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山神廟裡的風雷(1 / 1)

逆水寒 溫瑞安 1937 字 1個月前

慘叫甫起劉獨峰已掠出廟字。洪放一眼望見廖六掏出了鏡子即猱身搶進一聲叫道:“彆讓他照鏡!”他手上已多了一條鏈鏢伸手一挽一放颼地向廖六射了一鏢。廖六已經傷重無法閃躲。他隻把鏡子向著洪放一映。眼看那一記鏈鏢就要命中突然間洪放現有一個人向他射了一鏢。洪放應變奇急衝天而起躲過一鏢。就在這時他現又有一人激衝而起再向他射了一鏢而那個人就是他自己!洪放急忙一個千斤墜往地上一伏就地翻滾扳身挺起正以為躲過了這一鏢但見一人滾地而至由下而上向他脅下甩出一記鏈鏢!洪放一口氣躲過二鏢第三鏢又到他心念電轉但身手決不稍緩一連八個半旋轉不但避過鏈鏢身形卻反迫了過去!可是那鏈鏢“颼”地回轉直釘洪放的背心。洪放心下已有定奪手上鏈鏢一圈一套已勒住廖六頸項“哈”地一聲獰笑道:“那隻是鏡子裡的幻象我才不信——”話未說完急風襲背而至!洪放這下可謂驚得魂散神飛顧不得用力勒殺廖六急一側身“叭”地一聲鏈鏢射入洪放左背臂骨之中。洪放痛得死去活來廖六再把鏡子一揚隻見鏡裡掠過一條人影又向洪放射了一鏢!洪放痛得魂散不全那有餘力閃躲卻在此時廖六身子一僵扒仆在地上他背上插了兩支鐵叉。“張五”正在他的身後。鏡子已到了“張五”的手上。隻見這“張五”眼睛出異光緊緊握著手上的鏡子喃喃地道:“軒轅吳大鏡!正是軒轅吳天鏡!果是神物!”突聽一聲悲號:“老六!”洪放急呼道:“小心!”一條人影挾著勁風急撲向假“張五”。假“張五”百忙中一個大仰身鯉魚打挺野鶴投林轉而黃茸掠柳急上而落以細胸巧翻雲急撲攫來人!假“張五”在刹那間反守為攻並把鏡子插入腰間一連變了四種身法把來人逼入絕地他手上一擊陰陽三才奪鎖扣而出!陰陽三才奪布滿鋼刺上下如鉤鎖套敵手兵刃易如反掌鋼錐喂毒未端鴨嘴形尖矛鋒背微凹見血透風血擋亦可傷人是極歹毒的武器!但來人突然拔出一件兵器。這兵器令假“張五”意想不到。那竟然是一支筆。一支筆居然要硬碰他足令江湖聞風色變的“陰陽三才奪”!“陰陽三才奪”是他師父傳授給他的獨門兵器。三才奪總共有兩根他拿的是陽奪通體閃著令人不寒而驚的慘白光芒。這一種武器總共有九招他隻學會一招。那一招叫做“指天劃地”。但就憑這一招已經成了他的外號。他這柄“三才奪”鎖下過十二顆人頭七條胳臂四條腿子還有兩個人是被攔腰鎖斷的。這廿五個人如果不是毀在他手裡武林中江湖上起碼有一千名黑道厲害人物要藏匿一輩子不敢冒出頭來。所以假“張五”對自己的武器十分有信心。他也知道敵手是誰。那是真的張五。張五一點也沒有猶疑。他那一支細筆立時被絞入三才奪裡。假“張五”連第一招都尚未使出來筆奪已鎖在一道。結果完全令洪放和假“張五”震愕。“陰陽三才奪”就像變成了樹枝張五手中那支小筆就像利刀一記記的削了下去。才不過一下子三才奪被削成了一根禿棒。筆尖已轉入中鋒那是張五“春秋筆”筆法裡最淩厲的殺著每一筆都帶著虎虎狂風猶如戰陣殺伐!假張五怪叫一聲百忙中抽出吳天鏡一架這照映之下春秋筆的殺勢反向張五反攻而至!張五跟廖六是同門感情也最融洽。他當然知道“軒轅吳天鏡”最大的威力是在:利用虛幻的景象把對方的攻勢反擊對方當對方以為隻是水月鏡花不過幻像之時它就會變成實實在在的殺著;如果對方防備招架時卻不過是幻影假象而已。對方攻勢越淩厲反擊也更強烈。