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就是一動,這老道厲害呀,一眼就看出郭瘸子也是道門中人,原來郭瘸子跟人家說的是來獻寶,不知道當年劉老道劉先生曾經留下過什麼寶物,這回看他怎麼說。郭瘸子上前一步,言語間難掩激動:“在下郭寶,俗世中一庸人,不足掛齒,鬥膽請問老道長名號。”那老道不動聲色,也微微回禮,道:“老道無崖子,郭道友既然自稱庸人,想必卻是不凡,到底有何賜教,還請詳細道來。”郭瘸子卻沒回他的話,相反又追問道:“再請問無崖子道長,與當年三清觀高德劉全有劉道長,如何稱呼?”這回老道白眉微揚,平靜的說道:“劉師兄數十年前就獨自行道天下,聲名不菲,我與他同為先掌門景雲真人弟子,他正是我的二師兄。”郭瘸子一聽這話,再上前一步,撲通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倒把老道無崖子弄的愣住了。隻聽郭瘸子三個響頭磕完,仍舊伏在地上,激動的說道:“掌門師叔在上,不肖弟子郭寶,回來探祖歸宗了。”說完,砰砰砰又是一陣磕頭,每一下都結結實實的以頭觸地,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表達他內心的激動情緒。我心中不忍,卻沒法過去阻止,隻能看那老道如何。隻見那老道無崖子神情驚訝,身子微動,卻隻是將拂塵擺動,虛抬一下,口中說道:“郭道友請起,不知郭道友此言何意,難道說劉師兄他……”身後的王處機趕忙上前扶起郭瘸子,再看郭瘸子的額頭已經紅腫了。過一會很快就要一片淤青了。郭瘸子卻不以為意,恭恭敬敬的對無崖子老道說:“弟子郭寶,自小父母雙亡,顛沛流離,以乞討度日,五十餘年前。是劉師傅收留了弟子,給飯吃,給衣穿,還收為記名弟子,傳給道法,此恩此情弟子永生銘記,先前所說的三清觀之寶,正是劉師傅早年所留下的遺物。”無崖子一聽,不禁動容。雙目乍然睜開,兩道精光一閃而過,卻重又垂下眼簾,低頭稽首歎道:“無量天尊,原來是這樣,如此說,我那劉師兄,已經仙去多年了?”“算來。快有二十餘年了,他老人家走時。仍念念不忘三清觀師門,囑咐弟子,日後若有機緣,上得三清觀來,一定要把他所留遺物帶回觀內,師傅說。他漂泊在外數十年,終不辱師命,守護寶物一生,未讓奸人染指。這是師傅臨去所留下的三清觀道碟,還有衣物。和一封書信,請掌門師叔過目。”郭瘸子把身上背著的黃布包袱解開,從裡麵恭敬的捧出幾件簡單的衣物,上麵擺放著一本文牒,還有一封信,再恭恭敬敬的捧到無崖子的麵前,雙膝跪倒,將劉先生的遺物舉過頭頂,垂淚道:“弟子本是有姓無名的孤兒,得蒙師傅大恩,待我如師如父,今日終不負師傅所念,帶師傅一同回家了。”說罷,郭瘸子重又伏拜在地,淚如雨下。我在旁邊看著,心裡自然是也跟著難受,劉先生既是他的師傅,也是姥爺的師傅,救過姥爺的命,同時在我的小時候,還籍著劉先生的名號度過一次大難,所以無論從哪方麵講,我對這劉先生都是感懷於心的。王處機在旁邊垂首不語,倒看不出什麼,這無崖子老道士掌門,可就立時激動起來了,望著郭瘸子手裡捧的東西,雙手顫抖著接了過去,雖沒有老淚縱橫,但也是神情悲慟,不再似先前那麼淡然從容。無崖子手撫劉先生的遺物道碟,目中落下淚來,隻搖頭叫了聲“二師兄”,便再也說不出話來。王處機趕忙上前,低言安慰道:“掌門師叔節哀,想劉師叔已經仙去多年,倒也不必過於悲傷,劉師叔漂泊在外數十年,今天終於歸回觀中,本是好事,該高興才對啊。”我也上前勸了幾句郭瘸子,把他拉了起來,畢竟都過了那麼多年了,哭一會也就行了,他這老胳膊老腿的,快六十的人了,也禁不起這麼折騰。王處機安慰了幾句,就把劉先生的遺物接了過去,無崖子也緩緩的平靜下來,到底是修道之人,說放下就放下,最後隻閉目歎了口氣,就抬頭看了看我,開口問道:“這位小友,不知又是何人?為何與我郭師侄一路?”這聲郭師侄一叫,郭瘸子頓時就咧嘴樂了,就好像數十年來終於有了個被認同的身份,三清觀正宗道門弟子,這臉上馬上就掛上了興奮的表情,指著我說道:“回師叔話,師傅他老人家一共收了兩個弟子,這孩子正是我師兄的外孫子,由於師兄年老體衰,已經不能長途跋涉,所以他特地代為前來……趕緊的給太師叔祖磕頭……”這後一句話是對我說的了,我忙上前兩步,心裡有點彆扭的跪了下去,說道:“我……我替我姥爺張殿閣……給太師叔祖磕頭了……”我這句話說的真有點彆扭,這算什麼稱呼啊,不過我想了,我也不是道門弟子,總不能自稱弟子,又不能無緣無故的給他磕頭,所以隻好臨時想個法子,順著郭瘸子的話,就當是替姥爺來磕頭的吧。