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結束太快了,以至於兩位小公主都沒有反應過來。軍械坊沒有人死,隻是兩位工匠被噴口燙傷,需要處理,短時間之內,沒法工作了。其餘的工匠,稍事休息,就立刻回到了崗位上,繼續開始工作,製造更多的武器。在這個四麵敵人環視的孤城,最可靠的就是手裡的武器。作坊重新恢複了忙碌和秩序,唯獨兩位小公主,她們顯得有些興奮,又有些惶恐。半晌大公主才仗著膽子道:“你們好厲害啊!”郭幸哥“嗯”了一聲,就不知道怎麼接話了。小公主頓了頓,突然道:“你們不相信佛法嗎?”她的問題顯然很突兀,也不合適,姐姐立刻用刀子一般的目光,狠狠瞪她,小公主嚇得低下了頭,不再言語,大公主一臉的羞愧,代表妹妹道歉。郭幸哥皺著眉頭,“不用那麼害怕,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要信奉佛法?能當飯吃,還是能當衣穿?”“這個……佛菩薩會保佑我們的!”大公主低聲道。郭幸哥搖頭,“我很小的時候,差點丟了性命,是老祖和哥哥救了我,沒見到佛,也沒看到菩薩!後來有人刺殺我,是葉忠他們救了我!”“他們就是佛菩薩派來的!”小公主突然瞪大眼睛,裡麵充滿了光,亮晶晶的如同葡萄粒,“真的,隻要你信奉佛法,一切都會好的!”小妮子說完,又急忙低下了頭。郭幸哥眉梢挑起,他頓了頓道:“我隻相信親人,朋友,還有科學!”說完話,少年郎就起身往外麵走,他還有新式武器要製作,郭幸哥很不理解,為什麼一個人要相信虛無縹緲,又沒有什麼用處的神佛……這個問題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或許哥哥能給自己一個答案吧!郭幸哥突然思念起開封了,他想葉華,想老祖,想葉大和葉二,對了,葉三也該降生了吧?還是家裡能讓他感到溫暖,至於西域,太危險了!他都不知道,那個尉遲斑,為什麼要發了瘋,攻擊作坊,還想害自己。他不是於闐的宗室嗎?難道他不想要大周的援助?或者說,他根本是個瘋子,想要讓於闐滅亡?……“諸位兄長子侄,大家都是於闐宗親,現在是於闐的生死關頭,我們不能再坐視不理,無動於衷了!”尉遲郎麵對著一群宗室子弟,大聲道:“陛下中了邪,要把於闐的江山拱手讓給大周!我要告訴大家夥,彆看大周占據了中原,他們和以前的大唐不一樣……大唐禮敬佛法,而大周滅佛,他們要滅了於闐!”尉遲郎高聲狂叫,他把滅佛等同於滅於闐,顯然是偷換概念,可是在這個時候,邏輯上的混亂已經沒什麼關係了,隻要把情緒煽動起來就夠了。尉遲郎振臂高呼,要所有人去找李聖天,向國王進諫,換句話說,就是逼宮。尉遲郎自知威望還不夠,他主動推舉年紀最大的尉遲唯德。終於,在一番虛偽的謙讓之後,尉遲唯德帶領著宗室子弟,直奔王宮而去。就在半路上,尉遲斑突然帶著人跑了過來。尉遲郎大喜,“我兒,可抓到了商王?商王何在?”尉遲斑都要哭了,還找商王呢,找找腦袋好不?尉遲郎也發現了異樣,就在兒子的身後,三百名大周精兵,在葉忠和葉武的率領下,分成兩隊,把他們直接包圍起來。明晃晃的刀槍,黑乎乎的槍口,全都對準了他們。“彆動!”這些宗室子弟嚇得不輕,他們當然知道大周兵馬的厲害,哪裡敢造次。大家夥的目光全都落到尉遲郎和尉遲唯德,兩個帶頭之人的身上。尉遲唯德努力保持鎮定,“我,我們去麵見陛下,你們要乾什麼?”葉忠微微冷笑,“不乾什麼,也要去見陛下!”“那,那咱們就一同前往!”“去是要一起去,不過不能這麼去!”葉忠突然厲聲道:“來人,把他們全都綁了!”“什麼?”這些宗室子弟大怒,憑什麼捆我們?你們大周勢力再大,可腳下是於闐城,我們都是於闐宗室,這是侵門踏戶,蹬鼻子上臉!把於闐的臉麵踩在地上啊!有幾個還抽出了兵器,想要拚命。隻不過他們顯然高估了自己的戰鬥力,沒有一刻鐘,就被悉數解決。葉忠押著這群人,直奔王宮而去。走到了宮門口,正好發現了李從德,他剛剛在城外巡視軍營回來,聽到城中有變,才風風火火趕回來。結果就碰到了這一幕。