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賈克斯主席辦公室就被安排在阿雷納球場西看台二樓靠窗。範普拉格沒有去二隊的主場觀看這一場杯賽,儘管從這裡到二隊的主場,也不過就兩三分鐘的時間,但他還是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關緊了門窗,電視的聲音開得很大很大。他在害怕,就連他自己都看得出來,自己在害怕!原本他應該要去支持一下葉秋的,他真的很看好葉秋,尤其是在過去這幾個月,葉秋不停的表現出令人眼前一亮的能力之後,他對這個年輕人真的非常欣賞。可他不敢去,因為他害怕!阿雷納球場的那一夜讓他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他當時甚至有一種感覺,如果無法給予球迷滿意的答複,那幾萬人會把阿雷納球場給推翻了,他們說不定會瘋狂的衝進球場辦公室,把他這個主席撕成碎片。在1989年1月份的那個下雪天裡,在阿賈克斯動蕩多年之後,在克魯伊夫宣布要離開球隊之後,在哪怕是重新請來功勳名帥米歇爾斯都無法拯救阿賈克斯的情況下,他毅然的響應球迷的呼聲,步上了父親雅普?範普拉格的後塵。在那時候,他被阿賈克斯球迷看作是救世主,而他也沒有讓阿賈克斯的球迷失望太久,到了1991年,他毅然選擇了範加爾頂替遠走馬德裡的萊奧?本哈克,並且給予這名當時年僅40歲的青訓少帥很大的權力和空間。範加爾並沒有讓他失望,之後的阿賈克斯迎來了王朝的複興,一直到登頂歐羅巴之巔。可以說,那時候的範普拉格野心勃勃,雄心壯誌,他希望能夠像自己的父親那樣,把阿賈克斯帶到一個曆史的新高度,他甚至在想著,要把阿賈克斯打造成全世界最優秀的足球俱樂部,因為那時候的阿賈克斯人才濟濟。可沒有想到,博斯曼法案的衝擊徹底粉碎了他的事業,粉碎了他的夢想,粉碎了他的一切!球員一個接著一個的走了,俱樂部的財政每況愈下,球迷的憤怒和不滿與日俱增,這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到不堪重負,但他依舊沒有放棄,依舊還在堅持。送走了奧爾森,他就不得不作出選擇,他決定像1991年送走萊奧?本哈克的時候那樣,賭!於是,1991年的範加爾,變成了1999年的沃特斯。當年的他很幸運,因為他賭範加爾賭贏了,可1999年的他很不幸,因為他賭沃特斯賭輸了。願賭服輸,這是身為一個賭徒必須要具備的素質,所以範普拉格從來都不曾怨天尤人過,隻是,輸掉了這一場人生中最大的賭注,讓他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一切。患得患失、猶豫不決、忐忑不安……所有年輕時不曾有過的情緒,竟然統統出現了。有的時候,範普拉格都忍不住在問著自己,到底是怎麼啦?沒有人能夠給他回答,哪怕是他自己都不能!就好像今天,坐在辦公室裡,聽著那簡直就是要把耳朵給震聾的電視聲,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可他就是害怕!他害怕從不遠處的球場裡,聽到球迷們憤怒的怒吼聲和咒罵聲;他害怕葉秋的球隊會在埃因霍溫的鐵蹄下,輸得慘不忍睹,輸得體無完膚;他更加害怕,他唯一還能夠寄托一丁點希望的葉秋,最終也讓他徹底的絕望。有的時候,人之所以逃避,不是因為絕望,而是因為還有希望!