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決雲從公安局出來,開著車在街上亂逛了一圈。他腦子裡不停想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一個幽深昏暗的房間裡,小型穹蒼趴在地上緩緩爬行,她身後的木質地板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畫麵逐漸變得陰森恐怖……且詭異。賀決雲搖了搖頭,讓自己思維正常一些。他知道自己或許是自作多情,穹蒼不像是會再為這種事情感到難過的人,可他還是忍不住多想,多想就把自己套進了那個場景,然後變得傷心。於是,在路過一家花店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並走了進去。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店員看見一位英俊的男士出現,樂顛顛地跑過來,熱情招呼道:“先生,想買什麼花?”賀決雲目光從各式馥鬱錦簇的花團上掃過,拿不定主意。店員推薦道:“玫瑰吧!我們店之前到了一批玫瑰,今天剛好開花,品相很好的。”賀決雲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他認為玫瑰的寓意太過明顯,在愛情的場合裡出現頻率過高,會讓穹蒼產生誤會。他要是拿著這麼一束花過去,自己都會覺得尷尬。他餘光掃見角落裡一種花瓣秀氣又顏色豔麗的花,指道:“就那個吧。”“康乃馨啊?”店員說,“是要送給父母的嗎?是準備給爸爸還是給媽媽?包裝想選什麼樣的?”賀決雲:“……??”如果不是之前沒見過這人,他一定要懷疑這人在幫著穹蒼占自己的便宜。店員觀他表情不對,困惑道:“先生?”賀決雲問:“爸爸送給女兒的花,應該選什麼?”店員驚訝,沒看出來賀決雲已經結婚而且有女兒了。她快速瞥了賀決雲的手一眼,發現他並沒有戴結婚戒指。賀決雲怕她整一些粉粉嫩嫩的東西,補充了一句:“不要太幼稚。”店員當即了悟。她懂。男人總喜歡做女朋友的爸爸。或者說男人喜歡做所有人的爸爸。間歇性腦子有坑。需要放水。店員臉上的笑容更標準了,她唇角高高向上揚起,說:“那就白玫瑰吧。代表著純潔、天真。也就是濃烈又純淨的父愛!而且還特彆好看!”賀決雲很滿意:“就這個吧,包起來。”店員問:“多少支呢?”“大捧。”賀決雲說,“方便我一隻手拿著的。”店員嚴肅比了個手勢,一臉心照不宣地道:“明白!先生稍等!”五分鐘後,賀決雲抱著一捧清新又華貴的白玫瑰走出店門,小心放到車廂後座。·穹蒼這邊剛掛斷謝奇夢的電話,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啊。”,還沒將手放下,那邊賀決雲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她順手接了起來,笑道:“Q哥。”賀決雲對她又這麼稱呼自己,居然沒有生氣,反而客氣地問了一句:“請你出來吃飯?”穹蒼都覺得有點反常了。“好啊。”賀決雲又問:“想吃什麼?”穹蒼想了想:“烤魚吧。”“行,我現在回家接你。”賀決雲頓了下,說,“你那邊怎麼那麼多雜音?”穹蒼說:“我不在家,我在商場。家裡的拖把被我弄壞了,我出來買個新的。”賀決雲才想起自己忘了把鐘點工的電話留給她。不過她估計也是想出去走走。“那我現在過來接你。”賀決雲說,“你給我發個定位。”穹蒼用軟件把自己的定位發過去。隻是不知道這邊有什麼乾擾定位的磁性建築,加上她手機的網絡也不是非常好,點開地圖之後,左下角的位置不停地轉小圓圈,具體的地圖畫麵加載不出來,隻有一個代表她位置的標識孤零零地紮在那裡。賀決雲看了眼定位,跟她約定在前方的一個路口見麵。穹蒼直覺認為那個路口和自己的真實定位應該是還有一段距離的,但她想反正賀決雲開車過來也要時間,就沒拒絕。穹蒼對這一帶路況不算熟悉,但走過的地方還能記得。過來的時候,不走尋常路的導航帶著她橫穿了一片古舊的住宅區,所以回去的時候,她選擇了相同的道路。她單手拎著一根長長的拖把,腳步輕快地拐進小道。這個小區雖然老舊,但由於地理位置優越,還是有幾個走動的人影。穹蒼邁著沉穩的步伐,目不斜視地朝前行進。她的影子拖在身後,跟著站位方向拉得長長短短,在她走入陰影區域的時候,又消失在一片沁涼之中。因為之前跟賀決雲打電話,穹蒼分神了沒有留意。可是走上這條相對安靜的長街之後,她感到有股刺人的視線落在她的背上,且越來越明顯。穹蒼低下頭,仔細去聽身後的腳步聲。那腳步聲輕重不一,說明來人步履虛浮。時走時停,似乎是在根據她的位置調整速度。