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充滿尷尬氣氛的後宮相比,昌隆帝見到花長空後,心情就很好了。功臣之後,有從文之心,容貌英俊,最重要的是……這孩子太會說話了,跟他父親一樣。既不像其他武將那樣說話魯莽直接,又不像文官含蓄內斂,誇他的時候誇得真情實意,那雙眼睛裡,滿是對他這個帝王的感激與敬仰。“攻打克爾城的時候,父親受了重傷,就在士兵們都以為此仗必敗時,陛下您派來的援軍與物資到了。”花長空眼眶微紅,“陛下此舉,不僅決定了我軍與金珀戰役的勝局,還讓重傷的父親有了熬下去的希望。”說到這,花長空差點沒落下淚來,他朝昌隆帝一揖到底,雖未說什麼,昌隆帝卻感受到他身上濃濃的感激之意。“朕與應庭相識於年幼,親如兄弟,他為大晉鎮邊疆,為朕守國門,得知他身受重傷時,朕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幸而安全無虞,才總算讓我放下心來。”說到這,昌隆帝心裡還是有些遺憾,花應庭在領兵打仗方麵的能力,稱得上是百年難得一遇,隻可惜這次受傷後不能再上戰場了。這樣也好,應庭為大晉鎮守衛邊關多年,身上舊傷無數,也該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好在應庭的大兒子驍勇善戰,有其父之風,有他幫著應庭守衛大晉國土,他也放心不少。昌隆帝留著花長空說了很久的話,甚至還留他吃禦膳,被花長空熱情卻不顯諂媚的馬屁捧得通體舒暢,又讓留了他一個時辰,才讓太監總管趙三財親自送花長空出去。“花三公子,請您注意腳下台階。”趙三財弓著腰送花長空走出宸陽宮,花長空朝他拱手道:“趙總管留步。”“三公子客氣,老奴多年未見護國大將軍,今日有幸送公子,公子就賞臉讓老奴多陪您一會兒。”趙三財笑容滿麵道,“陛下這些年一直念著大將軍,公子剛回京,有什麼需要的或是不熟悉的,儘管告訴老奴便是。”花長空知道趙三財這是在代聖上表示親近之意,他連忙道謝,言辭間把趙三財當成了自己人。姬明昊遠遠便看到父皇身邊的心腹太監滿臉是笑地跟人說話,待他走近一看,頓時沉默了。這不是昨天讓田銳棟那幾個紈絝賠禮道歉的人?“英王殿下。”“不知這位是……”“王爺。”麵對英王,趙三財客氣有餘親近不足:“這是護國大將軍的第三子花長空。”誰?趙總管說這人是誰?護國大將軍的兒子?!那昨天在馬車裡吐血的縣主……難道就是花家唯一的女兒?姬明昊有些後悔,早知道田銳棟惹上的是護國大將軍的兒女,他寧可繞道走,也絕對不會去多管閒事。鬨出這種事,也不用他母妃費神去想怎麼打消父皇要把花家女兒嫁給他的念頭,首先花家自己都不會願意。可是他雖然無意與花家聯姻,不代表他有膽現在就得罪花家啊!在此時此刻,英王的內心是無奈的,崩潰的。再看花長空那如沐春風的微笑,都覺得裡麵潛藏著不易察覺的惡意。得知花家兄妹的身份後,英王心裡就有種不祥的預感。最後事實也證明,他的預感很正確。僅僅一天,京城就有英王與其表弟把護國大將軍女兒氣得吐血的流言傳出。流言越傳越廣,最後竟變成了英王見花家兄妹獨自進京,便起了打壓他們的意思,以證明自己帶兵能力比護國大將軍厲害。英王覺得自己很冤枉,他隻是喜歡打獵而已,怎麼就變成嫉妒大將軍能力了?就算他真有嫉妒的心思,也用不著特意去欺負花家兄妹啊,他又不是腦子有毛病。然而普通人是不會考慮這些邏輯的,反正他們就覺得,護國大將軍為大晉百姓在戰場拚殺,兒女卻被自己人欺負,大將軍若是知道,該有多難過?一時間,坊間出現了不少與英王有關的傳言。比如說看見漂亮女人就走不動道,家裡用的器具都是黃金做的,上罵七十歲老婦,下搶三歲小孩糖葫蘆,壞得一無是處。謠言洶洶,就連英王府的下人出門辦事,都不敢說自己來自哪,怕遇到脾氣暴的百姓舉起大拳頭砸他們。自從進了京的花琉璃聽說京城裡的流言後,伸出白皙細嫩的手指,輕輕翻開父兄寫來的信:“京城裡這些人,可真是壞得很。故意煽動流言,讓百姓為了我們花家為難皇族王爺,想到以後要與這些人打交道,我這心啊,就害怕得不行。”“陛下身體康健,京城裡這幾位王爺為了打擊競爭對手,可謂是手段用儘。”花長空放下筆,把信放在一邊等著晾乾,“我們這把好刀,正好用在送上門的皇長子身上了。”