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再討論關於離開的事了,甚至是卡羅琳都已經忘了這件事。但是關於另外一些議題的討論卻似乎是永無止境的。考貝爾每天晚上都要召開一次城市會議,這些會議都是由各委員會報告開始的——這些委員會有:食物資源和自然環境委員會、工藝與發明創造委員會、垃圾處理與衛生委員會、外圍安全委員會、人力資源與勞動力委員會、團隊與移民委員會、藝術與科學委員會、憲法與公正委員會、食物儲備委員會、住房與城市計劃委員會……考貝爾似乎特彆喜歡這樣無休無止的討論,羅德不得不承認,其他人也似乎特彆喜歡這樣的時間,甚至他對自己都有點意外,他發現自己也有點盼望著夜晚的時間了。這是村民的社會生活,唯一的休閒。每一組人都在玩著文字遊戲,發表個人見解,進行漫天批評,唯一缺少的卻是以前國會中的那種紳士的風度。羅德喜歡蜷腿坐在地上,耳朵貼近吉米·索克斯頓,聽吉米幽默地評論每個發言者的智力、動機還有背景情況。他還會期待卡羅琳毫無邏輯的諷刺與挖苦。但是現在卡羅琳好像還沒有打算發難。考貝爾發現她帶有日記本並且可能還會速記之後,立刻任命她為曆史記錄員。“這是非常重要的。”他當著全體村民的麵對卡羅琳說:“我們應該完整地記錄下這些先驅者開拓的腳步。你一直堅持每天記日記嗎?”“當然,要不能叫日記嗎?”“好!從現在起,它將作為官方記錄。我希望你記下每天發生的重要事件。”“可以啊!每天發生的事反正都是大同小異,我記就是了。”“是的,但是要儘可能地詳細。我還希望你記下我們的進程。曆史記錄員應該珍視這樣的記錄,卡羅琳。”“我當然珍視!”考貝爾好像一下無話可說了。“你的日記本還有多少空白頁?”“幾百頁吧?也許。”“太好了!這就解決了我一直煩心的一個問題。嗯,得有一半應該重新作為官方用途,比如發布一些公告,還有委員會議案等諸如此類的東西,你明白嗎?”卡羅琳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要用很多紙,是嗎?你最好找兩三個壯漢去扛吧!”考貝爾好像有點糊塗。“你開玩笑吧?”“你最好找四個壯漢,我要征用三個……可能還有人受傷呢!”“卡羅琳,看著這裡,這隻是臨時的征用,是為了大家的利益。在你還沒有記完剩下的日記本之前,我們可能已經發現其他的書寫材料了。”“你現在就發現吧,那是我的日記本。”卡羅琳就坐在考貝爾旁邊。日記本放在大腿上,她手裡拿著筆,正在日記本上寫著些什麼,每天晚上她都會通過宣讀前次會議的備忘以引出新的會議內容。羅德問她是不是記下了那些無休無止的爭論。“上帝啊!當然沒有。”“所以我很奇怪嘛。要是那樣,我看你早就應該把日記本用完了,幾分鐘之內就能寫完當天的內容。”她咯咯地笑著:“羅德,你想知道我到底寫了些什麼嗎?不許跟彆人說啊!”“當然不說。”“當我‘備忘’時,我隻是在心裡回憶前一晚上的事情——我的記性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好。不過我真正寫在紙上的……嘿嘿,看——”她從口袋裡拿出了日記本。“這是昨天晚上的:在會議進行一半時,‘執政’叫道,注意秩序。委員會作了關於貓和狗的報告,然而卻沒有貓,也沒有狗。大家對他們的不足進行了討論。散會,睡覺。他們還沒準備好。”羅德笑了。“格蘭特不知道速記可真是件好事啊!”“當然啦!如果真有什麼事發生的話,我會記下來的,但不是這些討論、討論、討論。”在需要時,卡羅琳當然不會吝嗇與他人分享她的紙張。