張“五筆”意一緩竟淩空畫起花鳥山水來。攻勢頓滅。假張五手持吳天鏡物應心通一時間竟難以節製意與滔淡防範頓疏洪放見情形不妙叱道:“五師兄你乾什麼?!”張五突然做出一個動作。他把筆往咽喉一遞。假“張五”在迷惚間也把鏡沿往喉嚨一送。這支橫掃千軍的筆攻不了人就反攻自己。當筆攻向鏡子鏡子反照了它的攻勢而令筆反過來攻伐自己鏡子頓失去了作用人反而成了鏡子。張五的筆到了喉嚨突然軟了就像一根普通的筆一樣筆尖在他的咽喉隻是輕輕點了一點捺上一抹淡淡的墨痕如此而已春秋筆可剛可柔隨心所欲。可是假“張五”卻不知道如何控製“吳天鏡”的用法這一個殺著到了假“張五”手上變成了一個危機。“軒轅吳天鏡”邊沿頂端有一枚尖簇!假“張五”這回手一戳無異是自取滅亡。洪放乍見情形顧不得背上疼痛伸手一揚三枚鐵蒺藜呼嘯而出!一枚射向鏡子的尖簇上!一枚射向鏡子的彎柄上!一枚直取張五的眉心!張五已經豁出了性命。他看見雲大、李二藍三、周四一個個先他而逝又眼見廖六慘死。他決意要殺眼前的兩人為廖六報仇奪回吳天鏡。當他一見“陰陽三才奪”的時候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了:“指天劃地”狐震碑。“鐵蒺藜”。這是九幽神君的兩大弟子。狐震碑化裝成自己“鐵蒺藜”扮成洪放抑或洪放根本就是“鐵蒺藜”合力暗殺廖六。他明知自己決非狐震碑和“鐵蒺藜”聯手之敵但悲憤之情已掩蓋了一切他決定要以手中劉捕神的獨門法寶來與這兩個惡魔一拚。他伸手一按“嘯”的一聲一團墨汁恰好迎射在飛彈而來的鐵蒺藜上。“波”的一響墨汁結成的硬塊與鐵蒺藜一撞之下碎成無數十片但鐵蒺藜的方向也被打歪不知落到那裡去了。同一時間“假張五”狐震碑手上的“軒轅吳天鏡”被一枚鐵蒺藜震得一歪尖棱便刺不中咽喉隻鏡沿在頸上抹了一道瘀痕。而另一枚鐵蒺藜卻射在狐震碑手腕上。狐震碑手腕一抖吳天鏡落了下來。“鐵蒺藜”的鐵蒺藜是淬有劇毒通體尖刺的但這一枚飛激在狐震碑的手上竟隻震落吳天鏡而不劃破皮膚可見鐵蒺藜在匆急中的施放暗器手法輕重拿捏仍毫厘不失!吳天鏡一落狐震碑如大夢初醒不意自己的師弟鐵蒺藜會暗算他怒吆一聲:“你乾什……”但卻省起剛才危機一時變了臉色。張五手上的春秋筆一揚人往吳天鏡掠去!——這件寶物決不能落到敵人手上!“鐵蒺藜”卻是誌在必得。他一揚手間兩枚鐵蒺藜分上下射至。張五竄身一伏伸手一抄兩枚鐵蒺藜已然射到!他要接住吳天鏡便得給那鐵蒺藜射中!他如果退身躲避吳天鏡便必定落在敵人手中!——吳天鏡落在敵人手裡他的春秋筆威力便必然受製自是必死於敵人手中。——如果強取吳天鏡這兩枚鐵蒺藜已不及閃躲。橫死。堅死。張五決定置於死地而後生。他要搏一搏。他身法不變陡然加快。鏡已接在手中。鐵蒺藜已在眼前、胸前!他把鏡子一反照出了一上一下的兩枚鐵蒺藜!這當口兒兩枚鐵蒺藜已經十分逼近吳天鏡照見它們的時候兩枚鐵蒺藜幾乎都要在刹那間打入張五的身上!可是吳天鏡已經及時映照了這兩枚鐵蒺藜!由於張五抄鏡急照角度上已無法顧及這一照隻把上射額頂的一枚鐵蒺藜照見大半下射胸膛的那枚照見小半。不過吳天鏡的奇特力量已然揮。兩枚鐵蒺藜上麵一枚立即反射!下麵一枚欲不能退力亦不足在半空微微一頓“波”的一聲炸成碎片!“鐵蒺藜”射出兩枚絕門暗器以為垂手必得不管張五或避或死他卻要先一步搶得吳天鏡。不料人才竄至鐵蒺藜倒射回來!“鐵蒺藜”人往前竄等於向鐵蒺藜撞了過去!