而從距離判斷,已經在逐漸逼近了。正是烈日當空的中午,卻讓穹蒼有了一種腳底發寒的錯覺。她快步轉入拐角,準備回頭觀察,賀決雲的電話碰巧打了過來。那段熟悉的音符成為了附近最突兀的聲音,將穹蒼震得打了個激靈。她轉過身,加快腳步繼續往前走,同時摸出手機,單手劃開,放在耳邊。賀決雲說:“那家店裡人多,我先去定個包間。忘了問你喜歡吃什麼口味的。”穹蒼:“嗯……”賀決雲笑道:“你嗯是什麼意思?是指隨便嗎?”穹蒼凝神注意身後的動靜,沒聽見賀決雲到底說了什麼。在他尾音落下,世界陷入異常的寂靜之後,那道腳步聲從緩轉疾,在地上重重蹬了一下,倏地朝前方撲來。穹蒼沒有猶豫,更快一步地回身,將手機砸了出去。可惜她不是專業人員,隻見機子擲出一道黑色曲線,完美從對方身邊擦了過去,連道風都沒帶起。不過她突然襲擊的架勢倒是將對方給嚇住了,那人沒有料到她的反應,身形不由自主地頓了下,做了個閃避的動作。穹蒼也趁機將他的五官看清楚。這是一位中年男人,穿著一件鬆垮的藍色老頭衫,衣服上染著一塊黃色的不明汙漬。半白的頭發看起來許久不曾打理,亂蓬蓬地糾成一片。渾身上下都寫著邋遢。他的眼睛布滿血絲,眼白渾濁。臉色泛黃,身材削瘦。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腿上有部分小麵積傷疤。沒見過,不認識。身體狀況有大問題。穹蒼第一時間下了判斷,兩手抓住拖把長杆,謹慎地朝有人的方向跑去。中年男人也在短暫的錯愣後反應過來,但他並沒有顧忌周圍的環境,反倒跟被激怒了一樣,眼睛死死盯住穹蒼,朝她追過去。穹蒼回頭,看見兩人瞬間拉近的距離,驚訝於這人並不像她想象中的那麼外強中乾,索性停下腳步,蓄力將拖把朝對方頭上砸去。中年男人這回沒有躲避,而是抬手硬生生格擋住。不鏽鋼與他手臂上的骨頭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他卻似乎感受不到疼痛,直接用另外一隻手掐上了穹蒼的脖子。穹蒼來不及錯愕,一股穿刺般的劇痛已經襲來,刹那間,她甚至感覺自己脖頸處的骨頭發生了錯位。兩人離得近了,穹蒼鼻尖聞到一股濃烈的煙草臭味,還有一股複雜的腥臭味,她忍著疼痛,勾指在對方臉上狠狠抓了一道。中年男人隻偏了下頭,手指依舊如鋼鐵一般不撼動絲毫。眼神裡閃動著瘋狂,張口吐出一股渾濁的氣息。“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你想害死我,我就殺了你!”絕了。這絕對是個吸大了的癮君子。穹蒼蓄力朝對方的下體用力踢了一腳,這次對方終於鬆開手。穹蒼順勢跌坐到地上,胸腔難以呼吸,掙紮了幾次無法站起,隻能四腳並用地努力逃開,餘光間就看見中年男人躬著身,在疼痛麻木之後,從腰間抽出了一把泛著冷光的刀。不遠處已經靠近的路人見狀驟然停住腳步,並重新朝後退了一點。穹蒼:“……”彆呀,大哥。·“穹蒼?穹蒼!”賀決雲隻聽見幾聲沉重的撞擊聲,之後任由他怎麼呼叫,對麵都沒了回應。他內心有種強烈不詳的預感,心臟因為慌亂而開始充血跳動。他丟下手機,按下車內的一個按鈕,急切道:“馬上定位穹蒼的位置!”“怎麼了?”宋紓拉開椅子的聲音在對麵響起,“小姐姐身上有帶什麼可以精準定位的設備嗎?不然我就用你的通話記錄來定位了。”賀決雲:“我要最快的速度!”宋紓說:“等我兩分鐘。”賀決雲咋舌一聲。彆說兩分鐘!他沒有兩分鐘!賀決雲抬起頭,此時他的位置已經能夠看見商場的標誌性建築了,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應該要往哪個方向去。他對著路標看了一會兒,紛亂的大腦中電擊似地閃過一條思緒。“馬上報警!調動商場附近所有能調動的安保人員去外圈進行搜尋!幫我搜一條從商場去二號路口最近的步行道路。”他按著耳朵仔細回憶了一遍,補充道:“應該是避開了馬路,背景裡十分安靜,沒有汽車鳴笛聲,也沒有行人對話聲。”這次宋紓那邊回複得很快:“來了,導航上顯示的這條小路,小姐姐目前的定位範圍也符合這條路線。”賀決雲掃了眼地圖,立即調轉車頭往最近的入口趕去。因為沒時間停車,就近將車停在了一家店門口。在他從車上奔下來時,一個戴著帽子,深深低著頭的年輕人正好從小路口走出來,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快速離開。賀決雲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感到一種奇怪的熟悉感,然而那也隻是一閃而過,沒能讓他多想。他快速移開視線,腳步不停地朝著裡麵衝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