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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 傾泠月 1446 字 1個月前

皇朝十九州,每一州皆有其特色,比如華州那是最富饒的,蘭州那自然是蘭花天下絕,墨州那裡最多金礦,而風景最秀逸的要數玉州,但是人文最鼎勝的則在風州。在皇朝有這麼一句話:十分才,七自風。即是說,十個才子中,必定有七個是出自風州。足可見風州人才之眾。自前朝始,風州便以文化之盛列居諸國之首,曆朝曆代皆多才子名士,他們或為奇人異士隱於鄉野,或為文豪大家授學育人,或官居朝堂輔佐帝家……翻開史書、傳記,風州的風流才士舉不勝數,而在元愷年間,卻是一人獨領風騷,那人便是風鴻騫。風鴻騫生於風州,自小便有“神童”之稱,爾後少年成名才華橫溢,十五歲時辭親遠遊,北越雪山,南窮蒼梧,西過大漠,東涉溟海,踏遍煙霞覽遍河山,其才其人亦隨其足跡遠揚天下,舉國提才,必數其名。而他這一次遠遊卻是整整遊了十五年,至他三十歲時,一人一騎風塵歸來。風家在風州乃是名門望族,風鴻騫雖父母早已亡故,但族中長輩卻有許多,且個個都十分看重這位風家最為出眾的子孫,所以他一回到家,長輩們對他皆是關懷備至,為他打點生活之餘,最後無不是將其終身大事擺在重中之重。需知以風鴻騫的三十“高齡”,在彆人家那都是可抱孫子的年紀了,隻他依是獨身一人,且自己似乎完全沒將婚姻之事放在心上,怎不叫長輩們焦急,於是一個個都為他物色妻室。以風鴻騫其人品才華,長輩們當然不能隨便將就,將城中的名門閨秀訪了個遍,最後終於挑中了江家小姐。提起這江家小姐,那在風州亦是十分有名。生得花容月貌,又通琴詩,江家亦是風州名門,祖上數代為官,那上門說親保媒亦多,隻是這江小姐卻是十分的有主見。道婚姻乃自己之事,關乎一生,豈能任他人定之。江家雖有四位公子,卻隻她這一位嬌女,江家老爺、夫人萬分疼愛,因此對外宣揚,自家的女婿讓女兒自己挑。於是,但凡與江家說親的,都需將人領至江小姐麵前,讓她親眼看一眼,隻要她能看中即可。隻是多年下來,無論是世家貴胃還是才子俊士,這江小姐愣是沒一個看上的,以至到了雙十年華依待字閨中。風家的長輩們自也是聞得江小姐之名,聽得媒人一說,想著這江小姐年歲相當,出身名門,又有才有貌,與風鴻騫可不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於是,在一個風清花妍的春日,風鴻騫與江小姐予百花盛放的風州名園“瑜園”相會。一個風神疏朗,一個琴心詩華。於是,一段姻緣便此而成。成親後,自是琴瑟在禦舉案齊眉,兩年後,風夫人為風家誕下一位千金。風鴻騫平生有三好,一是書,二是酒,三是牡丹。因此風家最多的是書,最希罕的是美酒佳釀,最漂亮的自然是花園裡滿園的牡丹,各色品種,應有儘有。元愷十六年,四月,正是牡丹盛放的時節。當風夫人在房中痛呼淒叫、彆的男人也一定是焦灼萬分手忙腳亂時,風鴻騫卻正對著一株牡丹悠然出神。那是一株剛剛開花的魏紫,芳華天顏雍容無雙,看得風鴻騫連連讚歎:“所謂國色天香風華絕代便是如此。”侍女匆匆跑來花園裡,告訴他夫人為他添了位千金時,他還在念著: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亦動人。[注○1]“老爺,夫人為您生了位小姐,還等著您取名呢。”侍女提高了聲音叫道。“啊?”風鴻騫恍然回神,看看一旁瞪目的侍女,又看看眼前的牡丹,然後道:“今日這株魏紫也開花了,定是吉照,生的女兒肯定會和這魏紫一般的美,不如就叫‘風紫’。”啊?侍女一愣,未及反應,風鴻騫卻已自己醒悟過來。“唉呀不好。風紫……瘋子,不好聽。魏紫叫魏紫那是國色天香風華絕代,換成風紫就不好了,等等……風華絕代……風華……風華……可總有一日會逝去,有了,挽華,去,告訴夫人,小姐的名字就叫‘風挽華’。”