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兩位招待依舊掛著自己標準式的笑容,說道:“既然您有監控圖片的話,是不是還有證據留存?請在這裡提交一下,方便我們進行核實。可以嗎?”田夫人表情陰沉,拿出一個U盤,擲過去了。“身為死者家屬,我要求你們馬上停止調查!我丈夫已經去世十幾年了,我希望你們不要再去消費他!”小姐姐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請放心,我們可以代為轉達。”田夫人一手按到桌上,對她們的態度大為不滿:“你們是不是想推卸責任?你們三夭打定了注意要店大欺客是不是?”小姐姐茫然抬起頭:“女士,我們這邊已經受理了。相關的投訴已經發送到負責人的郵箱裡。但是我們需要進一步地核實情況,才能給出處理結果。這件事情上我是沒有權限的。”田夫人大聲命令:“這件事情擺明了清清楚楚,你們還需要核實什麼?核實我是不是我丈夫的妻子?身為家屬我不同意!你們必須撤掉這個副本!”她氣勢越來越強,分毫不給對方躲避的機會:“這種嘩眾取寵的事你們到底做夠了沒有?你們想過受害人家屬看著親人出現在一個遊戲裡,被人消費的那種感覺嗎?不管多少年過去,你們還要讓人再回憶一遍當時的痛苦?你們三夭為了搞噱頭連良知都不要了嗎?”小姐姐看著她身後黑漆漆的攝像頭,嘴唇哆嗦了下,才道:“【凶案解析】中有參考原型製作的副本,一般隻選擇對外通報過的刑事案件,且征得了公安部的同意,符合國家的規定。在製作過程當中,也會遵從事實真相……”田夫人嗓子一下子拔高,連聲音都變了:“事實?事實就是你們可以枉顧他人的心情和意願?”招待小姐姐忙道:“您聽我解釋……”·賀決雲正在跟穹蒼商量著,怎麼用藝術性的修飾,委婉催促何川舟快點將檔案調取過來,宋紓那小崽子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老大!”宋紓在對麵高興喊道,“你被人投訴了誒。我剛剛收到你的投訴郵件了,哎呀你說怎麼辦啊?我要不要扣你工資呢?”那小人得誌的樣兒,單單通過聲音就傳遞得活靈活現的。“你自己看著辦。仔細權衡。”賀決雲眯著眼睛問,“誰要投訴我?”宋紓的尾巴要翹天上去,還強行端著道:“一位女士,說你今天早上去她家裡采訪調查。無視受害人家屬的意願,對她造成了身心傷害。她還帶了媒體,說如果三夭選擇不處理,不刪除副本劇情,她就選擇法律追究。”宋紓說完語氣激動起來,不住興奮道:“老大你今天早上乾什麼去了?我還以為你這兩天在借小姐姐生病的事消極怠工,假公濟私,促進感情。沒想到你居然是在工作!我真的是——太欣慰了老大!跟著你我沒選錯!”少東家要上進,他是舉雙手支持的,誰攔跟誰急!最好是賀決雲能把他的工作一起做了,他專門在後方負責投訴處理的問題,小日子可就太美了。賀決雲沒心情聽他胡侃,在他正喋喋不休地要發表自己的長篇感慨時,無情掛斷了電話。穹蒼見他表情詭異,本著同伴的情誼關心了一句:“怎麼?”賀決雲簡單說了一遍,切換到社交軟件上查看網上風評。果然,有人直接將大廳裡的畫麵拍了下來,傳到網上。雖然隻有後半截,畫麵也不是很清晰,但背景聲音十分洪亮。結果可能要叫田夫人失望了,事情的後續走向跟她預測的完全不一樣。在她開始朝著前台發難的時候,邊上的玩家跟路人忍不住站出來製止,替招待說話。處理投訴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他們前台能做的,三夭那麼大的公司也不可能隻聽一個用戶的投訴就開除寶貴的員工,項目是否立項更是要經過多道程序的考核,為什麼要為難一個前台招待?眾人讓她不如把監控錄像拿出來,大家一起分析一下,究竟是不是三夭的工作人員態度不佳,侵犯客戶隱私。多方人員吵鬨起來,現場變得混亂,保安及時趕到,擔心出事,將田夫人請進了裡麵的會議室,視頻也到此結束。三夭的口碑曆來很好,加上【凶案現場直播】自麵世起,一直在按照嚴格的規定執行。人物建模、地名人名公司全部進行了模糊處理,發布的案件和對人物的塑造也基本不帶偏見。它曆來的良好信譽,在這種時候發揮了作用,網上的風向幾乎是一麵倒,看客都保持了冷靜。“不會吧不會吧!這個年代還有人以為可以用這樣的理由來倒逼三夭?