結婚證書就是例證,這是由泰勒大學法律係學生霍華德·戈德斯坦起草的,是為巴克斯特夫婦準備的有效證明,考貝爾簽了字,結婚者本人簽了字,羅德和卡羅琳作為見證人也分彆簽了字。在發給他們之前,卡羅琳還畫了些花紋和鴿子的圖案進行了裝飾。也還有其他的人似乎感覺到了新政府隻會誇誇其談卻不乾實事的跡象。其中就有鮑勃·巴克斯特,但是這對夫婦大部分會議都沒有參加。考貝爾已經坐在這個位置一個星期了,就在一個漫無邊際的委員會報告之後,肖迪·杜蒙特站了出來。“主席先生!”“能等一下嗎,肖迪?在下一個議題之前我有事要宣布。”“這還是一個委員會的報告,委員會什麼時候做關於憲法的報告呢?”“哦,那將由我自己來做。”“你說了正在準備修正草案,報告將會延期。這不是報告!我想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才會有穩定的機構?什麼時候我們不再每天麵對這些‘臨時執政通知’?這讓我們感覺如同生活在海市蜃樓中。”考貝爾憤怒了:“你是在反對我的執政決定嗎?”“不要說我反對,也不要說我不反對。羅德被踢開了,而你掌權了。就是因為你說我們需要的是憲法的政府而不是獨裁的政府,我才投你了票。好了,我們的法律在哪裡呢?我們什麼時候投票呢?”“你要明白。”考貝爾字斟句酌地回答:“製定憲法不是一夜間完成的,許多問題需要解決。”“當然,當然,但是現在我們要了解你正在構思的究竟是哪一種憲法。權利法案怎麼樣?你製定出來了一部嗎?”“得需要時間。”“為什麼要等?就讓我們把《弗吉尼亞權利法案》作為第一章,不行嗎?我來提議。”“你在擾亂秩序,我們連原始文本都沒有,怎麼執行?”“這你不用煩心,我都背下了,你準備,卡羅琳,記下來……”“放心!”卡羅琳回答說:“我也記得,我現在就寫。”“明白嗎?這些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格蘭特,很多人都能背出來,所以我們不要再拖延時間了。”有人跟著嚷起來:“哦!告訴他,肖迪,我支持你。”考貝爾大聲叫喊著:“秩序,注意秩序!”然後接著說:“現在既沒有恰當的時間,也沒有合適的場所來討論這個問題。在眾多委員會的報告中,你們應該注意到,所有民主自由和安全的內容都已經包括在內了——但是鑒於我們現在處於危險的環境,還必須進行修正彙總。”他的臉上又閃過了一絲笑容。“現在繼續討論正事吧。我已經宣布了幾個狩獵小組,現在,每一個小組將來要……”杜蒙特仍然站著。“我說了,不要再拖延了,格蘭特。你原來說,我們需要的是法律,不是領導者的個人智慧。時間剛過了幾天,你卻已經忘了自己的話,我看不到任何的法律跡象。你的職責何在?你有多少權力?你要一手遮天嗎?我們其他人還有權利嗎?”“閉嘴,坐下。”“你的任期到底要多長呢?”考貝爾在竭力克製自己的情緒。“肖迪,如果這些事情你有什麼高見,你可以提交給委員會。”“哦!夠了!我要你給我一個直接的回答。”“你在擾亂秩序。”“我沒有擾亂秩序。我隻是想知道憲法草案委員會到底都進行了些什麼工作。在沒有得到答複之前,我就一直站在這裡。這是市政會議,我和彆人一樣擁有說話的權利。”考貝爾的臉色變了。“那我可不能確定。”他鄙夷地說:“你多大了,肖迪?”杜蒙特盯著他說:“哦,那又能怎樣?這又不是什麼秘密。”他掃了一圈周圍人,“這裡有許多人的年齡比我小。大家看啊!他在做什麼?夥計們。二等公民啊!他要在那所謂的憲法裡設置年齡的門檻,是嗎?格蘭特?看著我的眼睛回答。”“羅伊!戴維!抓住他,讓他遵守秩序。”