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芽被尹青懸那番行為嚇住,打定主意在這十五日裡安分守己,行為做事都規矩了不少,而離大婚日期越近,崔令璟的脾氣越發陰晴不定,這十日已經有很多宮人被罰,好幾個人還被罰得下不了床。原先宮人們是搶著去崔令璟麵前伺候,如今是躲著,雪芽在這深宮裡沒有人脈,隻能被推上前去伺候。雪芽這些日子看到那麼多宮人會被罰,心裡不免有些發怵,端茶水的手都有些抖。一抖,茶蓋和茶杯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引來崔令璟的眼神。雪芽立刻將茶水放在崔令璟左手邊,就低眉順眼想退出去,但先一步被喊住。“站住,朕沒讓你走,你去哪?”崔令璟有些煩躁地丟下奏折。雪芽頓住腳步。崔令璟抬手揉揉眉心,“你過來給朕按按。”雪芽應聲,走到崔令璟身後開始按摩,他按了一刻鐘左右,崔令璟突然站了起來,對外道:“擺駕寧伏宮。”崔令璟說完這句話回頭看雪芽一眼,“你隨朕一起去。”據那日雪芽在桌底偷聽到賀續蘭跟彆人說的話,已經過了一個月了。雪芽聽到要去賀續蘭那,眉心不由一跳,可他哪有不去的權利,隻能硬著頭皮跟著崔令璟去。冬日天黑得早,崔令璟一行人從奉瑞宮出去的時候天光還大亮,到寧伏宮,最後一絲光也被黑色吞噬,天茫茫黑,一顆星子都沒有。雪芽一路走過去,腳被凍得有些難受,守在殿外時,更是忍不住左腳換右腳來回地踩來踩去。殿裡燒著地龍,即使殿門大開,裡麵依舊溫暖如春。雪芽站在殿外,偷偷往裡瞧,一時之間有些恍惚,若是坐在裡麵的人是他就好了。“雪芽,陛下讓你進去。”正在雪芽幻想的時候,旁邊的小太監推了他一把。雪芽收斂心神,踏進殿內,聽到崔令璟吩咐,“倒酒。”雪芽照辦,他先給崔令璟倒酒,眼神往賀續蘭那邊看了一眼,見酒杯也是空的,猶豫了下,還是走過去給賀續蘭也倒了一杯。他倒完賀續蘭那杯酒,迅速站回崔令璟身後。“亞父,今日你必須陪朕好好喝一回。”崔令璟好像是專程過來找賀續蘭喝酒的,拿起酒杯一口悶掉,雪芽見狀不得不立刻滿上。崔令璟這邊一口乾了,賀續蘭也奉陪著,一來一回,倒把雪芽累得夠嗆,他尋思著該多叫個宮人進來倒酒,可這兩個人誰也不開口吩咐。酒壺的酒空了,換了一壺新酒,這壺酒也空了後,崔令璟終於醉了,他趴俯在桌子上,喃喃道:“五日,還有五日,朕就要娶那個悍婦。”賀續蘭聞言,臉色平靜道:“陛下慎言。”“本來就是悍婦,難道朕還說不得她?整個上京,那個悍婦的風言風語還不多嗎?這日男裝上山打獵,那日當街鬥毆,彆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雷大將軍有個兒子。”崔令璟似乎對未來皇後十分不滿,一肚子的抱怨。不過賀續蘭大抵不想聽崔令璟這些廢話,叫了宮人進來,“陛下喝醉了,送陛下回去。”“是,太後。”幾個宮人七手八腳要扶崔令璟,雪芽也趁機鑽進人群,想領個頭功,但崔令璟手一揮,“朕沒醉,你們都出去,把殿門關上。”又一把抓住雪芽,“來,你繼續倒酒。”崔令璟不肯走,宮人們也無法子,隻能又退出去,將殿門關上,而雪芽也隻能繼續倒酒。這回崔令璟沒喝兩口,就直接倒在了桌子上。