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人學校元旦放三天, 六中隻放一天半, 因為今天是周末,本該放假卻被要求補課。彆人學校跨年夜要搞活動, 開音樂會, 而等待六中學子的隻有如同漫天雪飛的試卷, 畢竟馬上要考試了,跟著又是期末考——他們根本沒時間玩樂。老竇說:“知道你們都想放鬆, 但現在不是放鬆的時候,等你們高考了,考上了理想的大學,想怎麼放鬆怎麼放鬆。”“好了, 放學,大家元旦節快樂。”丁雪潤背著書包出去,打算吃份揚州炒飯就回宿舍寫作業。而校外的炒飯比校內的便宜、而且更好吃。他剛準備過馬路,麵前就橫了一輛黑色路虎, 衝他“嘟嘟”叫了兩聲。後座車窗搖下來,露出樓珹戴著黑色墨鏡的臉龐, 他從內裡推開車門:“上車。”“哎呀,”副駕駛座坐的是樓珹的小弟豬崽,他看見丁雪潤有點意外, “珹哥, 丁學霸也去?”樓珹“嗯”了聲,丁雪潤問:“去哪?”“先上來再說,擋著人過馬路了。”樓珹伸手一拽, 把丁雪潤強硬地拉上了車,他力氣很大,加上丁雪潤無意掙紮,幾秒就上了車。車上坐著四個人,開車的丁雪潤也知道,似乎叫李東,那張飯卡的主人。他還看見車後座還擠了一個很壯實的大塊頭,是大光頭,他抱著車上的抱枕在呼呼大睡,占據了後座很大的空間。所以丁雪潤隻能緊緊挨著樓珹。樓珹把車門關上:“下午給你發消息不回,打電話關機,忙?”“做題,手機沒電了。”樓珹這個學生,就是該聽放假的時候他絕對不會去學校,今天本來就是周末,他認為學校是非法補課,所以翹課翹得正大光明,覺得自己很合法。車子發動。“你們去哪兒?”丁雪潤又問了一遍。樓珹說:“去聽三中舉辦的音樂會,去不去?很好玩的。”“是啊是啊,”豬崽附和,“開放得出乎你的想象,簡直不像是高中生,學什麼韓國女團跳舞啊,美女特彆多。”三中是一所跟六中學習氛圍完全不同的高中,這所學校升學率很高,以藝考生聞名,全校有一大半都是藝術的。正因為此,學風很不一樣,六中的女生素麵朝天,三中的女生個個都要化妝,連校服顏值都比其他學校高。丁雪潤對“美女”,完全沒有興趣,一聽也搖頭:“算了,我就是出來吃個飯,作業還多,你們放我下車吧,我回學校好了。”“回什麼回,寫什麼作業,你成績這麼好了,寫不寫都一樣吧?”豬崽立刻道:“當然不一樣了,珹哥你不學習,所以不知道,學霸的背後都隱藏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努力。你可以不寫作業,丁學霸不可以。”樓珹一巴掌就從後麵招呼過去,打在他的腦門上:“學霸還沒說話呢,有你小子什麼事?不學無術的文盲。”全年級排名三百的豬崽:“……”樓珹麵對丁雪潤,又變了一個態度,語氣放軟:“明天來我家寫?你寫作業快,一會兒不就寫完了,今天帶你去玩。”丁雪潤猶豫了下,樓珹又湊近一些道:“你想回去,那肯定不能讓你走回去,得把你送回去是不是?”“好吧。”丁雪潤妥協了,但他被樓珹壓著,幾乎整個身體都貼著車門了。“樓珹……你擠到我了。”雖說是大suv,但後座就這麼點大,大光頭杜畤特彆壯,樓珹也是大塊頭,這麼一擠,丁雪潤是真有點坐不下,而且擠得有點喘不過氣了。樓珹趕緊道歉:“都怪杜畤,他像豬一樣。”說著,他抬腿踢了大光頭一腳,“起開,你他媽占這麼大麵積做什麼,我們小丁都沒地兒了。”杜畤似乎從睡夢中驚醒了一下,頭跟著抬起來,可眼睛都沒睜開,腦袋就歪著垂了下去,張開的嘴角泄出口水,果真一副豬樣。