“好,好孩子,起來吧。”無崖子話音剛落,我就站起來了,回頭看了郭瘸子一眼,心說你彆光記得認祖歸宗,這次不是說來求援的麼,收拾那個黑魚精的事你總不會忘了吧,晚一天,就有多少土地被淹啊。還沒等郭瘸子跟我對上眼,王處機忽然說話了。“掌門師叔,劉師叔這封信上麵,寫著三清觀掌門親啟,您看,是否現在過目?”“也好,遞上來吧。”王處機手捧信件,正要上前。忽然外麵有人叩門,我們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道人在門口站著,向木屋裡張望著,一個勁的給王處機使眼色。王處機一皺眉,斥道:“有什麼話進來說。當著掌門觀主的麵,鬼鬼祟祟的乾什麼。”那道人臉色微紅,小步跑了進來,先給無崖子施禮,然後躬身對王處機小聲說道:“師傅,外麵又來人了,是……是旅遊局和稅務局的……”王處機一愣,問道:“他們來乾嘛,說什麼事了麼。管理費不是昨天剛交……”那道人吭哧了半天,一看王處機臉沉下來了,於是語氣很不自然的說:“不是管理費的事,他們說,上半年的門票分成,咱們多算了,所以要來查賬……”王處機聞言怒道:“我呸,還好意思來查賬。上個月白給他們局長……呃,那個……啟稟掌門師叔。外麵有些俗務,弟子要去處理一下,先請告退,這位師兄和……稍後再敘……”說完,他把手裡的劉先生遺物往我手裡一塞,轉身就跟著那個道人跑了出去。哪裡還有剛才的道家風範,火急火燎的帶著門口的那幾個道士,一溜煙就沒影了。我心裡無奈又好笑,估計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我,叫師弟肯定不對。叫師侄差著輩,叫師外孫子又沒這稱呼……門票分成……稅務局查賬……白給他們局長……咳咳,這信息量不少啊……唉,三清觀,想不到……郭瘸子也怔住了,不過他轉頭看了看無崖子老掌門,眼睛裡又滿是崇敬了。無崖子倒是沒說什麼,隻望著門外搖頭歎了口氣,低聲說道:“去了也好,眼中清靜,耳中清靜,心中也清靜。老道我眼睛昏花,看不清什麼,劉師兄的遺書,你便給我念一念吧。”我聞言隨手拿起那封發黃的書信,上麵寫著“三清觀掌門親啟,全友百拜。”啊,我這才知道,原來全友就是劉先生的道號,以前一直以為他的名字叫劉全有,原來他俗家姓劉,全有卻是這個全友。不過我猶豫了一下,說道:“太師叔祖,其實我們這次前來,還有一事相求,這書信念完倒沒多少時間,我就怕耽誤了救災救人的時機。”郭瘸子也趕忙說道:“不錯,師叔啊,我們這次的確是來求援的,晚一天,就有更多的人受苦啊。”無崖子白眉一軒,訝然道:“哦?你們此來究竟有何要緊的事,先說不妨。”“是這樣。”我當下就把鬆花江黑魚精水患的事說了一遍,郭瘸子在旁邊做了詳細的補充,他一言我一語的,就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無崖子。其實今天早晨,我已經跟家裡通過電話,了解了最新的情況。現在那洪水還在泛濫,並且越漲範圍越大,整個哈爾濱東郊,基本都在受災範圍內了,雖然洪水並不是很深,老百姓的損失也都不是很大,好像沒聽說鬨出什麼人命來,但畢竟是百姓的家園被毀,流離失所,莊稼也都泡在了洪水裡,今年的收成是泡湯了,如果再不及時製止,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事,我們既然來到了三清觀,就肯定要先解決這件事,這是燃眉之急啊。誰知我們說完之後,無崖子卻忽然低頭重重的歎了口氣,說了句:“如果是這樣,你們還是說說書信的事吧。”我和郭瘸子都驚訝了,還以為他義憤填膺義不容辭的就把這事攬下來了,想不到,他居然直接無視了?這是怎麼個情況?看著我們倆無語的驚訝表情,無崖子又歎了口氣說道:“你們所說的事,若是在幾十年前,自然不在話下,可現如今,如果要收那水怪,隻能是我老道士出馬,可我今年已經九十歲,怕是心有餘,力不足了……”(。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