羅德一直在仔細地聽,今晚比往常有趣得多。吉米又在一直不斷地說些搞笑的評論。這時,吉米靠近他的耳邊小聲說:“陣營分裂了,我們要倒向哪一邊,還是退到後麵看戲?”他還沒來得及回答,肖迪就又大聲宣布他不需要任何幫助了。他突然岔開腿弓下身子。“來試試看,看是誰倒在地上了。”他沒有帶任何武器,但是他的姿勢表明,他是準備好要打架了。肖迪接著說道:“格蘭特,我還有一句話說,說完我就不說了。”他轉過身,麵對著所有人。“你們都看見了,我們沒有任何權利,我們不知道我們的立場,但是我們卻像傻瓜一樣被組織起來。這個委員會,那個委員會,他們都做了些什麼呢?在沒有這些委員會之前,我們的狀況不是更好嗎?現在圍牆還沒有完工,營地比以前更臟了,沒有人知道應該做什麼。為什麼?昨天甚至連信號火都滅了。當房頂漏雨時,沒有任命一個委員會來修補漏洞。把權力還給羅德,解散這些可笑、愚蠢的委員會,把屋頂修好。同意我的人,叫喊起來!”人們發出一片叫喊聲。雖然這些叫喊的人也許還占不到一半,但是考貝爾明白,他正在失去對他們的控製。羅伊·基爾洛繞到了肖迪·杜蒙特的身後,他看著考貝爾等著暗示,吉米戳了戳羅德的腰,小聲說:“你看,夥計。”不過考貝爾對著羅伊搖了搖頭。“肖迪。”他平靜地說:“你發表完演說了嗎?”“這不是演說,這是行動。你最好不要跟我說這是在擾亂秩序。”“我不明白你的行動,你說清楚。”“你明白。我在采取行動,我們要解除你的職務,把權力還給羅德。”基爾洛打斷了他的話:“嗨!格蘭特,他不能這麼做,這不符合……”“等等,羅伊。肖迪,你的行為違背了規則。”“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他接著說:“其實這是兩次行動,但是我不打算被那些繁文縟節所約束。你說大家不喜歡我這樣的做事方法,我倒要看看。”他又果敢地說:“有人支持這樣的行動嗎?”“我支持!”“我也支持!”“乾得好,有人支持。這次行動讓我想起了過去,把權力還給羅德。還有誰要說話?”許多人紛紛要發言。羅德站了出來,大聲叫道“主席先生,主席先生!我要求發言!”“大會同意羅德·沃爾克發言。”“關於本人的問題,我必須聲明。”“嗯?說吧。”“首先,格蘭特,我並不知道肖迪要這麼做。告訴他,肖迪。”“是的。”“好的,好的。”格蘭特酸酸地說:“還有人發言嗎?不要喊,舉手,舉手!”“我還沒說完。”羅德又說。“嗯?”“我不僅不知道,我也不支持。肖迪,我希望你終止你的行動。”“不!”“我認為你應該終止。格蘭特隻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你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指望奇跡發生——我知道,我也對某些人的做法很不滿,你可能不喜歡他做的一些事,說實話我也不喜歡,對於許多事我都不喜歡,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是如果以此為借口就解除他的職務,那麼很顯然在天亮前這個群體就會四分五裂了。”“不是我要分裂——是他!他或許比我年齡大,但是如果他認為以這一點不同就可以大做文章的話,哼哼,他最好三思而後行。我在警告他,聽到了嗎?格蘭特?”“我聽到了,你誤會我了。”“彆以為我在開玩笑!”“肖迪,”羅德接著說:“能彆這麼想嗎?我拜托你了。”肖迪·杜蒙特看起來很固執。羅德無助地看了看考貝爾,聳了聳肩,坐下了。考貝爾身體轉向了一邊,喊道:“還有人發言嗎?