樓珹看見了,惡心得全身發麻,趕緊朝丁雪潤那邊一躲。想把杜畤這個流口水的臟東西給踢下車,但又不願意碰他;想離他遠一些,可旁邊就是丁雪潤——丁雪潤還被他擠得沒空間了。樓珹左右為難不過兩秒,就下了一個決定:“小丁,你坐我腿上來,我抱著你,行不行?”“來來來,把書包丟前麵去,你坐我腿上剛好。”樓珹不等他說好或不好,便不由分說扒下他的書包,丟給前座的豬崽。他長臂伸到丁雪潤後腰處,兩隻手臂攬著他的瘦得摸得到骨頭的腰,一把將他給抱到了腿上來。丁雪潤一下坐在高處,頭離車頂非常近,他特彆不適應,他隻有在很小的時候坐車,他父母才這樣抱過他,那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了。前座的兩個人,都詫異地看了他們好幾眼。樓珹的潔癖,大家都知道。雖然不是什麼真正的潔癖,但也挺講究的,他覺得男生身上都有汗臭味,比方說他們幾個,挨得近了點,沒洗澡樓珹都能聞出來,很嫌棄地讓你離他遠點。比方說一起出去吃飯,樓珹必須要公筷,有時候自個兒在旁邊點菜吃,講究得簡直有毛病一樣。大家知道他就這個性格,校花前女友都不給抱,好端端的,抱什麼同桌?豬崽認真地看了眼後視鏡,嗯……是挺白淨的,是瞧著乾乾淨淨的樣子,難怪有潔癖的樓珹都願意抱。樓珹一手放在他的腰上,穩住他,另一隻手摸出手機玩,有些心不在焉,心想丁雪潤看著瘦,屁股還挺-翹。丁雪潤坐在樓珹腿上,不敢向後仰,怕貼著樓珹,壓著他了。結果車子碰上三秒黃燈結束,緊急刹了個車,丁雪潤先是前傾,但是因為有樓珹這個人工安全帶單手箍著他的腰,所以很快回彈,向後仰去。他整個人都撞在了樓珹的懷裡,樓珹抱他抱得特彆緊,這一靠,兩人腦袋都挨在了一起,樓珹的嘴唇就貼在丁雪潤耳朵那裡:“小丁,沒事兒吧?”丁雪潤低聲說沒事:“撞到你沒有?”樓珹笑了一聲,說:“我也沒事。”鼻尖有些癢,是丁雪潤的頭發在作祟,有股香味。豬崽抓著丁學霸的書包,摸了摸鼻子,感覺樓珹的路虎車廂裡有股奇怪的氛圍蔓延。到了三中,豬崽給每人發了一套三中校服:“校褲套外麵,進去後脫了就行了。”說到這裡他鼓了下掌,“感謝校花姐姐的讚助。”然而沒有一個人鳥他,樓珹更是沒聽見,因為他正在找充電寶給給丁雪潤沒電的手機充電:“他們開音樂會,人多,等會兒哥哥上個廁所回來就找不到你人了,你說怎麼辦?”。終於清醒的大光頭聽見了,就嘿嘿笑著說:“珹哥,你瞅瞅自己說的話,像不像他爹?”“滾犢子。”他們換上校服,分批次進了學校。在三中校內,還有個人接應他們。丁雪潤抬頭一瞧,挺漂亮一姑娘,膚白眼大,化了明豔的舞台妝,禮服外麵套了個白色的長款羽絨服,估摸著就是豬崽方才“感謝讚助”的那位三中校花了。校花跟幾個人關係估計還比較熟,閒扯了幾句後嬌滴滴地喚了聲:“樓珹……去年叫你你都沒來,今年怎麼來啦?”樓珹語氣不親熱也不疏離地說:“聽說你們學校這個好看,就來看看。”校花說:“我先把你們帶過去吧,不過我今晚有節目,可能顧不上你們,你們自己玩得開心呀。”樓珹心說顧不上最好了。校花帶著幾人去了學校體育館,三中整體硬件設施不如六中的新,但體育館非常大,可以容納全校師生,四千人規模看台。由於各班都有規定的座位,校花帶他們去的是沒有人的空看台,往下一看是烏泱泱的灰色校服:“這裡雖然比較遠,但勝在清靜,沒有人,你們就坐這兒好了,等會兒開場了可以去前麵站著看。好啦,我去後台了。”