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鬼魂不到時辰是不會出來的,可剛才遇到的事讓我在這條常識上打了個叉,我急匆匆的趕回小蕊的單人病房裡,還好,一切如舊。小蕊剛才下午清醒了一會,又發燒了,我知道,這是小丁乾的。不過此時她還算穩定,吃了藥後就睡著了,而且她媽媽也回家了,畢竟她爸要上夜班,而且她家裡還有年邁的奶奶要人照顧。於是在我的自告奮勇下,看護小蕊的活,就落在了我的身上,不得不說,這正合我意。我想了想剛才的事,想不出個頭緒,索性暫時不管了,眼下該怎麼對付即將來臨的未知才是重要的。我伸手在小蕊的額頭試了一下,似乎不那麼燙了,臉上有點紅,我坐在旁邊看著她發愣,心裡很亂。其實小蕊住的離我家很近,算是半個鄰居,而且兩家大人都很熟悉,所以我才會跟她家這麼熟,而小蕊也是我從初中到高中的同班同學。已記不清那懵懂的情感從何時開始,或許年少時的愛戀總是在不經意時到來,記憶中很純,很簡單的情感,卻很溫馨,當年兩小無猜的我們,現在都長大了,倒有些生澀了起來。我倚在小蕊的床邊,看著她緊閉的雙眸,想起數年間的朝夕相處,多少次在校園中嬉鬨,多少次放學路上默默同行,想起初中時為她偷摘學校花圃裡的花,想起高中後書本中曾經莫名出現的情詩,想起上課時她那總是仿佛不經意的回眸,想起活動課上牽手時她羞紅的臉龐。想起那些熟悉而又漸漸陌生的過往,一直到昨天一起看日出時的那驚鴻一吻,一點一滴的回到腦海,重新演繹,我傻傻的笑著,不覺間有些癡了。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夜,終於深了。其實我並不知道小丁會不會來,也不知道他會從哪裡突然出現,相信等待的滋味很多人都知道,但恐怕沒有人嘗試過等待並且期待一隻鬼的出現是什麼滋味,那真是一言難儘啊。夜晚的醫院總是寂靜的讓人心裡發毛。病房裡隻有滴答滴答和撲通撲通的聲音,滴答的是表,撲通的是我的心跳。我沒有開燈,我怕那樣的話小丁的鬼魂就不會出現。時間仿佛過的很慢,我的心裡越來越緊張,不自覺的攥住了小蕊的手,久違的異樣溫暖剛升上心頭就被一股不安代替了,她的手好涼。走廊裡忽然有了聲響,我警覺地豎起了耳朵,凝神細聽。隻聽一陣輕輕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仿佛正緩緩的往這邊走了過來。“踏,踏”聲音有些拖拉,好像是一個人拖著腳步緩慢的在地上蹭的走的感覺。腳步聲漸漸接近了病房門口。我的心跳驟然加快了,緊張的盯著門口的方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輕輕把一直斜跨著的包移到了前麵,小心的拉開了拉鏈我正心驚膽跳的等待著,那聲音卻緩緩的走了過去,過了一會,在走廊的另一側傳來了低低的哭泣聲。他到底要乾什麼?我疑惑的想。借著走廊裡的微光,我看了看表。午夜12點整。又過了一會,走廊裡的哭泣聲還在斷斷續續的響起,而且屋子裡的溫度也漸漸冷了起來。我靠,我受不了了,這不是折磨人麼,要來就痛快點,好,你不來找老子,老子就去找你!…,我打定了主意,給小蕊掖好被子,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聽了聽動靜,聲音就在病房的右側,咬了咬牙,我猛的拉開了房門。走廊裡慘白的燈光把我的影子在牆上拉的很長,就在這時,走廊的燈忽然滅了,頓時一片黑暗。我壓了壓狂跳的心,硬著脖子往右麵看了過去。走廊儘頭的黑暗中,隱隱有一個人背對著我站在那裡,長發,白衣,低著頭,手裡赫然發出一片蒙蒙的綠光,背部一動一動的像是在抽搐著,哭泣聲就是在這發出的。看上去好像不是小丁,倒像是個女鬼。