尉遲唯德老淚橫流,破口大罵,“李從德,你睜眼睛瞧瞧!這就是你想賣命的大周,你們父子無恥!斷送祖宗基業,你們都該死啊!”其他人也跟著叫罵,李從德臉漲得通紅,恨不得給他們幾個嘴巴子,奈何畢竟是叔父,他隻能耐著性子,向葉忠道:“葉將軍,他們有什麼冒犯之處,還請將軍言明,我會狠狠教訓他們的!”葉忠淡然一笑,“光是教訓,怕不夠啊!”他扭頭對著手下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抬著幾具屍體,擺在了李從德的麵前。“這,這是什麼?”葉忠探手,將屍體上麵的布扯去,露出在大庭廣眾之下。李從德探身看去,驚得目瞪口呆,“是太監武士?有,有人勾結大食的外寇!是誰,是誰要出賣於闐!”作為多年的老對手,李從德也聽說過太監武士的威名。這是大食帝國最精銳的力量,突然出現在了於闐,不用問,一定是有了內鬼!“葉將軍,他們是誰的人?”葉忠用手指了指尉遲斑,此刻,這小子也被抓了起來,捆得像是粽子。李從德疾步走到他的麵前,探手揪住了胸前的衣服。“無恥之徒,是你出賣於闐,我要殺了你!”尉遲斑乾脆豁出去了,他把怪眼圓翻,“李從德,誰出賣於闐了?老子隻見到有人投靠大周,想把一切都交給人家!”“大周和大食不一樣!”“怎麼不一樣,大周要滅佛,大食一樣要滅佛!”尉遲斑扯著脖子大喊,“諸位叔伯,諸位兄弟,你們還能忍嗎?於闐要亡了!”他悲憤大叫,尉遲郎也跟著喊叫,這些被抓的宗室子弟,把矛頭都對準了李從德。尉遲唯德更是怒斥道:“小輩,你沒有資格處置我,我替於闐賣命的時候,你還是個奶娃娃呢!我們不能看著於闐被你們當成陪嫁!不行,就是不行!”王宮門外,一片大亂。葉武用力攥著刀柄,他恨不得一下子抽出,把這些人都給砍了,跟大食勾結,發動兵變,抓捕商王,哪一條不夠殺了他們!葉忠伸手,按住了兄弟。不能著急,這是於闐的家事,他們畢竟是外人,不好插手。且看李從德吧!這時候最為難的就要數李從德了,全都是宗室子弟,他的親人長輩,要怎麼處置,能怎麼處置?李從德沉吟了許久,才說道:“把尉遲郎尉遲斑父子打入死牢,其他人圈禁宗正寺待查!”麵對這個結果,葉武的眉頭幾乎立起,這麼處置,未免也太輕了吧!“等等!”就在這時候,宮門大開,李聖天在侍衛的攙扶之下,緩慢而堅定地走到了外麵,李從德急忙跑過去施禮。“父王,兒臣無能,攪擾了父王的休息……”還沒等說完,李聖天抬起巴掌,就給了兒子一下子,雖然不疼,但卻把李從德打蒙了。李聖天長長吸口氣,渾濁的老眼,犀利起來。“爾等聽著!大周滅佛,乃是由於佛寺占用土地,不納稅賦,已有三武滅佛在前,大周所作所為,並無不妥。若是心存佛法,隻需在家念經禮佛即可。將大周滅佛,與大食相提並論,是包藏禍心!”“以此煽動作亂,更是其心可誅!”“尤其是可恨,竟然勾結黑汗,大食,回鶻……想要滅了於闐!此舉更是天地不容!”李聖天大口喘氣,氣得胡須揚起。“於闐是百萬生靈之國,非是李家之國,也非是尉遲一姓之國!”李聖天指著所有人道:“從今天開始,爾等悉數從宗室名冊除去,貶為庶人,凡是涉及到散布謠言,作亂誤國,悉數嚴懲不貸!”李聖天一錘定音,那些宗室子弟如喪考妣,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們都是一家人,你也太六親不認了!葉忠和葉武的眼神當中卻充滿了敬意,看起關鍵時刻,還要靠著老人的魄力和智慧!李從德滿臉羞愧,連忙過來,“請父王放心,孩兒一定遵照命令行事!”李聖天頓了頓,又道:“你聽著,要即刻把我的話,傳諭所有於闐百姓。還要立下一條規矩,凡是挑唆於闐和大周關係,就是十惡不赦的罪人,所有人要群起而攻之!”李從德震撼無比,還是老爹厲害啊!他用力點頭,李聖天又勉強擠出個笑容,“葉將軍,回頭我會上門致歉,請你們諒解。”葉忠忙道:“都是一家人,陛下見外了。”李聖天含笑點頭,他在眾人的攙扶之下,緩緩回宮,當他進入宮門的一刹那,有一股紅色的液體,順著嘴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