她伸出一隻戴著手套的手,小小地揮了揮,目光灼灼地望著樓珹說:“拜。”樓珹沒說話,豬崽跟人家說:“拜拜,等下見。”校花一走,豬崽就道:“你怎麼對唐曉蓉愛答不理的,人家都追你多少年了?從初中追到現在,一個男朋友沒有交。”“我不喜歡她啊,我要是還理她我不渣男嗎?”樓珹理直氣壯。幾人坐下來,丁雪潤說自己想上廁所,樓珹立馬說:“我也去。”“我去抽煙,你也去?”樓珹噎了下:“現在廁所肯定人多,你去那裡抽煙彆被抓住了,萬一被哪個老師抓住,問你幾班的,你怎麼說?”丁雪潤在書包裡摸了一陣,拿了一支煙還拿了一支打火機出來,起身便走。樓珹看著他離開,過了會兒不放心,站起來道:“我也去。”“珹哥你開始抽煙了?”“老子膀胱漲,不行嗎?”樓珹看見丁雪潤正在充電的手機沒拿上,就順手給他拿上了。他想的是,人這麼多,丁雪潤沒有帶手機,等會兒迷路了怎麼辦。樓珹追了出去,豬崽感慨道:“珹哥對他同桌好上心,要是對唐曉蓉能有對他同桌一半兒上心,這事兒至於不成嗎?”“人家成績好,脾氣又好,不清高,還愛乾淨,試問誰不喜歡這樣一個同桌呢?”大光頭道。“校花也成績好啊,脾氣也好,人不清高,也愛乾淨……”豬崽一臉痛心,“要是喜歡的是我該多好。”樓珹沒在廁所找到丁雪潤,他暗罵一聲,跑出去找人了。天色已晚,新年音樂會馬上要開場了,大家都蹲在裡麵兒看呢,所以外麵空無一人。樓珹找了一圈,最後看見一個人在暗淡的路燈下,靠著牆抽煙,煙霧縹緲地籠罩著他,身形單薄落寞。他離得稍遠,也不知怎地,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丁雪潤。樓珹站在原地沒有動。手裡拿著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是個電話,顯示是“爸”。樓珹仿佛拿著一塊燙手山芋似的,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他拿起手機看了眼,正打算給丁雪潤送過去,結果手滑點了接聽。“喂?潤潤?”對麵傳過來一個儒雅的男聲。丁兆文教語文,平日跟丁雪潤不說地方方言,他們家從小就講普通話。樓珹不得已把電話放到耳邊,一邊抬腳往丁雪潤抽煙的方向走。電話那頭傳來電視的聲音,夾雜著男聲:“潤潤,放學了?在宿舍寫作業嗎?”樓珹尷尬地咳了聲:“叔叔您好,我是丁雪潤室友。他在上廁所呢,等等我現在就把手機拿給他。”他飛奔過去,也顧不上煙味臭不臭了,把手機遞給丁雪潤:“你爸的電話。”“謝謝。”丁雪潤一手把手機拿過去,一手撣了撣煙灰,最後把煙頭丟在地上,用腳踩滅。他講著電話,說:“吃了,吃的炒飯……”一邊指著地上的煙頭示意樓珹:“幫我撿一下。”樓珹臉都黑了——你還挺會使喚老子的。“嗯,過兩天就要考試。”見樓珹沒有動,丁雪潤也想到了他討厭煙這一點,從兜裡摸出紙巾,正打算彎腰撿起來,就看見樓珹臭著一張臉,很嫌棄地拿著幾張紙,蹲下來把他的煙頭撿起來。樓珹跑到旁邊的垃圾桶,把煙頭丟了,回去找丁雪潤時,他電話已經打完了。“你沒吃晚飯,餓沒有?”“還好。”樓珹發現他很喜歡拿“還好”兩個字來搪塞人,雙手插兜道:“走吧,旁邊就是食堂,我們去看看。”丁雪潤跟著他走。食堂果然還開著張,而且還有學生在吃飯,樓珹找人家借了張飯卡,給丁雪潤刷了個帶雞腿的套餐,再把現金還給借給他們飯卡的學生。樓珹無所事事,說:“你爸聲音還挺好聽。”