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1 / 1)

雪芽其實不明白為什麼有人不喜歡看人笑,大概崔令璟是個怪胎。這個認知,讓他在害怕的時候,又多了一分對崔令璟的同情。就算出身高貴又如何,腦子還不是不正常。崔令璟不知道奴籍出身的雪芽同情上他了,他目光一寸寸掃過雪芽的臉,捏著下巴的手悄然用力,看到雪芽忍不住疼痛,眉心似蹙非蹙,求饒般地看著他時,他唇角不由一翹,手上力氣卸了不少。他突然明白為什麼他父皇要養著這種小玩意了。“餓嗎?”崔令璟把手收回去,重新靠在靠椅上,懶洋洋地說。他眼裡的陰翳如遇日光,消散不見。雪芽看著崔令璟的神情,遲疑地點點頭。崔令璟目光轉向旁邊的案桌,那裡放著一個食盒,比送去淑太妃那裡的食盒要精致許多,“賞你了,拿出去吃吧。”雪芽謝恩起身,要拿走食盒的時候,卻又被喊住。“就在這吃。”崔令璟不知為何改變主意,他單手撐著頭,眸光從濃密長睫投在雪芽身上。雪芽略頓一下,隨後就上前打開食盒,等打開食盒,他才發現裡麵的吃食比他想象得要多,而且真真的是色香味俱全。本來不太餓的胃口又被勾了出來。雪芽沒想到今日能吃兩頓好吃的,不禁眼裡帶上笑,但笑了之後,想起崔令璟不愛看人笑,又連忙把笑模樣收起來。他拿起食盒裡的筷子,開始進餐,吃得開心,都顧不上旁邊坐的是誰了。等他吃完,才有些驚恐看崔令璟一眼。崔令璟換了個姿勢,食指勾了下,雪芽看他的動作,試探著湊上前,剛湊過去,臉頰就被兩根手指用力捏住。他不敢皺眉,也不敢笑,隻是不安地看著崔令璟。“你這破兔子吃得還挺多。”崔令璟語氣嘲諷,手上也不客氣,捏得雪芽感覺自己臉頰都要爛了。他捏得雪芽眼裡再無酒足飯飽的饜足之意,才心滿意足地鬆手。這一鬆手,崔令璟看著雪芽的臉,先是一怔,隨後哈哈大笑。雪芽被捏了臉,覺得那一塊火辣辣的疼,也不敢抬手摸摸,得了崔令璟讓他滾的指令,才忙不迭退出去,一路捂著臉趕回房,等他從鏡子看到自己臉上明顯的紅得偏紫的指印,差點氣哭。雪芽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臉,他想雖然賀續蘭比他要好看,但除了賀續蘭之外,這世上的人還屬他最好看,現在崔令璟兩個指頭毀他容貌,他又氣又難受,但也隻能在心裡罵崔令璟。該死的崔令璟,若那家夥不是皇帝,他才不會理那個狗東西。因為臉上的指印,雪芽過了幾天安分日子,不想著去崔令璟麵前湊了,可崔令璟卻反常起來,待他指印快消失的那日睡前,突然叫他過去。不是貼身伺候,而是送上去被捏臉。雪芽臉上消下去的指印又加深,他當晚氣得把枕頭當成崔令璟揍了一頓。待到第三次被叫過去捏臉,捏的還是同一塊肌膚時,雪芽終於是沒忍住,委屈地哭了起來。崔令璟正捏著起勁,淚珠子倏地砸手上,讓他微怔。目光上移,才發現是這小兔子哭了。“哭什麼?”崔令璟有點嫌棄,轉手將眼淚擦回對方衣服上,擦了之後,似乎覺得不對,又收回手,拿過旁邊手帕仔仔細細將手擦乾淨。雪芽也顧不得這是在崔令璟麵前了,他捂著臉,含糊不清地說:“要、要毀容了。”說到這裡,悲從中來,眼淚掉得更多。