範普拉格坐在辦公室裡,他並不在看電視,因為他不喜歡看那些無聊的電視節目,假如是在平時,讓他選擇,他寧願去看一場無聊之極的球賽,都不願去看一分鐘這類電視。所以,他心不在焉的看著電視,卻時不時的抬起頭,掃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半場應該結束了吧?”範普拉格心中沒來由的一揪。接下來的事情他不敢去想,因為他害怕自己猜錯了。有時候人真的很愚蠢,就好像範普拉格現在這樣,他會覺得,自己晚一點知道,就能夠把心中的這一份希望保留得更久一點,哪怕是隻有一點點,都好。就在這時候,電視裡出現了短暫的靜音,範普拉格隱約聽到,從緊閉的窗戶外麵,傳來了一陣強烈的聲音,他聽不清楚是什麼,但他大概能夠猜得到。“是噓聲和咒罵聲嗎?”範普拉格突然間感到前所未有的沮喪。因為,連最後的一絲希望都沒能留住!也就是在這時候,他聽到辦公室外麵,不停的有人在高喊著什麼,在走廊上跑來跑去。他又開始擔心,難道是球迷又鬨事了?作為俱樂部的主席,他可以逃避很多,但是,在這種危急關頭,他還是有擔當的。“怎麼回事?”範普拉格打開辦公室的門,攔住了一名準備跑向樓梯的行政部職員。“主席先生,你在啊?”那名職員氣喘籲籲的,神情看起來很驚訝。“你們都在乾麼?跑什麼?”範普拉格在人前還是很有氣勢的。那人嗬嗬一笑,“我們要去為二隊加油,我們全部都要去!”範普拉格一愣,都去為二隊加油,乾麼?“剛才有同事打電話,上半場0:0,二隊守住了,但很辛苦,所以我們都要去為他們加油,讓那一群埃因霍溫的混蛋們都知道,我們都是阿賈克斯!”那人說完,直接就跑向了樓梯間。在阿賈克斯工作的人,工資並不高,畢竟現在球隊財政那麼困難,怎麼可能開出高額薪水?他們這些人沒有離開球隊,主要還是因為他們對俱樂部的這一份感情。看著那人的背影,範普拉格整個人都愣住了。0:0?他突然間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因為在他看來,這不可能!埃因霍溫本賽季到目前為止,從來不曾在荷蘭這塊土地上輸過球,哪怕是在麵對阿賈克斯一線隊的時候,他們上半場就能夠徹底解決戰鬥,這樣的球隊會被二隊零封?範普拉格決定要去看個究竟,他甚至連辦公室的門都忘了關,快步的走向樓梯間。一路快跑的走到二隊所在的德托克莫斯特,他看到連保安室裡都沒有人了,顯然所有的人都去了主場,所以他也直接走進鐵門,直奔球場而去。遠遠的,他就聽到了來自球場的呼聲。“加油,二隊的小夥子們,乾死他們!”“乾掉埃因霍溫,阿賈克斯的戰士們!”“為了阿賈克斯的榮譽和尊嚴而戰!”“告訴他們,我們是勇敢的阿賈克斯!”“任何人都永遠彆想要擊敗我們,因為我們是永不言敗的阿賈克斯!”這一條條的口號,聽得範普拉格心裡頭都覺得仿佛被點燃了。來到了二隊球場外麵,他發現了一副盛況。原本兩千人的看台已經很擠了,但是越來越多的球迷進入了球場,但是他們井然有序的圍著球場的四周站著,喊著口號,卻不進入球場,非常的守秩序。還有看台上的那一群球迷,他們都沒有坐著,而是都站了起來。靠近球迷通道的另外一側路口,可以看到還有很多聞訊而來的球迷在入場。這裡是二隊,沒有阿雷納球場那舒適的座位,沒有阿雷納球場那鋪天蓋地的狂熱氛圍。但這裡卻讓這一群阿賈克斯的球迷們,重新感受到了阿賈克斯的精神!這無疑比舒適的座位,比什麼現代化的球場,都要來得可貴!尤其是當範普拉格看到二隊的球員走出更衣室的時候,現場所有的球迷都瘋狂的歡呼,他也情不自禁的跟著呐喊,“加油,阿賈克斯!”……………………“葉秋!”