後麵的……阿格尼絲?你說吧!”吉米低聲說:“你乾嘛這麼做?羅德,要做貴族嗎?”“我不是要做貴族,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羅德壓低聲音說。“你錯過了重新選舉的機會。”“閉嘴!”羅德聽了一會兒,阿格尼絲·弗萊說的仍然是一些牢騷話。“吉米?”“嗯?”“站起來,我要求休會。”“什麼?形勢一片大好時毀了它嗎?就快有好戲看了……我希望是。”“彆羅嗦了,快點!否則你這輩子彆想得到我欠你的錢!”“好吧!好吧!真掃興。”吉米不情願地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喊道:“我要求休會。”羅德一下子也跳了起來。“支持!”考貝爾茫然地看著他們。“擾亂秩序,坐下。”“不是擾亂秩序。”羅德大聲說:“要求休會是符合程序的,這不用討論,我要求休會。”“我沒有同意你發言,就算這是我最後的職責,我也會用投票決定這個動議。”考貝爾的臉因為生氣變得緊繃。“講完了嗎?阿格尼絲?你是不是也想討論一下我的執政風格?”“你不能拒絕休會的動議。”羅德仍在堅持,“表決,提交表決!”有幾個人大聲喊了起來,阿格尼絲·弗萊的發言被打斷了,考貝爾也沒法再提名下一個發言人,場麵一團混亂。考貝爾舉起雙手示意安靜,接著他大聲說:“現在提議休會並表決,同意的請喊‘是’。”“是——”很多人扯開嗓門喊道。“反對的?”“沒有!”吉米說道。“現在休會。”考貝爾站起身來,走出了人群。肖迪·杜蒙特走了過來,站在羅德的麵前看著他說:“事實證明你真是個好人!”他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後踱著步走開了。“是的。”吉米也同意,“你怎麼啦?大發善心啊?你的腦袋裡是不是進水了?大家已經開始想念你了,你為什麼不能利用一下這種思想呢?”吉米還在喋喋不休時,傑奎琳走了過來。“我不想利用任何人的任何思想,我隻是說了該說的話。”羅德說:“隻給一個人幾天的表現時間就把人家踢下來,這不好,會造成很多分裂,出現許多小團體,那我就不能再把他們團結在一起了,沒有人能再團結他們。”“屁話!傑克,告訴這個男人他應該做什麼。”她眉頭一皺說:“吉米,你很好心,但你不夠聰明。”“傑克,你?”“沒事,傑克會好好照顧你的!”她轉過身來對羅德說:“乾得好,羅德,明天每個人都會明白的,今晚有些人還不太清楚。”“我有一點不明白。”羅德意味深長地說:“是什麼原因讓肖迪今晚攪亂會場的呢?”“你沒聽說嗎?也許是你外出打獵了,我也沒看見。他原來是和羅伊一起的,後來格蘭特當眾把他踢了出來。我想肖迪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她嚴肅地說:“他並不願意服從彆人的指使。”“誰願意呢?”第二天,格蘭特·考貝爾就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不過他的舉止卻變得謙和了許多。傍晚的時候,他找到了羅德。“沃爾克,能占用你幾分鐘時間嗎?”“哦,當然可以。”“找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吧!”格蘭特領著他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他們坐在了地上,羅德在等他說話。