風挽華的名字就是那樣得來的,她亦沒有辜負她父親為她取這名字的期望,日後果然長成了風華絕代的美人,而她一生的悲喜似也因她這絕世的風華。父母皆是才華卓絕的人物,風挽華其聰慧自是不用說,又家學淵博,是以詩詞文章琴棋書畫那是學一樣精一樣,小小年紀其才學便已令得許些登門拜訪風鴻騫的學子自愧弗如,人人言道風家又出了個小神童。風鴻騫雖滿腹才學雖名聲遠揚,但生性疏狂不羈,予錢財權勢並無貪好,雖有官員推薦入朝,但他都以“稟性不合”為由一一婉拒,好在風家祖業甚多,風夫人又持家有道,倒不用為生活發愁,日子過得極其的富足優溶。他已在外遊曆十數年之久,看儘天下風光,是以成親後倒不再出門遠遊,每日裡不是與夫人彈琴品曲,便是抱*於膝共讀詩書,又或者閉門不出潛心著書,再或者於城中四處遊賞,與意氣相投者痛飲達旦,與陌路相逢者席地座談,與知己名士書畫相鬥,與眾學子談經論道……如此,便是數年過去。元愷二十二年,三月。這一日,風夫人正在書房裡教女兒作畫,忽然書房的門推開,風鴻騫領著一個男孩進來,說是他收的弟子。想拜在風鴻騫門下的人自然多,隻是風鴻騫從未曾收過弟子,最多也就是受好友所托去書院給學子們授學一兩天。而今忽然間領進一個弟子,不說外人稀罕,便是風夫人亦十分驚奇。經風鴻騫一番解說才知,這男孩名檀朱雪,母親亡故後隨父親從蘭州遷來的。檀父極擅釀酒,便在城裡開著一小酒館謀生,風鴻騫有一日喝到友人從檀家酒館買來的一壺“青葉蘭生”後大為讚賞,於是親自再去酒館買酒。誰知檀父得知風鴻騫的名後,去酒窖裡搬出一小壇酒,道這“青葉蘭生”他每年僅釀兩壇,一壇已賣出,這手中的便是最後一壇,說完了他雙手一鬆,砰的一聲酒壇便在地上四分五裂,一時酒香盈店。風鴻騫當時愣住了,暗想這人即算是不想賣酒給他也用不著這樣,明說就是,何必來糟踏這絕世的佳釀,看著地上的酒水暗暗心疼。檀父摔完了酒後,再一手扯過當時正在店裡幫忙的兒子,推到風鴻騫麵前,道先生若能收小兒為弟子,那以後每年釀的兩壇“青葉蘭生”必親自送去風府。“你就因為兩壇酒便應承了?”風夫人睨一眼丈夫,放下手中畫筆,移步上前細看男孩麵貌。“唉呀,夫人,那可不是一般的酒。”風鴻騫忙道,“‘青葉蘭生’本是酒中極品,而這檀家釀的更是極品中的極品,我能得他兩壇酒,反是我賺到了。”“兩壇酒就把你給收買了,日後來我們家送酒的可就要多了。”風夫人輕輕嗔一句,眼光看著男孩,又讚道:“這孩子的模樣可真是生得好。”見他一頭半長不短的發沒有束起就散在肩上,烏緞似的黑得發亮忍不住伸出手去,誰知男孩卻一偏頭躲開了,看著風夫人皺起與發一般黑的眉毛,道:“男人頭,不能摸。”這話一出,風鴻騫與夫人不由得都笑了,便是書桌前的風挽華也撫著嘴咯咯笑著。男孩聽得笑聲轉頭看向風挽華,然後道:“你長得可真像一隻豬仔。”說完了後再加了一句,“豬仔還不及你。”六歲的風挽華長得有些過分的珠圓玉潤,日後傾國傾城的美貌與風華在那一年還不見絲毫影子,她年紀雖小,可家中來來往往的客人見到她哪一個不是讚她玉雪可愛聰慧非凡,而把她比作一隻豬的,卻還是第一個,甚至是說她連豬都不如!於是,風挽華小姑娘忘記了平日裡父母的詢詢教導,手中那支醮滿墨汁的紫毫便往男孩的方向如同作畫般的流暢揮出,一道墨雨便灑落男孩臉上,頓時———黑發黑眉黑眼又黑臉。“哈,烏鴉!”風挽華在父母反應過來之前,給予兩字評價。這便是風挽華與檀朱雪的第一次會麵。一個六歲,一個十歲。本該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美好畫麵,隻是他們的第一印象並不甚美好,彼此的評價是“豬”與“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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