當葉秋送著球員走出更衣室的時候,自己也要走去前麵的教練席時,黃楚喊住他了。到底是二隊,沒有很好的硬件設施,甚至連球員入場都隻能采取比較業餘的方式進行。“有事?”葉秋擠出了一絲笑容。“沒事……呃,不,有點事!”黃楚看起來也是有點小緊張。她一直都是坐在看台上的,她能夠感受到來自球迷的轉變,而且她也知道,球迷的這種轉變,有時候所帶來的未必就一定是好事,很可能會讓葉秋身上的壓力變得更大,更沉重。“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葉秋這一下真的笑出來了。黃楚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我是想要說,不管結果怎麼樣,你都已經贏了!”葉秋心裡頭明白,她這是在安慰自己,點點頭,“這話等我贏了比賽再說!”看到葉秋要走,黃楚又喊住他了,“我自己剛才看比賽的時候算了一下,我覺得,他們的體能應該……可能隻能維持到下半場60-70分鐘左右。”“為什麼?”葉秋愣了一下。“他們自從11月份的國家隊比賽後到現在,都是一周雙賽,而且今天又是一大早從埃因霍溫坐車來到阿姆斯特丹,用了兩個小時的車程,而且我這幾天也看了一下他們過去的一些比賽數據和體能情況分析,我覺得最好也隻能撐到70分鐘,如果賽前備戰鬆懈的話,有些球員估計到60分鐘的時候就沒多少體能了!”體能,這也是葉秋賽前就考慮到的一個層麵,但卻不曾像黃楚這樣精細。暫時來說,葉秋沒辦法去聽黃楚到底是怎麼得到這些數據的,不過他覺得有點道理。“我知道了,謝謝你!”葉秋微微一笑,點頭後,轉身就要走。才走了兩步,葉秋突然間回過頭,衝著黃楚的背影喊,“阿楚。”“啊?”黃楚驀然回首,芳心沒來由一抖,葉秋剛才叫她什麼?“如果這一場比賽贏了的話,我就對你表白!”黃楚白皙粉嫩的俏臉蛋刷的一下就變得紅彤彤的,接著就握緊粉拳,作勢要捶死他,但卻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跑了。葉秋看到她這樣,笑了起來,“這算是拒絕?還是默許?”……………………坦白說,重新回到球場之後,葉秋和球員們看到場邊突然間多了那麼多人,頓時也都嚇了一跳,不僅僅是他們,連埃因霍溫的球員都嚇到了。環繞著球場四周站著那麼多人,嘴裡又都喊著口號,這給場內的球員帶來了很大的壓力。阿賈克斯球員倒還好些,知道對方都是來支持自己的,可是埃因霍溫的球員就有點慘了,他們隻要一拿球,場邊的球迷就是一陣狂噓,差點沒吐口水把他們給淹死。聽到消息的警察局也立即安排人手過來維持秩序,而阿賈克斯這邊也立即給出了對策,在場邊拉出了警戒線,示意球迷不能越過警戒線,不能進入球場乾預比賽。中場休息的15分鐘,比賽的氛圍徹底變得不同了。下半場,格雷茨的開局戰術明顯是想要回到上半場的老套路。中場休息的時候,他開始反省自己的戰術策略,他就不得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任由比賽走向葉秋所希望的道路和節奏上去。葉秋的球隊喜歡什麼?當然是埃因霍溫的進攻集中走中路,因為中路人數最多,防守起來也最為容易。格雷茨讓羅梅達爾切中實際上就是放棄邊路,讓科爾卡回撤,也是對邊路進攻的削弱。這是他根據比賽的局勢所作出的改變,但卻徹底打亂了埃因霍溫所慣用的進攻套路。埃因霍溫最大的籌碼就是多點進攻,分散敵人的防守布局,然後利用球員個人實力上的絕對優勢,徹底擊垮對手。