考貝爾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等了一會兒,他說:“羅德,我想我可以信任你。”他對著羅德微微一笑,但是看起來很勉強。“為什麼呢?”羅德問。“嗯……你昨晚的行為。”“怎麼了?彆提它了,我不是針對你的。”羅德停了一下,接著又說:“我們開門見山吧!我不喜歡你。”考貝爾一下沒有了笑容。“彼此彼此,我也一點不喜歡你。但是我們必須走在一起……我想我可以信任你。”“也許。”“值得冒險。”“我讚同肖迪的每一個提議,隻是不同意他解決問題的方法。”考貝爾憨笑了一下,這不太像他往常的表情。一瞬間羅德覺得自己似乎又有點喜歡他了。“我個人其實也同意他的部分提議。”“嗯?”“羅德,你也許認為我是個愚蠢的家夥,但實際上我非常了解政府理論。難就難在……這是如此特殊的一個過渡時期。我們這裡已經有了五十個人,沒有一個人有實際的政府管理經驗,包括我自己,但每一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專家,這才是最要命的。我不會允許人們濫用權利法案的行為,我很清楚這種事,要知道,這樣一個合作式殖民地需要的權利和義務不可能用幾句話的民主約定就能說清楚,它和工業化共和國家所需要的那種權利和義務完全不同。”他突然緊張起來。“我們應該考慮限製投票權,這是對的。”“你要是這麼做,他們會把你扔進河裡。”“我知道,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法律委員會才沒有作報告。還有一個原因,坦白地說,沒有紙張怎麼可能製定出像憲法那樣的東西呢?這很可笑。但是說到投票權,我們最大的二十二歲,最小的大約十六歲。更糟糕的是,那些最小的人卻都是很早熟的,都是天才,要不就是半個天才。”考貝爾抬起了頭。“我不是針對你。”“哦,沒關係。”羅德趕緊說:“反正我不是天才。”“你也不是十六歲,這些聰明的孩子讓我很擔心。對於叢林法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都會有精彩的回答,也全都是胡說八道。我想,應該有一個年齡的限製,一個合理的門檻,因為成年人做事會更穩重,但是這又是行不通的。”“是的,行不通。”“那我該怎麼做呢?關於打獵小組不能男女混合的規定——那不是針對你和卡羅琳那樣的夥伴,但是她卻認為是這樣,對我大加指責。我隻是為了照顧這些孩子。坦白地說,我希望他們都很成熟,都足以結婚和組建家庭——巴克斯特夫婦就沒有給我造成任何麻煩。”“我並不擔心。一兩年後,這裡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會結婚。”“我希望是這樣!喂……你是不是也有考慮?”“我?”羅德很意外。“那可能是我做夢都沒想過的。”“哦?我想……沒關係,我叫你到這裡來並不是要問你的私人事情。肖迪的話讓我很難接受——不過我決定進行一些變革,我準備解散大部分委員會。”“是嗎?”“是的,取消它們。它們的確除了做一大堆報告之外,其他什麼事也沒乾。我準備讓一個女生主管做飯,一個男生負責打獵,我想讓你做警務總監。”“啊?在這兒為什麼需要警務總監呢?”“是這樣的……大家有目共睹,現在秩序很混亂了,這你知道,營地的衛生也很糟糕;必須有人負責信號火——除了已知死亡的之外,還有三十七個人沒有出現;必須有人安排值夜的事務,還要進行巡查;如果不看好這些孩子,他們會四處亂跑……你是合適的人選。”“為什麼?”“嗯……說實話,羅德。