崔令璟活了十六年,還沒見過對容貌這麼在意的男人,不由輕嗤一聲,想這破兔子果然是個賣屁股的。他拿起剛擦手的手帕砸在雪芽臉上,吩咐道:“不許哭。”雪芽聞言,隻能生生忍住。他胡亂抓著手帕擦掉臉上的淚珠,理智漸漸回籠。崔令璟盯著雪芽半瞬,突然叫外麵的大太監進來,“你去拿玉凝膏給他。”大太監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取了玉凝膏給雪芽。雪芽看看手裡的玉凝膏,還未謝恩,就聽到崔令璟不耐煩地說:“拿這個擦臉,毀不了容,滾。”雪芽從善如流地滾了,當夜他一邊塗藥,一邊繼續暗罵崔令璟那個狗東西。彆以為他會感恩,他臉上的傷還不是那狗東西弄出來的。玉凝膏是個好東西,翌日他臉上的指印就消了不少,他今日又得令去送東西,送到淑太妃宮裡時,淑太妃宮裡的宮女說淑太妃午休未起,讓他們先去耳房喝茶等等。跟雪芽一起來的太監說:“不勞煩,我們把東西放下就行。”“太妃說公公們走這麼遠送東西過來很辛苦,如今秋老虎正烈,喝口茶再走。”宮女這樣說,同行的太監也有些心動。留在這喝茶休息,總比回去乾活來得舒服。雪芽見可以休息,也很開心,沒多久,宮女就過來說淑太妃醒了,不過淑太妃說有些悶,讓一個人過去送東西即可。這份差事落在雪芽頭上,而留在耳房的太監又得了一份點心和一塊碎銀子。被領去偏殿的雪芽穩穩拿著手裡的錦盒,這些日子他行的禮規範不少,剛跪下行禮,一雙手就扶住他的雙臂,“快起。”雪芽頓了頓,就著對方的力氣起身。淑太妃今日衣物上的熏香有點濃,湊近了有點膩,他介紹了下錦盒是何物後,突然聽到淑太妃對外麵的宮女說:“吃的備好了嗎?呈上來。”淑太妃美眸又轉到雪芽臉上,“今日也在本宮這裡用完膳再回去吧。”她忽地咦了一聲,“你臉是怎麼回事?”說這話,她伸手過來碰。雪芽躲了一下,他有點慌,“沒什麼。”淑太妃臉色差了些,但也很快又笑了笑,“你怕什麼,本宮不過是覺得跟你有緣,覺得你像本宮娘家的弟弟。”淑太妃是先帝最後一屆選秀選進來的,她進宮的時候才十六歲,現在當上太妃,也不過才二十歲,可謂是花期最美的時候。可深宮把她困在這裡,一日複一日,看的景和見的人都是重複的。淑太妃說完那話,見雪芽不說話,笑眯眯地說:“你不給本宮麵子,莫非是想讓本宮親自去找皇上?皇上對我們這些先帝妃子還是很敬重的,要不然也不會隔三差五差人送東西過來。”雪芽踟躕片刻,才悶著聲:“奴才謝太妃。”而這時,剛做好的飯菜也端了上來。這夜,雪芽回去失眠了,他在勾欄院長大,有些東西還是懂的,勾欄院除了男客,也有女客。紅月樓就有專門陪女客的小倌,但雪芽不是。失眠的雪芽第二日打不起精神,困頓不堪,結果被人捉住偷懶打盹的樣子,又罰不準用膳,午膳和晚膳都罰沒了。再次餓肚子的雪芽站在牆根,終是想起了淑太妃。“有這麼好吃嗎?你看你吃得嘴巴上都是。”淑太妃輕笑一聲,拿著香氣濃烈的手帕湊過來幫雪芽擦拭嘴唇。她擦完後,繼續瞅著雪芽吃東西,終於等到人吃完,她迫不及待將對方拉起來,“你過來看我畫的畫。”淑太妃今日特意沒有上濃妝,幾乎素顏,她本就相貌秀麗,去掉濃妝華服,隻穿舊裳的她看上去就是個未出閣的少女。她抓著雪芽的手,把人帶到窗戶的塌下,讓人看到小幾上的畫,“畫得可好?”