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1 / 1)

衣帛被撕爛的聲音十分刺耳, 雪芽看到易燁封撕襦裙的動作,腦子不由自主浮現出梁穆說易燁封可以將人撕成兩半,當即嚇得魂飛神喪, 轉身想逃。可他才爬起來, 就感覺到腳踝傳來鑽心疼, 直接撲倒在地, 而這一撲地, 又看到石頭後麵一地的屍體, 差點暈過去。待感覺易燁封還在繼續撕他襦裙時, 雪芽倉皇扭頭,聲都發不出了, 臉色慘白,發髻上的釵環早不知所蹤,此時烏發盈了半身。易燁封抓住剛剛撕開的口子, 又往上撕了些,再一把扯下。他將撕下來的襦裙布料綁在自己剛剛受傷的手臂上, 手和牙齒並用, 綁了個結。雪芽本還在發抖,看到易燁封的動作時,不由一愣, 嗓子乾啞地說了一個字,“你!”易燁封看雪芽一眼, 雖未說話, 但雪芽感覺自己看懂對方眼神了。易燁封眼睛裡寫著兩個字——“有事?”“你撕我裙子就是為了包紮傷口?你不是要殺我?”雪芽驚疑不定地問。“你要殺我嗎?”易燁封看著雪芽,眼神閃過殺氣。雪芽被殺氣嚇得縮了下身體,聲音驟然小了許多,“我……我為什麼要殺你?我不殺人的。”身體又控製不住發抖。易燁封聞言收起殺氣, “既然你不殺我,我就不殺你。”他站起身把剛剛放下的刀撿起,再幾步走到那堆屍體那裡,將沾滿血跡的刀在那些屍體上擦乾淨。雪芽還趴在原地發愣,過了好一會,他才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爛成破布的裙子。今日無法穿獵服,但他穿了自己所有衣服裡最喜歡的春裳。軟煙羅的料子,摸起來軟軟的,上麵繡的是白芍藥。想到這裡,雪芽有些委屈,等易燁封回來,他忍不住問:“你為什麼撕我裙子包紮傷口?你自己沒衣服嗎?”易燁封麵無表情地說:“貴。”雪芽神情迷惑了下,半晌,他才懂易燁封的意思。易燁封說他的衣服貴!這下子差點把雪芽氣死,一時之間,雪芽忘了旁邊還有那麼多具屍體,氣呼呼地說:“你衣服貴,我衣服就不值錢嗎?我這衣服也是……”話頓住。雪芽發現他現在的衣服都沒花錢,是製衣局送來的。易燁封沒搭理雪芽的話,上下打量雪芽一番,最後目光停在雪芽的左腳腳踝。方才這一路過來,雪芽繡花鞋也掉了一隻,此時隻剩右腳上孤零零一隻繡花鞋。他審視一番,突然伸手將雪芽左腳的襪子脫掉。一切發生得太快,雪芽都沒反應過來,腳就被易燁封握住了,褲腿也被卷上去些許。隻聽到喀嚓一聲,雪芽當即發出一聲慘叫,額頭冷汗涔涔。易燁封皺了下眉,盯著手裡的腳,再次正骨。這次他又聽到了慘叫聲,同時還被踹了幾腳。他不禁把雪芽的另外一隻腳抓住,可兩隻腳都抓住,就無法正骨,故而他抬眼看向對方。這才發現雪芽已經哭了。雙眼含淚,臉色蒼白,青絲垂於臉旁,唇不點而紅。“你放開我!”雪芽聲音嗚咽。易燁封沉默一瞬,鬆開手。他都是這樣給自己正骨的,哪裡不對嗎?雪芽得了自由,立刻看向自己左腳,隻見腳踝已經腫得很高,心裡不由對易燁封恨上三分。他今日太倒黴了,偏偏碰到易燁封這個凶神。易燁封雖然說不殺他,但實則故意欺辱他,先是撕他襦裙,而後折磨他腳,純心不讓他好過。可恨他現在不能表露恨意,甚至都不能罵易燁封出出氣。越想越難過,眼淚連珠似的掉。碰到易燁封就沒好事,這個人是瘟神嗎?“你哭了。”易燁封冷不丁說。雪芽沒理易燁封,正自憐自艾著。易燁封又說:“你哭什麼?”他見雪芽不答,又伸手去推雪芽。他行兵打戰慣了,力氣豈能是雪芽能承受的,隻一推,雪芽被推倒在地,後腦勺“咚”的一聲撞地上。連番的痛讓雪芽心態完全崩了,他氣得渾身發抖,哭都顧不上了,咬著牙爬起來就去打易燁封。“我殺了你,我今日就殺了你!”雪芽邊喊邊打,可他一隻腳行動不便,要打易燁封也很吃力,主要是易燁封這廝反應很快。雪芽連打十幾下都打空了,甚至最憤怒踹出去的一腳也踹了個空,這比拳頭打在棉花上還讓人氣憤,可再氣憤,雪芽都傷不到易燁封一根頭發。疼疼讓他身體難受,憤怒還沒有落腳點,雪芽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就跟小孩哭似的,把在紅月樓學的哭的技巧忘得一乾二淨。易燁封看著雪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噎打嗝,以淚洗麵,他有些不解,“你怎麼又哭了?”雪芽不理易燁封,哭自己的。易燁封看雪芽不答話,變得沉默,他默默坐在旁邊,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雪芽因為沒力氣哭不下去了,他才重新開口,“還要哭嗎?”雪芽此時精疲力儘,聞言遲緩地搖搖頭。易燁封看了下天色,準備把雪芽從地上扛起,可他碰到雪芽,雪芽就往後躲,“我不要被扛著走。”