賀續蘭喚了兩聲,崔令璟皆是無反應,他目光轉到了倒酒的雪芽身上,而雪芽一對上賀續蘭的眼神,身體一抖,立刻揚聲喊人:“來人,陛下喝醉了。”他這種行為無疑是逾規越矩了,皇上喝醉了,可太後還清醒著,輪不著雪芽一個宮人來喚人,可雪芽怕賀續蘭,一看到對方,就想起那日對方和另外一個人說要殺他的事,慌亂之間直接喊了人。宮人們聽到傳報,當即推門進來,賀續蘭將眼神從雪芽身上收回,起身先一步出了大殿。雪芽見狀鬆了一口氣,心想還是早點將崔令璟籠絡住才行。尹青懸不許他大婚前動手腳,又未說大婚後不允許。他剛剛聽了一耳朵,這位雷皇後似乎是個了不起的女子。五日眨眼間過,轉眼就到崔令璟大婚當日,雪芽這一日起得特彆早,忙上忙下沒停過,飯都沒吃上幾口。到了夜間,許平南突然來喊他,“陛下叫你過去。”雪芽不太明白崔令璟大婚當夜叫他去做什麼,等到了皇後寢宮,他才知道他今夜需守在新帝新後床帳外,記錄崔令璟與雷皇後恩愛了幾回,皆是用什麼姿勢。雪芽雖在煙花場所長大,但作為清倌的他還從未親眼目睹過現場,更彆提是男女之間。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事後,雪芽的臉是一陣白一陣紅,總之就沒正常過。他聽得帳子裡傳來說話聲,好像是崔令璟的,女聲幾乎沒聽到。雪芽正自己跟自己天人大戰,突然聽到一聲巨響,他抬頭一看,發現竟然是崔令璟從床上摔下來了。帳子隨即被拉開,露出一張比起柔美更顯英氣的臉,“臣妾今日累得不行,陛下還是去彆處玩吧。”崔令璟大怒,“你!”雷皇後笑了笑,眼神往雪芽這邊看了一眼,眸光一亮,“好俏的妹妹,不知叫什麼名字?”“他是個男的。”崔令璟以手撐地,從地上起來,他眼含怒意,“你懶得裝,倒省了朕的功夫,雪芽,記錄一回,男上女下。”“原來陛下早有打算,是臣妾多慮了,那想來接下來的事,陛下也能一並料理,那臣妾就先休息了。”雷皇後話一落,就拉攏了床帳,從帳中陰影瞧,人是躺下了。雪芽從新帝新後這番對話裡反應過來,不是崔令璟從床上摔下來了,他是被雷皇後踹下來了。大婚當夜被新婦踹下床,尋常男子都不能忍,更彆提是皇帝。崔令璟臉色奇差,甩袖而去,雪芽自然不能獨自留在皇後寢宮,連忙跟上去。“陛下。”他喊崔令璟,崔令璟不應。外麵宮人見到崔令璟這個點出來,皆是一驚。“回宮!”崔令璟語氣裡還夾著怒氣。宮人噤若寒蟬,立刻伺候崔令璟上鑾駕。已儘冬末,今日格外寒冷,早些下了雪,此時又落起小雪。雪芽跟著鑾駕走,他不像其他太監有厚底軟絨靴穿,他現在穿的還是絲縷繡花鞋。這一路走回來,腳都凍僵了。可彆生了凍瘡。雪芽心想,他最討厭身上長凍瘡,又癢又痛,還不好看。等回到奉瑞宮,雪芽想趕緊回房換鞋,最好還能泡個腳,可他才到房門口,許平南又出現了。“陛下傳你。”許平南說。雪芽看一下自己的鞋子,“我先換雙……”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你想讓陛下等你?”許平南說到這裡,突然往左右看了看,見四處無人,他壓低聲音,“今夜陛下心情不好,你若能讓陛下心情愉悅,這……你應該能明白吧。”許平南入宮晚,當了十幾年的正常男子,所以多少知道男子的想法。今夜崔令璟怒氣那麼大,多半跟雷皇後有關係,男女之事引出的怒火,終歸由那檔子事來解決。一處引出怒火,若是另外一處溫柔鄉能將這怒火柔柔密密包圍,怒火多半轉為另外一種火。