你前麵好多位失敗的前輩呢,何必浪費那點錢?不如心平氣和地跟三夭談一談。”“三夭要是真有這個心,我也不用那麼勞心勞力了。【歎氣】”“說實話,絕對的技術麵前,要什麼噱頭?”“這位女士可能不大了解這個工作室吧,他們就是喜歡把雞毛蒜皮的細節都查清楚,以免出現錯誤,但未必會放出來的。”“這位女士的丈夫如果真的是單純的意外去世,還已經死了十幾年,那可能隻是完善劇情的一個NPC而已,會以一句話的形式,作為證據在對話中出現,根本不會有人認出他是誰。不用那麼緊張的。”穹蒼隨意刷了一遍網上的信息,不知道該作何評價,隻是覺得有些好笑。“但凡能聯係得上對方要個指示,她也不至於使出這麼蠢的招。”賀決雲也覺得如此。還不知道副本製作的進度,就匆匆跑過來叫停。這種焦躁急切的態度,恰好暴露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她害怕三夭深究,她害怕有人知道當年的真相。賀決雲沉聲道:“會不會兩個人已經斷開聯係很久了?就像丁希華那位神秘的心靈導師一樣,在達成自己的目的,或者,有了新的目標之後,就慢慢和她疏離,並且消失。”方起在一旁悠閒摸魚。“嗯……”穹蒼含糊道,“誰知道呢?”賀決雲默默整理著線索,無奈地發現,就目前的信息來看,他們有的隻是猜測,且是跳躍性比較大的猜測,根本不好意思放出去跟人講。這時,他握著的手機又響了起來。賀決雲手腕一轉,看清屏幕,發現是何川舟回撥過來了,直接開了免提。何川舟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搞出麻煩來了,服務行業要小心投訴。”賀決雲心說這鍋就確定由他背了嗎?你們這群人是不是太冷酷了一點?何川舟又快速轉了話題,帶著一貫的冰冷聲調說:“檔案這邊還在交涉,但是我找到了當年負責田兆華性侵案件的警察,你們可以先見一見他。”隨即她報了一個號碼。“人不在A市,他最近出差了,你們直接視頻聯係吧。”何川舟低沉笑了一聲,說,“還挺有意思的,這個案子。穹蒼當初的感覺果然沒錯。”賀決雲:“??”所以誇獎就是穹蒼的了嗎?穹蒼坐直身體,湊過去謙虛地說了句:“哪裡哪裡。”何川舟親和得不像是正常狀態:“有下一步進展了再通知你們。你們也小心一點。”穹蒼:“辛苦了。”兩人客客氣氣地掛了電話,賀決雲捏著手機,心裡頭還有點回味。穹蒼把號碼又報了一遍,作為提醒。賀決雲低頭按動數字,聲明道:“我記得住,謝謝你。”穹蒼不要臉道:“不客氣。”賀決雲瞥她一眼,把桌上的電腦轉過來,直接連接了屏幕。對麵很快接通,電腦上亮一個人像。對麵的男人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袖口紮到手肘處,坐在一張桌子後麵,朝屏幕點了點頭:“嗯,你們好。”這一幕很有打報告時的風格了。穹蒼笑了下,道:“你好。”“你們是想問田兆華的性侵案是吧?”警察兩手交握,擺在桌麵上,一臉嚴肅地像在念稿,“這個案子其實當時負責的隊員都很有印象,因為涉案的幾個人表現有點奇怪,而案件發展到最後,並不算有個明確的結果,田兆華先行遇難了。對於沒有偵破的案件,我們的印象總是特彆深刻。”“哦?”穹蒼很戲腔的問了一句,“是哪裡奇怪?”對麵的人被她的語調逗給笑了,表情沒崩住。“我第一次上三夭那麼大的平台。”警察叔叔伸手扶了下額頭,露出一點靦腆,“實不相瞞,我以前沒做過宣傳相關的工作,因為我不大習慣鏡頭。”賀決雲笑道:“放心,整理完台詞後,我們會先跟你們核實一遍的。什麼無心之言,我們不會放進去。”警察叔叔吐出一口氣:“那就太好了。”他神態放鬆了一點,拉近與桌麵的距離,說:“其實,當時這起案件,並不是梅詩詠本人報的警。”幾人的猜測得以證實,還能保持平靜。警察繼續道:“我們先去詢問了梅詩詠,當時韓笑,也就是田兆華的妻子,一直陪在她身邊。兩個人雖然不怎麼對話,但看關係,應該是挺熟的。也是韓笑勸醫生幫人報的警。這種關係就讓我們覺得挺驚訝。梅詩詠見到我們之後,沒有反駁這個指控,因為有親子鑒定報告在,我們隨即傳喚了田兆華去局裡配合調查。這麼嚴重的指控,對吧?結果兩個人都不是非常配合,甚至不想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