我小心的走近了幾步,大著膽子喊道:“喂,你是何方”我一句話沒說完,那女鬼嗷的一聲蹦了起來,一道綠光脫手飛出,然後猛的一轉身,四目相對這一下差點沒嚇死我,我定睛一看,他姥姥的,這不是白天那個小護士麼,嚇了我這麼半天。“大半夜的你也上班啊,嚇死我了,還以為是女鬼。”我悻悻的說。小護士臉上還掛著淚珠,又瞪起了眼睛。“你才是鬼呐,我串班你管的著麼,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又出來乾什麼?我新買的手機呀!”說著,小護士趕緊撿起手機,敢情剛才那綠光是她手機屏幕,被我嚇的連手機都扔了。要說手機在當時可還是個挺貴重的稀罕物,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發,說:“那個,沒摔壞吧?那你說你深更半夜的在這哭,多嚇人啊,對了你怎麼了,哭什麼啊?”小護士哼了一聲:“我哭什麼關你啥事,難道我失戀也要告訴你?”“啊,原來是這樣哦。”我故意拖了個長腔。“你走開,討厭。”小護士使勁推開我,啪嗒啪嗒的走了幾步,好像想起了什麼,扭頭對著我喊道:“你這個家夥,她家人居然放心讓你在這陪床,你給我小心點,彆趁機偷占人家病人便宜哦。”這小護士很有趣啊,我色迷迷的笑著說:“哎呀,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得謝謝你呀。”“哼!”小護士恨恨的跺了跺腳,一扭屁股走了。看著她的樣子,我不禁啞然失笑,這也不像是失戀的樣子嘛,太好玩了。看著小護士走遠了,我這才轉身往病房走,這小護士的出現讓我的心裡不知怎的輕鬆了許多,想著剛才的情景,我不禁低低笑出了聲。就在我低著頭拉開門回到病房的刹那,忽然一陣透骨的寒意襲來,我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猛的抬頭一看,小蕊的病床上,已經空無一人。病床旁邊的窗戶不知何時打開了,在這黑暗淒冷的深夜裡,無力的搖曳。我頓時覺得血往上衝,腦子裡嗡的一聲,我不顧一切的衝到窗戶前,四下一看,好在我眼尖,就在我視角的盲點邊緣,我看見在這棟醫院大樓的拐角處,有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人影一閃而過。看那熟悉的背影,分明就是穿著病號服的小蕊。時間緊迫,我來不及多想,咬了咬牙,翻身上了窗台,看準一塊落腳點,縱身躍了出去。好在,這隻是二樓,不過即使這樣,落地的時候我還是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再站起身來時,左腳已經有點不敢落地。他媽的,腳崴了,我也顧不得太多,再次咬咬牙,借著一股猛勁就往小蕊消失的方向跑,看那個方向,正是這棟樓的後麵,小蕊的身影隱約就在我的前方,已經看不大清楚。我一瘸一拐的追了過去。說起來,這個醫院隻是個比較小的區級醫院,規模大概類似於現在的社區醫院,整個醫院隻有兩棟樓,前邊一間是門診樓,後麵就是住院處,再往後是一個很偏僻的後門,總是關著門,甚至連路兩旁的雜草都很荒,我現在跑的這個方向,正是住院處的後麵。走進已經被推開的後門,這是個封閉的院落,小蕊的人已經消失了,我環顧四周,都是高高的院牆,已經沒有路可走,黑暗中,隻有一間房子孤零零的佇立在那裡,暗紅色的牆,黑色的門,沒有窗戶。這是什麼地方,難道她跑進房子裡了?我皺了皺眉,走上前一看,果然,門是虛掩的,原來門上的鎖頭斷成兩截,落在地上,門上方,寫著三個大字。太平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