這後者的火,雪芽要是能消,榮華富貴豈不是唾手可得?許平南覺得自己話說得夠明白了,哪知道平日裡恨不得貼在崔令璟身上的雪芽今日犯起蠢,一個勁念叨。“許公公,我先換雙鞋,換雙鞋再去。”許平南哪能等?等了,說不定榮華富貴就飛走了,他可是把寶押在雪芽身上了。至於其他即將進宮的嬪妃,個個家大業大,哪會把他一個小小太監放在眼裡。“換什麼鞋?再換,陛下連你頭都砍了,快去。”許平南將人提去皇帝寢殿。被推進去的雪芽看了下自己被雪水打濕的繡花鞋,不開心地癟了下嘴。可都進來了,他隻能去給崔令璟行禮。“奴才拜見陛下。”雪芽進入內殿,發現內殿地龍燒得很旺,崔令璟脫了外袍,正在泡腳。一張陰柔臉沉如水,眼睛則是怒火中燒。“起來回話,你怎麼記錄的?”崔令璟問。雪芽爬起來,搖了下頭,“奴才還沒記錄。”崔令璟眯了眯眼,“那你說,你今夜都看到什麼了?”雪芽突然明白崔令璟為什麼叫他過來了,崔令璟是怕自己把他的醜態說出去,“奴才什麼都沒看到。”此話說出來,崔令璟一時半會沒有說話,而雪芽感覺腳趾都要凍木了,忍不住動了動腳。這細微的動作一下子進入崔令璟的眼簾。“你做什麼?”雪芽咬了下唇,抓起裙擺,露出自己前端濕透的繡花鞋,“奴才鞋子濕了。”所以,崔令璟快點放他回去換鞋吧。崔令璟盯著那雙秀氣的繡花鞋,突然想到方才一路雪芽都是走路回來的。他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泡腳水,他泡得差不多了。“你過來。”雪芽聽到崔令璟的話,怔了一下,但也聽話地走過去。崔令璟又說:“把鞋襪脫了,朕允你用這桶水泡腳。”雪芽想了下他這個時候回去叫小廚房燒水,小廚房估計不會理他,雖然這桶水是崔令璟用過的,但好歹是桶熱水,總比長凍瘡好。於是他說了聲“謝謝陛下”,就在榻邊坐下,褪去鞋襪,飛快地把凍僵的腳丫子放進熱水裡。他速度之快,快到崔令璟都沒能把腳先拿出去。崔令璟看著壓在自己腳上的那雙腳,先是危險十足地挑了下眉,但突然又被雪芽的腳給吸走了注意力。這雙腳可真小,正常男子不會有那麼小的腳吧?腳背上是什麼?一顆紅痣?紅痣因為水波蕩動,也跟著水裡飄來飄去。雪芽現在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彆長凍瘡,於是他兩隻腳丫子在水裡動來動去,也等於在崔令璟的腳上踩來踩去。他努力活動著自己的腳,冷不丁腳被反踩住。雪芽想把腳抽出來,可抽不動,不由看向崔令璟。崔令璟睨著他,“你好大的膽子,敢踩朕的腳。”對上那雙眼,雪芽有點反應過來自己冒犯了崔令璟,可冒犯都冒犯了,“那陛下踩奴才的腳。”“你以為踩回來就算了?”崔令璟嗤笑,邊說著邊捏住雪芽的臉頰。雪芽吃痛想躲,崔令璟自是不讓,一來二去,兩人不知怎的混作一團。雪芽被壓在下麵,氣喘籲籲,他迷迷糊糊感覺到自己應該是生病了,提不起勁,腦子也一團亂。定是回奉瑞宮這一路受了寒,那腳會不會長凍瘡?雪芽想去看腳的情況,可他被崔令璟壓著,坐不起來,隻能抬起腿。一抬腿,裙擺往上縮。崔令璟瞥了一眼,眸色轉暗,手撫上雪芽的膝蓋,同時嘴裡暗罵道:“騷兔子。”
18、第十八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