我有一幫跟班的,你也是。如果彆人看到我們兩個聯手,那麻煩就會少得多。這是為了大家好。”羅德承認,格蘭特和他一樣清楚,這個群體必須團結在一起。但是格蘭特要求自己去扶持這個搖搖晃晃的管理機構,羅德不僅討厭他,還認為他隻會紙上談兵,其實並沒有什麼真本事。他對自己說,不僅牆沒有完成,還有許多事都沒做。應該有人去找鹽礦,每天都要去找;應該有穩定的可食植物根莖或是漿果之類的資源——他已經吃夠了全肉宴。當然天天吃肉對健康也沒什麼太大影響,但是誰想光吃肉而其他什麼也不吃呢?更不要說吃一輩子了。還有那些散發著怪味的獸皮……格蘭特已經收拾了所有的獵物皮,說是要留著備用。“你要用那些動物皮做什麼用呢?”他突然問道。“嗯?問這乾嘛?”“它們很難聞。如果你讓我來處理,我要把它們全扔到河裡去。”“可是我們會需要它,許多人現在已經是衣衫襤褸了。”“但是我們並不缺遮敝物啊,它們需要製成熟皮後才能用,在這樣的氣候下,獸皮放不了多久。”“可是那需要單寧酸,彆傻了,羅德。”“那麼讓人去找,讓人用嘴嚼樹皮直到找到為止。這些獸皮根本不能用,扔掉吧!”“如果我扔了,你會接受這個工作嗎?”“也許,你剛才說秩序混亂了,是誰的秩序,你的?還是基爾洛的?”“哦,兩者都有,基爾洛是我的副手。”羅德搖了搖頭。“不,謝謝你,你有了他,所以不需要我了。公眾事務太多,我就沒有私人時間了!”“可是羅德,我需要你。羅伊跟年輕人處不來,他對待他們的方式有問題。”“他對待我的方式也有問題,不過這也沒什麼,格蘭特。隻是我不喜歡這個頭銜,很可笑。”“那你自己選,衛隊長?城防司令?我不介意你怎麼叫,但我希望你負責夜間防衛,保護營地周圍環境的安全……也多留心年輕的孩子們。你能做到的,這是你的責任。”“那你做什麼?”“我得儘快編出法典的初稿。我還要考慮長期規劃。天哪,羅德!我的心裡有成千上萬的事要做。我連打個盹的時間都沒有,一打盹這些孩子就又延誤做飯了。肖迪說得對,我們不能再等了。我發布的每一道命令都希望有一條法律作支撐。不讓這些孩子再廢嘴皮子來推諉扯皮,但是我一個人做不了所有的事,我需要幫助。”考貝爾把這個請求抬到了讓人難以拒絕的程度,不管怎麼說……“那基爾洛呢?”“嗯?坦白地說,羅德,你不能要求我把彆人踢開,把位置讓給你。”“我沒有要求這個位置啊?”羅德遲疑了一下。他想說的是,這其實是個人榮譽問題,跟在曾經擊敗自己的人身後讓人很難接受,而並不是什麼大眾利益的原因,但是他不可能說出口,他知道考貝爾和基爾洛不是一般關係。“我不是要搶基爾洛的位置,格蘭特,我可以服從你,你是選舉產生的,但是我不會服從一個助手。”“羅德,負責地講,如果你從基爾洛那裡接到指令,那就是我的指令,他隻是在執行而已。”羅德站了起來,“免談。”考貝爾也生氣地站起身來,走開了。當天晚上沒有會議,這還是第一次。羅德正要去找巴克斯特夫婦,考貝爾又把他叫到了一邊。“你贏了,我已經讓羅伊做了狩獵主管。”“嗯?”“你可以叫城防司令、五月女王,隨便什麼,隻要你喜歡。現在沒有人值夜,抓緊吧。”“等等,我並沒有說我要接受這項工作。”“你已經表現得很明白了!你的障礙就是羅伊。好了,現在你直接從我這裡接受命令了。”羅德猶豫了一下。考貝爾嚴厲地看著他說:“全都按你說的做了,你還是不願意合作嗎?”“不是的,但是……”“沒有‘但是’,你接受這項工作嗎?直接回答‘是’或者‘不’。”“嗯……好吧!”“很好。”考貝爾眉頭緊皺,說道:“我想你會乾得很好的。”“這在於我們兩個。”