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令萱將茶葉放進茶壺,注滿了水,聞著嫋嫋升起的茶香,眉頭蹙了起來。林通秀還在隔壁的房間裡,等著跟自己品茶,但她已經不想再敷衍了。現在九雁山正在多事之秋,誰有心思和這個不招人喜歡的人喝茶?本以為他喝了那壺“好茶”,也該自己走人了,沒想到他賴著不走,還要喝第二壺。他是果然迷戀自己,還是彆有用心?遲疑了一下,陸令萱從瓶子中倒出一枚藥丸,扣在手心,暗道:我一會兒好言好語的勸你離開,你若不走,彆怪我把你橫著搬出去。正在這時,頭頂聲音大作,鐘聲、鼓聲、鈴鐺聲響成一片。林通秀用茶碗蓋子撥著茶葉,暗道:南師兄一去不返,莫非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以他的修為,應當不至於,倘若他都麻煩,我豈不更加麻煩?正在這時,耳邊傳來細細的聲音道:“林通秀,你還在乾什麼?”林通秀身子陡然繃直,臉色刹那間嚴肅起來,恭敬道:“師尊,您怎麼回來了?事情已經辦完了麼?”南通一可以因為突然被玄道附體感到驚訝,林通秀卻不會,因為玄道的那縷分神,本來就是被他從燕雲帶過來的。玄道的分神庇佑,才是他敢直闖紫霄宮的底牌。當然,張清麓最隱秘的傳送陣也能無聲無息的破壞了,除了玄道還有幾個人能做到?後來他能看出張清麓虛實。以及大鬨特鬨,逼得紫霄宮幾個留守應接不暇,也是玄道在後麵指點。若無玄道。林通秀怎能與紫霄宮上下周旋那麼久。但是前幾日,玄道已經離開了。林通秀也不知道玄道去哪裡了,但就在攻打西嶺劍派的前幾日。玄道丟下一句“另有要事,等候命令”,就把他拋開,自己一個人走了。林通秀就是有天大的膽子,哪敢多問一句。留在道宮繼續做玄道吩咐他的事,比如打入九雁山,抓住秦越種種。隻是他雖然還是一個真人,但失去了玄道的指點。憑他的水平,還不足以和剩下那幾位人精周旋。也是張清麓他們運氣好,倘若玄道還在,林通秀哪有那麼容易就落入陷阱之中?玄道卻高估了自己的弟子,隻離開幾日,這小子就差點給人包了餃子。好在玄道不知道過往,也沒被這徒弟氣的嘔血。趕到西陲時。正好見他們師兄弟聯手往九雁山而來,雖然不滿兩人沒有按照自己的布置私自接頭,但畢竟也是小事,正好他也要進九雁山,就選擇了南通一附身。至於林通秀——有南通一備選,誰會選擇林通秀啊?隻是現在南通一被琴老正麵拖住,分身無暇,玄道才想起這個徒弟來,傳音給林通秀。玄道喝道:“不必多說,你還在九雁山麼?”林通秀恭聲道:“我在九雁山丹閣。”玄道道:“好,給我殺!”林通秀愕然道:“啊?”玄道道:“本來本座打算讓九雁山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洪流中,現在已經暴露,不必多說,殺光所有人,去天機閣拿天機神卦。你不是閒的麼,快去做這件事。”林通秀張口結舌,道:“我……我……”玄道哼了一聲道:“你擔心你的女人?丹閣可以留下不殺,任你處置。”林通秀大喜過望,道:“多謝師尊。”玄道冷笑道:“我現在要和一個老兒開戰,等本座鬥法結束,你若還辦不好,就不要回來上清宮了,留在北國一輩子吧。”…,林通秀忙道:“恩師放心……”話音未落,頭頂鐘聲大作,玄道的聲音戛然而止。鐘聲鼓聲震耳欲聾,預示著九雁山巨變的到來!林通秀猛地站起身,雙手一分,已經全身光芒籠罩,就聽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陸令萱急急忙忙趕出來,道:“這是怎麼了?”林通秀見了陸令萱,目光冒火,突然噌的一聲上前,一把抓住她,喝道:“萱兒,跟我走吧。”陸令萱正在疑惑山中的動靜,卻沒想到被他抓了個正著,不由瞠目結舌,道:“你……你說什麼胡話?”林通秀道:“事到如今,我就直說了吧。我一直喜歡你,如果不是為你,我絕不會到北國來。”陸令萱愕然道:“說這些做什麼?”林通秀死死地抓住她,道:“萱兒,我早知道會有今天。