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中,因為兩位獵人的失蹤原本就有些壓抑,遙帶回來的消息更是如晴天霹靂,炸得所有人都頭暈目眩。剛剛整理好的議事廳內,聚落中的長者,大長老和遙圍坐在一起,誰都沒有說話。大長老臉上的皺紋顯得更多,也更深了,片刻功夫,他就像是蒼老了十歲。但是坐在這個位置上,就要做出決定,哪怕這個決定悠關全族的命運。“準備……遷移吧。”這幾個詞如有千鈞之重,說出口的瞬間,大長老也有些虛弱。遙卻抬頭,眼中燃燒著異樣的火焰,說:“再次遷移的話,生命之石就會受到永久的損害。新的營地,又能支撐多久呢?”這個問題無人回答,即使是大長老也有意回避。遙卻不肯放鬆,盯著大長老,一字一句地道:“大長老,新營地撐不住的,是不是?”大長老臉色數變,最後一聲歎息,說:“我們聚落已經遷移了好幾次,尤其是最近幾次間隔時間太短,現在生命之石的力量已經降到了標準線之下。你們應該已經有所感覺了吧?彆說新營地,就是這個營地,想要支撐下去,也很困難。”生命之石的力量涉及到聚落生活的方方麵麵,彆的不說,它直接決定了戰士們的戰力,以及能夠在雨林中堅持的時間。武士越強,越能抵禦危險,獵手越強,活動範圍越大,聚落自然就會越發的強大。長遠的好處,則是當生命之石能量足夠時,就可以祭祀先祖,得到至關重要的傳承、知識以及情報。沒有了生命之石,失落之民在雨林中可謂寸步難行。他們會漸漸疲憊,卻無法通過休息完全恢複,會變得暴躁易怒,同時逐漸虛弱。如果長時間沒能回到營地補充能量,還會遺忘很多已經記住的東西。總而言之,生命之石幾乎就是失落之民的一切。除了大長老外,聚落其它人對生命之石的確切狀態都不是很了解。此刻聽大長老這樣說,幾名長者都是大驚失色,有的已是老淚縱橫,喃喃地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遙騰地站了起來,道:“反正注定要滅亡,那為什麼不拚一把?”“怎麼拚?”“食人鬼那麼多,而且來的還是精銳戰士和大酋長,我們拿什麼去拚?”“就是聚落裡所有人都拿起武器,也擋不住啊!”這話聽起來確實沒錯,但是不知為何,今天遙就是覺得特彆刺耳,她高聲叫道:“我們現在有黃泉!”議事廳內瞬間安靜,所有長老的目光都集中在遙身上,帶著異樣熱忱的目光,讓她渾身都不自在。“他願意留下來?”一名長老試探著問。雖然還是不知道黃泉來曆,但看他可以和生命之石共處,還能夠使用槍,眾人已經默認,他應該是某個大型聚落甚至庇護所的大武士,隻不過因為離開時間太長,失去了部分記憶。這樣的人物,小聚落是留不下來的,等他想起來肯定就回去了。遙被問得突然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隻是一時衝動,實際上根本不知道黃泉的意思。而且她總有種感覺,黃泉這樣的人,並不是這個小小的聚落能夠留下的。他就是一隻鷹,隻有廣袤天空才是歸宿。見她不回答,另一名長老有所猜測,自作聰明地道:“那看來他是有這個意思了。遙,你要想方設法把他留下來,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行!如果你一個還不夠,那麼聚落裡的女人,都可以隨他挑選!”遙完全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登時呆住。另一名長老道:“這樣不好吧?聚落裡的女人大多已經有主了。”前一名長老臉一板,道:“這是事關整個聚落生死存亡的大事!有主又怎麼了?如果留不下黃泉,大家都要死!為了聚落的存續,為了先祖的意誌不在我們手中斷絕,每個人都應該奉獻,都可以犧牲!如果他看上我的孫女,我也絕不會反對!如果為了自己那點事,就不顧整個聚落的死活,我看他也沒必要在聚落裡待著了,放逐好了!”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餘人也無法作聲,況且強者擁有優先權本來就是聚落傳統。可是不知為什麼,遙就是覺得心裡堵得厲害,連氣都喘不上來。大長老這時緩緩地道:“現在說這個還有些早,這樣吧,遙,你先去問問黃泉的意思。等確定了他的想法,我們再商議。”遙冷冷地道:“我不想去,要去你們自己去問!”提議的長老頓時不悅,“這是事關全族的大事,怎可如此任性?再者說,找黃泉不也是你提議的嗎?”“是我提的沒錯,可我就是不想去問這種事!”“放肆!”長老拍案而起。遙卻是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我是大武士,你想怎麼樣?”那長老頓時一窒。大長老站到了兩人中間,道:“遙不願意去,那也不要勉強,我去說吧。”遙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連個招呼也不打。那名長老氣得老臉通紅,怒道:“看看,看看!這像什麼樣子!就算大武士又怎麼樣,不過是個女人,等生了孩子還有什麼用?”一眾長老倒有不少微微點頭。聚落中,女人是附屬品和生育後代的工具,已經是幾百年來的共識。哪怕遙成為百年來惟一一位大武士,一時也改不了人們心中根深蒂固的觀念,尤其是老人。而且那個長老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女人生育以後力量衰減,就像太陽升起必會落下一樣,根本沒法避免。當大長老走出議事廳時,正好看到遙的背影。她微微顫抖,顯然聽到了長老們剛剛說的話。大長老也不知該說什麼,心中暗歎,一路來找黃泉。黃泉麵前的桌上鋪滿了紙,他拿著炭筆,正在紙上寫寫畫畫。大長老有些好奇,湊近一看,看到上麵繪製的都是些盔甲樣式。這些圖紙和大長老通過先祖祭祀得到的任何圖紙都不一樣,它們極為精細,上麵標注了密密麻麻的數字,許多地方連弧度都有標注。黃泉沒有避諱的意思,不過大長老在旁邊看了半天,卻不得不承認其中大部分都不懂。特彆是某些地方的弧度,標注了密密麻麻的數字和公式,大長老就感覺奇怪。弧度這東西,不都是看手感的嗎,難道還能衡量?大長老終於忍不住,問:“這是什麼?”“我給自己設計的盔甲。”黃泉道。“造一套盔甲倒是沒什麼問題,可是您設計的這種盔甲,我們恐怕是造不出來。”黃泉笑了笑,說:“不需要那麼精細,到時候我會在旁邊指導的。有些地方,憑手感打造就好。”原來還是要憑手感,大長老心頭頓時一鬆。他打造了幾十年的武具器具,最擅長的就是手感。“那這套設計圖……”黃泉便道:“等盔甲造好,圖紙就送給你們了。”大長老頓時大喜。黃泉這套圖紙,他雖然很多地方看不懂,但至少知道許多地方的設計前所未見,水準遠在先祖祭祀中得來的圖紙之上。在先祖祭祀時也不是沒有高水準的圖紙,隻是既然看都看不懂,自然也就記不住,寫下來就更做不到了。這套圖紙,一定要好好保管,一代代傳承下去。雖然上麵標注的數字和公式自己看不懂,但隻要聚落還在傳承,後輩中總會有聰明人能夠看懂的。既然黃泉答應將圖紙相贈,大長老當下就道:“您的盔甲我會親自鍛造!用不了幾天就能完工!”圖紙再複雜,也不過是一套盔甲。大長老有把握在三日內打造完畢,對自己手感,他就是如此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