羅德開始安排守衛的事,他發現每一個男生都認為自己已經做得夠多的了,因為外圍守衛委員會一直都沒有什麼記錄——的確,也沒法做——所以很難找出該輪到誰了。“從頭來!”他對一個人說:“從明天開始我們製定一份名單,輪流值班。我們把人名字母縮寫刻到石頭上,公布出來。”他開始認識到格蘭特所說的話,沒有文字記錄很多事是很難進行下去的。“為什麼不讓巴克斯特值班?”“因為市長給了他兩個星期的蜜月時間,這你知道,彆再問了,查理會站你的下一班崗,去弄清楚他睡在哪裡吧。”“我想我也要結婚了,我也可以有兩個星期時間樂樂。”“我敢打賭,五倍賠率,你不了解女孩的心思,一定不會找到一個女孩的。午夜到臨晨兩點,你值班。”大部分人接受了安排,他們感到,未來的事情再一次有條理了。隻有皮維·施奈德還在堅持他的“權利”,他剛到十六歲,是年齡最小的。他還是在大前天晚上值的夜,已經有三個晚上沒有值夜了,然而沒有人拉下臉來教訓他。羅德對他說,要麼去值夜,要麼就把他的耳朵割下來,於是他又去值夜了。羅德還說,如果他聽到皮維再在營地周圍使用那樣的語言,他就要用肥皂洗他的嘴巴。施奈德滑頭地反問:“是嗎?那你到哪去找肥皂呢?”“回家之前我就用沙子。彆再說那個詞,皮維,也不要在營地周圍說粗話。我們應該文明點兒。四點到六點,告訴肯尼你睡在哪兒。”等他走後,羅德就想,他們的確應該找些草木灰還有動物油脂,不過他對怎樣做肥皂隻有一點模模糊糊的印象了,也許彆人知道怎麼做……除了洗洗那些臭嘴之外,當然肥皂還有其他很多用途。他在後來其實非常希望能站在上風頭……他的襪子早就扔掉了。羅德睡得很少,每一次醒來他都會起身巡視一下值班情況。有兩次他是被值夜的人叫醒的,他們認為看到了什麼東西,正在火堆外麵四處轉悠。羅德不太確信,但是他有一次的確看到一個大大的、長長的影子在黑暗中閃過。每次醒來,他都會靜靜地呆上一會兒,他的手裡還拿了一把槍,以防那個黑影冒險越過圍牆或是火障。他有一種強烈的衝動,非常想朝那個黑影開上一槍。不過他克製住了。如果不是一種有危險的動物,那麼這會浪費有限的彈藥。每天晚上都會有些黑影在周圍亂竄,它們其實一直就生活在那裡。第二天早上,他感到非常疲倦,早飯後很想找個地方靠一靠,或者到山洞裡打個盹。四點之後他就一直沒有睡,一直在不間斷地巡視皮維·施奈德的值班情況。事情太多,他根本沒有辦法去打盹。他決定,晚一點時間一定要打個盹,不過他先去找了考貝爾。“我有點事想跟你說,格蘭特。”“說吧!”“有什麼理由不讓女生站崗嗎?”“嗯?我想這並不是個好主意。”“為什麼不?這些女孩膽子非常大,看見老鼠都不會尖叫。在來到這裡之前,她們依靠自己的力量單獨在這裡生存了至少一個月的時間,這就是證明。你看過卡羅琳的身手嗎?”“嗯……沒有。”“你應該看看,非常棒!她的雙手可以傾刻間置人於死地,腦袋後麵也好像長了眼睛一樣。如果她值班,我會睡得安穩些。我們現在有多少男生?”“嗯,二十七個,有三個昨天才來。”“好,那這二十七個人中還有誰沒有站過崗?”“什麼,每個人都在輪崗啊。”“你呢?”“啊?這是不是離那些女孩的話題太遠了?我也沒有讓你去站崗,我隻是讓你管理,去檢查他們。”“那就有兩個人脫崗,還有羅伊·基爾洛,對嗎?”“唉,你瞧,羅德,你最好明白,他是狩獵部門的一個頭兒,應該可以例外的,你知道的——沒有必要這麼麻煩嘛!”“我知道,那麼,鮑勃·巴克斯特也在脫崗。”“下個星期就結束了。”“但現在是這個星期。委員會一次隻安排一個人值班,我準備增加到兩人。此外,每天晚上還要安排一個值班組長,他負責整晚巡視,第二天白天他睡覺……但是這種情況他不能連軸轉。你明白現在我麵臨的困難了吧?