“那你自己走?”易燁封說。雪芽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我走不動,腳疼。”他抬頭看著易燁封,“你要麼背我回去,要麼把我丟在這,你自己選吧。”易燁封皺了下眉,他本就生得黑,一皺眉就顯得很凶,此時目光沉沉盯著雪芽,就看上去更凶了。但雪芽沒有避開易燁封的目光,他由著對方看,神情倦倦。過了一會,易燁封還是妥協,轉身在雪芽身前蹲下。雪芽沒有急著爬上去,“兔子沒拿。”這一路逃跑,兔子還幸存著,雪芽也很驚訝。易燁封瞥一眼石頭旁的兔子,起身拿過來,重新在雪芽身前蹲下,雪芽這才慢吞吞地爬上易燁封的背。易燁封背起雪芽繞過那群屍首往營地那邊走,快能看到營地時,肩膀傳來疼痛。雪芽死死咬著易燁封的肩膀不鬆,發泄自己方才未儘的怒意,可他發現自己咬了半天,易燁封哼都沒哼一聲,反而他牙酸得不行,不由更生氣了。他鬆開嘴,正想著要不要換個地方咬時,聽到了崔令璟的聲音。“易將軍?”崔令璟打獵歸來,聽到寧伏宮的宮人遇到熊瞎子,雪芽也在其中,此時不知所蹤,便派人去尋。尋了許久也沒等到消息,就自己出來了。沒成想剛出營地不遠,他就撞到易燁封和他背上的雪芽。崔令璟注意到雪芽此時衣衫不整,長發散落,而易燁封手臂上還纏著明顯不屬於他自己的布。他神情冷了些,吩咐身後的宮人,“還不去扶?”有宮人來扶,易燁封就將雪芽放下,麵對過來扶自己的宮人,他退後一步,“不用,扶他就行。”宮人這才七手八腳扶著雪芽往崔令璟那邊走。雪芽左腳還疼著,現在忍著痛往崔令璟那邊走,走到跟前,他再也忍不住,嗚咽著投入崔令璟懷裡,“陛下,我好疼啊,易將軍……易將軍他……”話說到一半,人暈了過去。崔令璟連忙接住,見雪芽臉色一點血色都沒有,直接攔腰抱起,“叫太醫過來。”同時,他準備轉身往營地那邊走,可在轉身之前,他的腳步先頓住了。賀續蘭不知何時出現在不遠處,他看著抱著雪芽的崔令璟,不發一言。崔令璟與賀續蘭對視片刻,先開口:“亞父,雪芽調皮,繼續在亞父身邊伺候恐打擾亞父清淨,依朕之意,雪芽還是回到奉瑞宮。”說完,他轉身離開。雪芽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帳篷裡的床上,但這個帳篷跟他之前睡的帳篷不是同一個。這個帳篷要華麗奢靡許多,雪芽心裡閃過一個念頭,隨後他抓著被子聞了了一下,發現真的有龍涎香的味道。他……他居然睡在崔令璟的床上?雪芽還未回過神,外麵突然傳來人聲。“陛下在嗎?”外麵是女子嬌媚的聲音。“稟容妃娘娘,陛下不在。”“不在?陛下不在嗎?本宮可聽見裡麵有聲音,你彆想撒謊。”被稱為容妃的女子又說。“容妃娘娘,陛下真的不在,陛下出去打獵了。”“陛下不在,那裡麵那個人是誰?你叫那個小妖精出來!”容妃現在是氣炸了,她好好一高門貴女,進宮就守寡,這都算了,畢竟崔令璟哪個宮都不去。但昨兒好多人都看到崔令璟親自抱了一個人回帳篷,還徹夜未讓那個人出帳篷,夜裡的太醫都來了幾趟。容妃此行根本不是來見崔令璟的,她就是想來看看教訓教訓一番小妖精的。哪知道她連門都進不去。喊了半天,也不見小妖精出來,容妃不敢擅自闖進去,想了一會,扭腰去找雷皇後了。她一到雷皇後跟前,就哭,“娘娘,你快救救妹妹們吧,一個出身低賤的小妖精都能騎我們這些嬪妃頭上了。”雷皇後懶洋洋搖了搖羽扇,“妹妹哭成這樣,本宮心都碎了,什麼小妖精讓妹妹哭得那麼傷心?”“還不是那個叫雪芽的,臣妾聽聞他是個太監,可成日穿著女子襦裙,多半打著魅惑主上的心思。原先在太後宮裡伺候,昨兒終於攀到高枝,宿到陛下那裡去了。”容妃擰緊手帕,“若他能為陛下開枝散葉,倒也罷了,可是個男子。娘娘,現在隻有你能規勸陛下了。”聽到容妃的話,雷皇後用羽扇掩住半張臉,輕輕一笑,“原是為了這事,罷了,妹妹哭得這般傷心,那本宮就走一趟,去見識見識你說的小妖精。”崔令璟帳篷外的太監看到雷皇後不由一驚,平日裡這位主是從來不主動找陛下的。他們連忙跪下行禮,“奴才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雷皇後掃了眼地上跪著的兩個小太監,二話沒說,直接撩開帳簾進去了。兩個小太監皆是一驚,想進去將人請出來,可先聽到雷皇後說。“本宮已經進來了,若你們想請本宮出去,今日少不得挨兩頓罰。若你們當什麼事都沒發生,本宮也不會對陛下透露半句。”雷皇後慢悠悠地說,同時輕搖羽扇接近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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