淑太妃畫的是蝴蝶撲花圖,圖上蝴蝶栩栩如生,雪芽雖不怎麼懂畫,但也覺得淑太妃畫得是真好,不由真心誇道:“看起來像真蝴蝶。”淑太妃聞言,笑得酒窩都露了出來,“那我今日給你畫一幅吧,就畫你。”她強行把人摁在榻上坐著,自己重新取乾淨畫紙開始作畫。因為是畫人像畫,淑太妃總是需要抬頭看著雪芽,看多了,雪芽發現對方突然坐到了他旁邊。他還尚未作出反應,淑太妃就靠在他身上,語氣淒淒,“雪芽,如果我不是太妃就好了,隻是一個尋常的寡婦,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你養在我的私宅上。到時候,我彈琴你聽,我作畫你看,豈不樂哉?”雪芽年幼的時候也幻想過娶妻,但長大後,就知道自己是在癡心妄想,可如今聽到淑太妃的話,莫名有些生氣。怎得他遇見女人,也是被女人養在後宅裡?可他又辯駁不得,他現在的確算是被對方養著。他在奉瑞宮吃不上飯,但這裡山珍海味隨他吃,除此之外,淑太妃還私下給他錢財,說若是有人對他不好,可用這些錢打點一二。淑太妃歎了口氣,抬眼望著近在咫尺的臉,這是她第一次靠在雪芽身上,也是她第二次靠在男人的懷裡。她進宮時,先帝已經病重,常年身上散著藥味,令她作嘔,但雪芽不同,身上乾淨清爽,讓人聞之就忍不住接近。她定定地望著,忍不住伸手去摸眼前人的臉,這張臉可真好看,她的指腹剛貼上去,倏地,殿門被人重重踹開。淑太妃驚愕回頭,剛想站起來,但已經晚了,崔令璟大步流星地走進內殿,看到才慌亂起身的淑太妃和還坐在榻上的雪芽,臉色驟沉。“皇上,本宮、本宮隻是……”淑太妃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而崔令璟身後的人已經上前,將她和雪芽分彆綁了起來,迅速堵上嘴。崔令璟臉色十分難看,“淑太妃感先帝天恩,自願去清雁庵清修,常伴佛祖身邊,為酈朝祈福。”淑太妃瞳孔縮緊,想說什麼,可發出隻有“唔唔唔”的聲音。崔令璟眼裡儘是厭惡,看她不願意多看一眼,宮人審時度勢,迅速將淑太妃拖走,而淑太妃身邊親信全部當場被打死。雪芽跪在地上,聽到外麵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臉色慘白,什麼動作都不敢有。待繡著雲紋金龍的黑靴進入他的眼簾,他身體控製不住地抖起來。一隻手用力掐他的臉頰,迫使他抬頭。崔令璟看著雪芽怕得一直在抖,冷笑道:“那個蠢婦饑不擇食,連你這種人都能看上。”他抬了下眸,目光突然落在淑太妃的梳妝台上。梳妝台上,珠釵玉環尚未收起,淩亂地隨意放著。崔令璟嗬了一聲,抓起雪芽的衣襟,將人拖去梳妝台前。雪芽的帽子早就掉了,等被抓到梳妝台前,他不僅頭發淩亂,衣服也是亂了。“憑你也配喜歡女人。”崔令璟從鏡子裡看著狼狽不堪、麵色蒼白直冒冷汗的雪芽,“朕倒看看今日以後,還有沒有女人能喜歡你。來人!把那個蠢婦的衣服拿過來,給他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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