“嗯,他教書的。”“難怪你成績這麼好,原來是家學淵源……”丁雪潤笑了笑,垂頭安靜地吃飯。不遠處音樂會吵鬨的聲音傳過來,放了一首網紅`歌。“月底就放假了,桂林遠吧?你要回家嗎?”“到時候再看吧。”樓珹看見丁雪潤吃雞腿,不是拿著啃,很斯文,用筷子一點一點剔下來吃。這頓飯吃了挺久,樓珹跑食堂外麵去買了兩杯奶茶,三中奶茶是外麵奶茶店進駐的,味道很不錯。兩人喝著奶茶回到體育館內,音樂會開場挺久了,現在正是一個街舞表演。在黑暗的體育館內,兩人找不到原來的座位了,就隨意找了個空位坐下,樓珹說:“你書包我讓豬崽幫你看好了,不必擔心,我們就在這裡看。”丁雪潤點頭,問:“這個多久結束?”“我也不知道,貌似挺晚的,你要是等會兒聽不下去了,咱們就走人。”三中的節目排得挺好,街舞唱歌什麼的,都挺厲害,但是也有些無聊,估計隻有他們本校人看得津津有味,畢竟是本校學生,學校又不大大家都認識,這麼吵可以在看台上隨意八卦。丁雪潤大概是困了,聽了會兒就閉著眼睛睡著了。樓珹發現的時候,看見他頭是往另一側歪的,眼鏡都快從鼻梁上滑落了。他怕丁雪潤睡得脖子疼,就伸手過去把他眼鏡摘了,然後拿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腦側,給他撥正了。過了會兒,丁雪潤腦袋再次朝旁邊歪去,隻不過這一次,他是朝著樓珹這邊偏的。他的頭靠過來時,樓珹心臟都要驟停了。肩膀上忽地多出這麼一點不輕不重的重量,樓珹卻一動不敢動。他屏住呼吸,垂頭看了一眼。舞台上燈光亮的時候,便照耀在丁雪潤的臉上,燈光暗下來的時候,也能看清他秀氣白淨的五官輪廓,密長的睫安靜地垂下來。從他這個角度,丁雪潤好看得不可思議,他發著呆似的,不知不覺就盯著看了很久。丁雪潤做了個挺長的夢,夢醒了,他還聽見震耳欲聾的音響聲。“幾點了?”他或許是沒有醒,還靠在樓珹身上沒有起來,伸手揉了揉眼睛。樓珹肩膀有點麻,另一隻手掏出手機一看:“快十點了。”“表演還有多久?”丁雪潤終於意識到自己是靠在樓珹肩膀上睡覺的了,他坐直了身體,道了個歉,看著他道:“你肩膀累嗎?”樓珹說不累。要是能再靠會兒就好了。“表演估計還有一會兒。”他側頭看向丁雪潤,“不知道這麼吵,你是怎麼睡著的。”“有時候吵,更容易睡著。”丁雪潤徹底清醒了,沒有眼鏡,他眯眼看著舞台上的獨舞節目。樓珹:“節目是不是挺無聊的?我叫上李東他們,咱們一塊走了吧。”丁雪潤說好。樓珹開始打電話,因為環境吵鬨,他一直對著電話大喊:“我說走,走!走啦!!操!”掛了電話,樓珹說:“他們說要去吃夜宵,麻小,你吃嗎?”“走吧。”三中離六中挺遠的,打車回學校起碼得一個小時,學校門禁時間也到了,他也無處可去。“那好,不過這樣,時間就晚了,你也不能回學校住了,不然……”樓珹側著頭,一直看到了對方的眼睛裡去,低沉著聲音道,“……潤潤,你晚上就住我家吧?”公主房都給你打掃乾淨了。一聽這個稱呼,丁雪潤就掀起眼皮看他:“你怎麼這麼叫我?”“剛才你爸……電話裡這麼叫,我就聽見了,曖,我不是故意的啊。”你爸這麼叫你,老子也這麼叫你,四舍五入,我不就是你爸了嗎?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挺粗長,四舍五入就是兩更了!明天見,發50個隨機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