恩師本來將這個任務派給了師妹,但是我自己要求過來的。我不求什麼功勞,也不求什麼賞賜,張清麓雖然討厭,但我並非一定要把他怎麼樣。我全是為了你,我為了拯救你而來。”陸令萱臉色蒼白,道:“你把話說明白些,你要怎麼樣?”林通秀道:“你也有預感了吧。九雁山要完蛋了,就在今天!北國也要完蛋了,紫霄宮這種不合理的東西,滅絕指日可待!這裡隻是我靈山道統和昆侖道統衝突的一個前線,不該有什麼道宮之類的可笑存在。現在到了離開的時候了。你跟我走,我包你一輩子吃喝不愁。我還沒有雙修道侶,你就是最佳人選……”他自己說得興起,陸令萱的神色卻是越來越白。這些話,在紫霄宮初見的時候他也說過,但陸令萱除了驚訝之外,便覺得虛幻,並不真往心裡去,但這時候再聽他說,配合著頭頂大作的鈴聲,她真真切切感覺到了末日的逼近,登時頭腦一片空白。“師姐怎麼了?”一個清亮的聲音打破了瞬間的寂靜。陸令萱目光呆呆的轉過頭去,就見傅之玉站在門口。她先是愕然隨即變為憤怒,兩道本來就向上斜飛的柳眉更加倒豎起來,喝道:“奸賊,快放了陸師姐。”說著身子一晃,一根長槍已經出手。陸令萱突然福至性靈,清醒過來,失聲叫道:“不要!”嗤的一聲,鮮血四濺。林通秀手中的折扇打開,鋒利的邊緣染滿鮮血,如桃花朵朵,渲染了雪白的扇麵。傅之玉臉上還帶著幾分桃花煞氣,卻永遠的凝住了。緊接著,她纖長的身軀如抽空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活力,直直的落下,落到了塵埃裡。紅消香斷,玉山傾倒!築基中期和精魂天地的真人,差距就是這麼大。即使她奮勇無雙,終究抵不過境界的碾壓。林通秀歎了口氣,道:“也是個佳人,可惜了。是佳人不該拿刀槍,不然便不可愛了。折華攀柳,真令人不愉快。”陸令萱的神色和傅之玉一樣停滯了,半張著口,看口型說的是一個“傅”字,而剩下的“師妹”兩個字,無聲的從空氣中消散了。一聲琴音,仿佛從天際傳來,緊接著,地動山搖。衝天的威壓和氣勢壓得丹閣咯吱咯吱作響,這是戰鬥開始了!林通秀心頭閃過玄道的警告:若是鬥法完了,你還沒辦好事情,就在北國呆一輩子吧。開什麼玩笑,我怎麼能留在破破爛爛的北國一輩子?…,“我要去找天機閣!”猛地跳了起來,林童鞋決定了方向。在陸令萱身上一拍,禁錮住她的真元,林童鞋一路拉著她出了丹閣,因為走得急切,他沒有回頭看陸令萱,如果他看了,就會看到一個他永生難忘的眼神——即使是他再喜歡陸令萱,如果他看見那個眼神,他也絕不會有勇氣把陸令萱留在自己身邊。一路上行,他也輕易的找到了天機閣。這時候的天機閣,已經塌了一半。外麵的圍牆有一半化為齏粉,連痕跡都找不到,另一半也歪斜倒塌,隻剩下斷壁殘垣。不過顯然,戰場已經轉移了。林通秀唯一抬頭,就能看見遠處兩道光芒糾纏不已,那仿佛從天邊傳來的琴聲,更讓他體內的元氣沸騰,幾乎彈壓不住。但這些事情離他甚是遙遠,神仙打架,他雖不是凡人,卻也會連著造謠。心念一閃,林通秀想到:師尊隻有一縷分神,少不得要借助軀體,想來是用了南師兄的身體了。嘿嘿,虧了他後來選了南師兄,若是選了我,肉身有個三長兩短,我去找誰說理去?這麼一想,林通秀居然愉悅起來了,三步兩步上了天機閣。天機閣的牆壁也穿了許多大洞,陽光順著洞口灑入,使閣中顯得明亮了許多。一直上到頂樓,就見北麵的牆壁倒塌,露出一件暗室來。林通秀笑道:“妙極,省了我許多功夫。”走入暗室之中,就見雖然牆壁被打通了,那暗室居然還有些陰暗,剛一邁步進來,便覺得心中陡然一沉,如芒在背,登時生了高深莫測的敬畏之意。林通秀心中一凜,隨即冷笑道:“憑你有什麼神秘,近日也是我囊中物。”定了定神,隻有迎麵的牆壁如鏡麵一般光華雪白,一塵不染,在被破壞的七零八落的天機閣中尤其顯眼。在仔細看,牆麵邊緣垂下來一條細細的流蘇,順著流蘇往上看,牆上方掛著一簾畫著伏羲八卦的帳幔。他一撫掌,笑道:“找對了地方。”躍起身來,伸手一掀,將帷幔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