“這些王爺有什麼好鬨騰的,太子好好地住在東宮,輪得到他們像雞鴨一樣嘰嘰喳喳滿地撲騰?”花琉璃再度憂鬱望天,“為了權勢不顧血緣親情,真是讓人遺憾又心疼。”“皇子間的爭奪跟我們沒有關係。”花長空特意補充了一句,“你以往怎麼樣,在京城裡也不用委屈自己。”“反正我們武將世家,用不著講究彎彎繞繞那一套嘛。”花長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想要打敗敵人,就把敵人套進自己的規則,然後用豐富的經驗繞死他。”花琉璃感慨,“像我這樣的嬌弱女子,除了用這種手段,還能有什麼好辦法呢。”“妹妹果然是我們家最聰明的人。”花長空誇得真情實意,“走自己的路,管彆人怎麼走。”花琉璃露出謙虛的微笑。“都怪聰明的大腦拖累了你的身體,才讓你如此虛弱。”花長空搖頭感慨,“想到你身體如此虛弱,三哥就心如刀絞,不如今晚烤鹿肉吃。”“好啊。”花琉璃點頭,“再取幾塊肥瘦相宜的野豬肉來,滋味更好。”兄妹二人看著彼此,露出滿意的微笑。關於英王欺壓花家兒女的流言傳了沒兩日,英王的生母賢妃娘娘就派人到花家送厚禮了,隨這些禮物一起過來的,還有個背上捆著荊條的田銳棟。田銳棟很後悔,非常地後悔,早知道那天會惹上這種事,他喝什麼酒?不對,他就不應該出門!他跟祖父與父親說,根本就沒有碰到那個花縣主,可惜由於他撒謊前科太多,家裡沒一個人信他。還說為什麼人家花縣主沒被彆人嚇病,就被他們嚇病了,所以一定是他們這幾個紈絝的錯。紈絝怎麼了?就算他整日遊手好閒,沉迷享樂,鬨市縱馬,踢翻彆人攤位不賠錢,那也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紈絝。紈絝也有尊嚴,紈絝也有堅持,他就受不得這種冤枉。但是……紈絝他爹他爺爺,比他更有身份更有地位啊,更何況這事兒還連累了英王殿下,他除了老老實實到花家負荊請罪,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早就聽說聖上很看重花家,但沒有想到會如此看重。田銳棟一踏進花家大門,就被裡麵的雕梁畫棟吸引了,當真是三步一景,五步成一畫,比他家的宅子好看太多。他們田家並不是沒有錢,但姑姑是宮中賢妃,又誕下皇長子,身份地位與其他普通妃嬪不同,他們作為賢妃的娘家,自然不能給娘娘和英王爺拖後腿。走進正堂,田銳棟就看到說要告家長的男人朝他大步走來,滿臉都是無害的微笑。“田兄,你這是做什麼?”花長空親手解下田銳棟後背上的荊條扔到一邊,扶著田銳棟坐下,“當日說去貴府登門拜訪,不過是玩笑之言,田兄萬萬不可如此。”田銳棟扯出一抹苦笑,心裡有苦說不出。你是沒把這事告家長,可是比告家長還可怕,連聖上與太後娘娘都知道了。他不敢把花長空的話當真,堅持要向花縣主致歉。大晉民風開放,在男女大防上並不嚴苛,有花長空在場,田銳棟親自向花家女眷賠禮道歉,是對花家女眷的尊重。“田兄怎能如此客氣。”花長空歎息一聲,扭頭對門外的丫鬟道:“去請姑娘過來。”他垂眸看了眼焦慮不安地田銳棟,端起熱茶潤了潤唇角。很好,這事過後,應該有很多紈絝不敢在鬨市縱馬,踢翻彆人攤位了。田銳棟坐立不安地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門外傳來婢女的聲音。“縣主來了。”田銳棟忍不住有些好奇,這個體弱多病,受不得驚嚇的縣主究竟長什麼樣?他扭頭朝門外望去,隻見幾個婢女簇擁著一個穿著白色鬥篷的姑娘出來,她的肌膚比院子裡的積雪還要白,如墨青絲挽成簡單的發髻,殷紅的額墜在眉宇間輕輕晃動,讓人的心跟著那額墜晃來晃去,嘭嘭直跳。未至門口,少女腳步便輕輕晃了幾下,捂著嘴角輕咳,連眼眸都染上了一層水霧。看著眼前這個嬌弱女子,田銳棟恨恨地想,那幾個禽獸竟然縱馬嚇到這樣的神仙女子,真是喪心病狂!在此次此刻,他決定選擇性地忘記,自己也是禽獸之一。作者有話要說:鹿:身體虛弱還能吃我的肉?你們莫要驢我,我死得冤枉!田銳棟:好一個嬌弱無助惹人憐惜的絕色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