每天晚上我需要十二個站崗的人,但是隻有不到二十個人可以抽調。”考貝爾看起來有點心煩。“委員會認為一個時間段有一個人值班足夠了。”“委員會取消了!”羅德撓著他的傷疤,頭腦裡想著夜晚黑暗中的黑影。他說:“你希望我來管理,那我認為就應該這樣,否則是不是還要通過提案呢?”“嗯……”“有一個人站崗時不是尿頻就是總會看見黑影,他膽子太小,一點出息都沒有。昨天晚上他站崗時我一直都沒有睡,我不想告訴你他是誰,我看他嚇得快要掉褲子了,他不能再站崗了。我是說我們需要真正的衛兵。他應該足夠堅強,在全體營員都被叫醒之前,他能處理一些麻煩的事情。你如果希望我來管理,為什麼不信任我?乾脆叫彆人來乾算了。”“不,不,你乾,你乾!那你看怎麼辦呢?”“女孩也要站崗,還有鮑勃和卡門,還有——你!”“嗯?”“還有我自己,還有羅伊·基爾洛,每個人都要站崗,隻有這樣,才不會有推諉的情況出現,隻有這樣,你才能讓大家知道這是很嚴肅的事。這是一項首要的義務,比打獵更重要。”考貝爾隨手撿起了一截樹枝。“你真的認為我應該站崗?還有你自己?”“是的,我是這麼認為的,並且至少能提升700%的士氣。同時,從政治上來看也有很大好處。”考貝爾抬起了頭,臉上沒有笑容。“你說服我了,告訴我我的站崗時間。”“還有一件事,昨天晚上燒火的木柴快用完了。”“這是你的問題。安排沒有打獵和做飯的人去做。”“我會的,你剛才聽到的都是一些小問題,並不嚴重,現在我得說一件重要的事。昨天晚上我又重新看了一下營地的情況,我不太喜歡它。它不太適合作為永久的營地。住到現在,我們夠幸運的了。”“哦?為什麼?”“這個地方幾乎很難防守。在靠上遊一邊的崖壁和水岸之間有五十米寬的空地!其實下遊倒還不錯,因為我們在河的轉彎處燃起了篝火。上遊的圍牆還不到一半,在那後麵需要更多的木刺,你看。”羅德手指著那邊說:“那裡應該駐紮一支軍隊——昨天晚上隻有兩小堆火。我們要把圍牆儘快完工。”“會的,會的。”“不過還是應該去找一塊更好的地方。這裡隻能做一個中繼站。在你決定之前,我會試著找一些山洞——但是我沒有時間走太遠。你到過維爾德高地嗎?”“是不是在科羅拉多?沒去過。”“全是懸崖山穀,你一定看過照片。也許就在河水的上遊或是下遊——更有可能在下遊,我們應該能找到像維爾德高地那樣的地貌,那樣我們就可以為所有人建立起住所。你應該派幾個人,給他們兩三個星期時間去尋找。我自願去。”“也許,但是你不能去,我需要你。”“我已經將站崗的順序全都安排好了,隻要按順序執行就可以了。鮑勃·巴克斯特可以代替我,他們都尊重他。嗯……”他想了一下,傑克?還是吉米?最後他決定了,“我帶上卡羅琳。”“羅德,我跟你說,我希望你留在這兒。你是不是準備和卡羅琳結婚?”“啊?是誰跟你說這種話的?”“那麼你就不能跟她一起去,我們準備就在這裡重建營地。”“但是你看看這裡,考貝爾。”“彆說了。”“嗯……好吧!但是首先——非常迫切——要趕快把圍牆修好。我想讓所有人都參加。”“嗯……我很抱歉,不行。”“為什麼不行?”“因為我們今天要再建一所房子。比爾·肯尼迪今晚要和休·布裡吉絲舉行婚禮。”“啊?我怎麼從沒聽說?”“我想你是第一個聽說的人,他們也是在早飯時才私下告訴我的。”羅德倒並沒有太意外,因為比爾和休總是願意在一起。“唉,他們非得今晚結婚嗎?圍牆很緊迫了,格蘭特,我必須告訴你。”“彆太緊張,羅德。你可以先燒幾堆大火應付一兩個晚上。記住,人的價值總是超過物質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