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年!難怪號稱千年不朽的堅硬合金都變成了眼前的模樣,而帝國最新型“類永動機”采集星球引力的能源供應也麵臨枯竭,在時間的磨損下,沒有什麼是永恒。若非不知名原因,他的個人艙衰敗程度遠低於其他設備,或許他永遠都沒有醒來的機會,早就化為金屬墳墓中的一攤膿水。他定了定神,問:“確定目前方位。”“當前世界數據與已知係統數據不匹配,無法確定……請……補充……能源……”係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消失。主能源機最後一點能量經不起係統大量活動的消耗,終於在這一刻消耗殆儘,他惟一一件完好的裝備就此消失。他微微皺眉,思索著最後一句話。當前世界數據與係統數據不匹配?這是什麼意思?是意味著他跑到了帝國掌控星域之外,還是說身處世界星圖上都未標注的無人探索區?當務之急,還是先確定自己究竟在哪裡。他又檢視了一遍座艙和裝備箱,因為實在經曆了太久遠的時光,沒能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哪怕是製作龍牙和光夜槍管的超級合金,也徹底變成了一堆泥渣。惟一完好的是他的製服,這種名為“流光”的人造織物,在個人艙的保護下,和他的身體一起逃過了歲月的碾壓。他放棄尋找裝備的努力,開始小心翼翼地活動身體,直到確保每個關節都能夠正常工作,才向遠方的那道微光走去。剛剛從一萬年的沉眠中蘇醒,他的身體正處於極度虛弱狀態,這時候,哪怕一個隻有最初級構裝改造的叛軍雜兵都能乾掉他。如果來的是承受過一級改造的老兵,甚至是二級改造的兵長,他恐怕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他慢慢靠近微光,眼前出現了一個坡度很陡的通道,傾斜向上,在洞口處透下一點天光。他試著抓住通道壁上的藤蔓,向上爬了爬,感覺藤蔓足夠結實,能夠承受自己的重量,才準備繼續向上。就在這時,他眼角餘光突然閃過一片銀光。他轉頭望去,看到在自己製服的手臂上,正嵌著一枚盾型的銀質徽章,上麵以特殊的符文構築出抽象的圖案。這就是龍騎戰隊的軍徽,它們並不僅僅是簡單的標記,每個徽章中都封印著一個能量盾,在關鍵時候是保命的最後屏障。身為龍騎隊長,他的徽章更是特殊,以量子重銀製成,裡麵蘊含的能量足以抵擋戰艦副炮的直接轟擊。此刻,徽章的顏色已經從黑灰轉成銀色,顯然經過一萬年的時光衝刷,裡麵存儲的能量早已散逸。但是這枚徽章對他來說是特殊的,每一次進化,都是他軍功的見證。他想了想,將龍騎徽章撕下,貼身收好。然後又把全身上下能夠辨識帝國身份的標記全部取下,埋進洞壁的縫隙,這才向通道口爬去。已經是一萬年過去了,在人類曆史上,還沒有哪個帝國能夠經曆萬年之久。在人類正式邁出母星,走上星際探索開發的大開拓時代,以鬆散聯盟形式存在的第一星河聯邦,也不過維持了兩千年就分崩離析。隨後為了應對星空深處的大敵,以及人族自身的分離主義浪潮,第二星河聯邦正式成立。這一次僅僅持續不到千年就再度解體,帝國正是在第二星河聯邦的廢墟上建立起來的。一萬年太久,帝國或許早就湮滅在曆史的塵埃中。不管怎麼說,現在帝國的身份帶給他的多半不是便利,而是危險。隻有龍騎徽章比較特殊,上麵的符文據說是遺跡之民的作品,來自久遠年代之前,整個星域也沒幾人能懂。作好萬全準備,他沿著通道一路向上攀爬,許久之後才接近洞口。他用儘最後一點力氣,終於從洞口爬出,隨即癱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休眠了上萬年的身體,實在是太弱了。還沒等他稍稍恢複,視野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少女。她的服飾古怪而又原始,臉上滿是焦急之色,正衝著他不斷喊叫,還在拚命揮手,可是說的話,他一個字也聽不清。直到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一縷寒意深入骨髓,全身寒毛緊豎。這是他天生對危險的直覺,隻不過受休眠影響,也變得遲鈍了許多。幾乎立刻,他騰身而起,隨手向腰間摸去,就欲拔劍向後斬出。可是他摸了個空,這才想起陪伴自己多年的龍牙已經變成泥渣。即使沒有武器,他也不會驚慌,腳下發力,向側方閃避。但是踏地的瞬間,他突然雙腿一軟,竟是一點力氣都用不上,旋即他隻覺自己後背如同被隕石撞中,通的一聲,整個人就飛了起來。飛上半空的瞬間,他才看清自己身處之地。這裡是一片叢林,隻是草木都格外高大,一棵棵巨大樹木直徑超過十米,遠方似乎還有更大的古樹,樹冠遮天蔽日。地麵上鋪滿長草,草葉高過人頭,都有些分不清是草是樹。他爬出來的洞口就在下方,在這個什麼都格外高大的環境中,就像是一個蟻穴,毫不起眼。在他墜向地麵時,突然大地開始震動,轟鳴聲中,地麵層層塌陷,刹那間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就在這時,他眼前忽然出現了那少女的麵容,然後整個人似被牽著橫向飛走。他眼前一黑,隨即失去了意識。……“他醒了嗎?”“好像還沒有。”“盯緊他,最近奇怪的事很多,他說不定是毒刺派來的人。”“不可能,我沒在毒刺部落看到過他。”“誰曉得毒刺部落是不是招募了新的獵手。總而言之,盯緊他!”一係列的對話傳入耳朵,並被記憶下來,直到他的意識慢慢恢複,才重新被回想起來。黃泉微微睜開眼睛,透過一絲縫隙觀察著周圍,同時以特殊技巧活動身體。這是帝室流傳的秘法,能夠在不引起身體表麵變動的前提下,通過細微震動活動關節,激活身體機能,從而恢複一定的行動能力。這門“一線”秘法創設之初,是為了讓帝室中人在任何絕對不利的情況下,都能夠恢複一點行動力,從而反抗或是終結自己的生命。他儘量控製著秘法運轉,一分一分地激活肌體,他沒有感覺到身上有什麼束縛力量的秘術,這算是好事。壞事則是經過長時間的休眠,他的肌體已經處於極端虛弱狀態,若是回到帝國,恐怕連禁衛軍中隨便哪個小兵都打不過。他躺在一間看上去極為簡陋的房屋中,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叫做房屋,就是幾根天然彎曲的樹枝搭成框架,然後用藤條捆綁在一起,最後鋪上巨大的草葉作屋頂。以帝國的標準,這樣的東西連窩棚都算不上。不過他多年征戰,足跡踏遍各個星域,什麼樣的惡劣環境都見識過,也都經曆過,這裡遠遠算不上最差的。這時,門外響起細碎的腳步聲,直奔這邊而來,他立刻放緩呼吸,閉上眼睛,佯作昏迷未醒。“啊,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