一迎一射何等迅疾!“鐵蒺藜”確有過人之能嘯嘯二聲兩枚鐵蒺藜又自雙手激射而出!第一枚鐵蒺藜抵消了反射那枚鐵蒺藜的勁力第二枚鐵蒺藜把那兩枚在空中消勁的鐵蒺藜震飛出去。“鐵蒺藜”掠勢不減。張五抓住吳天鏡柄子的同時“鐵蒺藜”也伸手抓住鏡沿。張五手腕一掣把鏡子一捺。鏡沿有尖棱。“鐵蒺藜”隻好縮手!就在這裡張五察覺背後急風陡至!他一回身一枚鐵蒺藜已到了他的鼻尖。那枚鐵蒺藜竟是剛才張五用“春秋筆”裡的“墨汁”震飛的那一枚。那枚鐵蒺藜竟沒有被震落。它仍然飛旋著換了另一個方位無聲無息地射近張五。待張五現的時候任何應變都來為不及把自己從鬼門關裡搶救回來。這就是為什麼“鐵蒺藜”在江湖上憑著幾顆小小的鐵蒺藜就可以吃儘三湘七澤、綠林十六分舵的紅贓之故。“鐵蔟藜見血封喉一路趕到閻王殿。”張五的命運看來也隻有閻羅王才可以處理。戚少商眼皮一張現劉獨峰已不在廟裡。但他卻有一種詭異的感覺。這廟裡不止是他一個人。黑暗裡必定還有人。什麼人?就在這個時候殘燼竟然重燃。幾縷煙氣筆直上升那餘燼竟又成了火焰火光雖旺但廟裡的光影卻更暗。因為火的顏色是慘綠的。幾縷煙氣搖蕩不定綠焰搖曳吞吐;戚少商仿佛聽到地底下的哀鳴慘嚎腳鏈軋軋。戚少商卻定了下來。越是遇險越要鎮靜。恐慌無補於事。真正曆劫渡險的江湖人都有這種定力。綠焰愈來愈盛。整座破廟都是慘綠色連菩薩的寶相密封的蛛綱都有了凹凸、玲瓏詭異的深淺碧意。火焰煙氣聚而忽散成為四柱四柱直升合成一體漸漸形成一條平薄的綠片好像一張薄紗罩在綠焰三尺之上。戚少商望定了變化莫測、幻異萬千的綠焰隻覺得一陣刺目他緩緩合上了雙目。危機當前他居然不看?隻聽一個聲音道“你是戚少商?”戚少商閉上了眼可是比開眼的時候更敏銳清醒但這一句問話卻令他心神一震。這聲音如同鬼嘯魅鳴都不能令他驚怕但這語音卻是來自他的喉裡。剛才那句話竟似他自己問的。那語音完全跟他的聲音一模一樣。究竟是什麼力量能使他自己問了自己這樣的一句話?戚少商禁不住答了一句:“你是誰?”那語音仿佛仍似來自他的喉底也是問了一句:“你是誰?”戚少商汗自額冒嘶聲道:“你究竟是誰?!”他的聲音依樣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戚少商喃喃地道:“戚少商我是戚少商。”那一個聲音突然分成兩種聲音一是戚少商的語聲:“我是戚少商我是戚少商我是戚少商……”一個如嬰孩斷氣病弱彌留時的語音道:“你是戚少商你是戚少商你是戚少商……”戚少商斷喝一聲:“你是誰?!”震得喀喇喇廟頂一陣塵沙籟籟落下來。這一聲斷喝又造成回聲:“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旋又分成兩個聲音:“你是誰”、“我是誰”接著又嗡嗡回應地分成了四個聲音:“你是誰”、“我是誰”。“你是誰我就是誰”、“我是戚少商”……反覆回旋著然後又分成八個、十六個不同的語音交織、回蕩成在戚少商腦裡耳中。戚少商突然驟起長嘯。嘯聲清越。綠焰一幌。破廟裡蝙蝠、昏鴉四飛而起。廟字驀然又靜了下來。隻剩下戚少商一人盤膝而坐而對綠焰。戚少商眉皆碧。無聲。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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