三深深吸口氣,她低著頭,默然無語,距離後位最近的就是二姐,莫非是她暗算了大姐,讓大姐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殺人滅口,大姐啊,你可真糊塗啊,這種事情怎麼能做呢?或許連周德安都沒有想到,他一個區區太監,居然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那麼多人為他出頭,也能含笑九泉!首先開炮的就是刑部和禦史台,這兩個衙門是承辦案子的,現在重要證人死了,案子辦不下去了,難道要追究他們的責任嗎?這倆衙門才不當背鍋的呢!他們立刻聯名上書,請求徹查周德安之死!而就在他們上書之前,樞密使侯益已經稱病不出,他給柴榮寫了一份劄子,老頭十分委屈,從頭到尾,他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侯廣是他遠房的侄子,平素沒什麼往來,居然就誣陷他貪墨,七十多歲的人了,活了一輩子,還沒這麼丟人過!一句話,沒有公道,他就永遠不上朝!侯益的表態,牽動了政事堂,這下子誰也彆想裝糊塗了。轉過天的大朝會,朝中諸臣,悉數來到。就連葉華都來了。他剛到,魏仁浦就湊了過來,兩個人沒說話,但眼神劈裡啪啦,老魏質問,怎麼會搶先動手?周德安應該死,但必須讓他扛下所有罪名,現在什麼都沒審出來,這不是讓老夫難做嗎?葉華沒有搭理老魏的抱怨,隻是一個意思,壓,能不能壓得下去?老魏犯了難,當然了,隻要沒有確鑿證據,還是可以壓下去的,反正韓通大軍剛剛攻入漢中,隨便拋出個議題,比如接管巴蜀,就能讓朝廷熱鬨好幾個月,玩這些手段老魏十分嫻熟!葉華表示讚同。當群臣向皇帝陛下施禮之後,禦史張洎第一個跳出來,“啟奏陛下,臣前幾日交上了一副手諭的副本,如今臣手裡還有手諭的正本,另外還有周德安寫的一封遺書,臣鬥膽上呈陛下!”張洎將兩樣東西交給了太監,送到了柴榮的麵前,然後張洎雙膝跪倒,朗聲道:“陛下,皇後乾預朝政,賄賂重臣,證據確鑿,臣鬥膽懇請陛下,廢了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