可是,葉秋卻在製造一種局勢,就是把埃因霍溫原本可以分散的進攻點加以集中,最好是集中在中路,然後他的防守就重點布置在中路,這對防守和劣勢一方非常有利。當然,格雷茨覺得,葉秋或許未必有這樣的預謀,但他的球隊確實是在這麼做的。因此,中場休息的時候,格雷茨就重新布置,重新回到邊路進攻的策略上來。葉秋當然也看到了,下半場開始後,科爾卡和羅梅達爾開始在回到了邊路,埃因霍溫的進攻也更多的開始走邊路,然後中路接應和後插上。第51分鐘,調整之後的埃因霍溫終於發力了。科爾卡在左路拿球後想要嘗試著突破海廷加,但沒能形成有效的突破,卻搶在被阿賈克斯二隊球員封堵之前,突然變向從左路切向中路,低傳禁區。範尼斯特魯伊早就在等待著送入禁區的球,他突然拉到了左側,得球後沒有絲毫的停頓,直接起腳,打出了一記距離球門大概隻有10米左右的射門。哇啊!!場邊的阿賈克斯球迷一顆心都快要跳出嗓門了!可就在範尼以為自己這一腳射門勢在必得的時候,卻沒注意到,基伏沒能封堵範尼起腳,但卻用自己的身體去抵擋範尼的射門,他讓這一腳射門直接打在了自己的身上。砰的一聲,球撞到了基伏,彈了回來。就在範尼準備繼續起腳補射的時候,基伏不顧身上的痛楚,搶先一步把球捅出大禁區,這才堪堪化解了埃因霍溫的這一次猛烈的攻勢。可是僅僅1分鐘後,埃因霍溫再度把球送入了禁區,尼利斯被範杜因貼身盯防,沒有機會起腳的情況下,選擇把球回敲給後插上的範博梅爾,後者直接在大禁區前沿掄起右腳就是一記重炮。但或許因為得分心切,範博梅爾的這一腳射門力氣非常大,但卻沒能把握好角球,打飛了。很快,重新握有控球權的埃因霍溫又組織了一次攻勢,這一次他們從右路發起進攻,羅梅達爾從右路甩開了阿比達爾之後,拉到了中路接球後,不等阿比達爾封堵,直接起腳。但這一腳射門被斯特克倫博格搶先站住了位置,將球牢牢撲住。埃因霍溫下半場的攻勢明顯比上半場要更為猛烈,格雷茨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球員的體能本就不是很理想,繼續跟阿賈克斯二隊進行這樣的消耗戰,對埃因霍溫來說無疑是非常愚蠢的戰術,他們應該要利用自身強橫的實力,速戰速決。葉秋在場邊也是看得心驚肉跳,他一次次差點以為要被破門了,但一次又一次的逃過一劫。他來到了場邊,衝著球員作出抱怨的手勢,因為球員對他的一些布置沒有做到位。隻有球員自己心裡清楚,葉秋給他們的要求是用儘一切手段打亂埃因霍溫的進攻節奏,千萬不能讓他們保持快速凶猛的進攻勢頭,否則的話,阿賈克斯二隊就算再強,都要被攻破。德容、馬杜羅和斯內德等人都注意到了葉秋的嘴型,他已經說得很明顯了,就差沒有大喊出聲了,那就是犯規!中場休息的時候,葉秋就提到過,必要的時候,在對方進入30米區就直接果斷犯規,但動作儘量采取一些比較小,比較隱秘,不容易得牌的動作。犯規在足球比賽裡也是一種戰術。當對方攻勢要有所起色,節奏控製嫻熟的時候,采取一些小犯規,既可以中斷對方的節奏和攻勢,又不會得牌,這是任何一支球隊都會采用的一種戰術。而對於這一點,阿賈克斯二隊下半場做得很差,顯然是被對方的狂猛攻勢給嚇到了。得到了葉秋的提醒,球員們也都開始注意了。當沃熱爾拿球準備組織攻勢的時候,德容在隱秘的地方,輕輕的拉拽了一下他的球衣,迫使他的腳下動作一慢,直接斷球成功。對此,沃熱爾也是無可奈何,因為要說小動作和犯規,埃因霍溫這一群職業球員可是用得比阿賈克斯二隊球員還要多,還要嫻熟。所以,能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