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邈經常獨自來求見天子,以往小天子總是很高興的私下裡見他,因為小天子的心目中,這一個與他共患難的大臣是值得信賴的人。不過,今天張邈的求見讓小天子有些猶豫了,說實話,王允和太後的話小天子未必全都相信,雖然張超作出那種事情讓小天子很失望,可這裡麵似乎相當有故事,如果張邈之前所說的張超與龐元的矛盾,特彆是張邈明示暗示的呂布與他的矛盾都是存在的話,張超最終作出那樣的選擇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當然,理解歸理解,小天子對與張超的背叛無疑是相當的憤怒的,也因此而遷怒了張邈,他還是很配合的疏遠了與張邈的關係,但是人心的是極為複雜的,即使是這麼一個半大的孩子也一樣。在小天子的內心深處,其實是渴望著大臣們都忠心耿耿的能夠為自己赴湯蹈火,同樣,也珍惜這些忠誠於自己的大臣,對這些大臣們始終抱持著極大的希望。他對張邈的感情也是一樣的,在心底裡,小天子還是為張邈做了辯解,張超做了什麼,與張邈無關,張邈還是忠於自己的。這也就是小天子還沒有真正的掌握權力,一旦他真正的掌權之後,他就不會這麼想了,沒有人真正的忠於誰,大家都終於自己罷了。所謂的忠誠,是相當複雜的東西,當然,前提是你有讓人忠誠的本錢,方誌文當初就跟小天子說過。小天子現在根本就沒有讓人效忠的本錢,現在他手下的大臣們效忠的是他背後的那個名義而已,這個基礎是相當的虛幻的。小天子還不懂這些。他還非常的單純,所以他還相信張邈對自己是有感情的,於是,當張邈再三求見,小天子雖然知道張邈來找自己是想要求情的,不過最終還是答應了張邈的覲見請求。小天子不喜歡住大宮殿,所以天子的住處並不大。房間雖多,但是每一個的規模都不大,而是顯得很緊湊。初春的時節還有些涼意,宮殿裡隻開著幾扇通風的小窗,周圍的帷幕被拉起,小天子喜歡光亮。張邈跪坐在階下。打量了小天子半晌。小天子忍不住開口問道:“孟卓,你此來到底何事?”聽到天子稱呼自己的表字,張邈也有些恍惚,這說明小天子心裡對自己還是有感情的,可是自己要做的事情“陛下,臣惶恐!這些日子以來,臣惶惶不可終日,大臣們的攻訐臣不在乎。惟恐陛下會見疑與臣”“孟卓,朕自然是相信你的。張超是張超,你是你,朕也沒有懷疑與你,隻是大臣們都說孟卓應該避嫌,所以朕仔細的想過之後也覺得應該如此,孟卓就暫時清閒一下,待到事態平息了,朕還是會用孟卓的。”“多謝陛下寬宏體諒,可是陛下,此事並非如此簡單,仲先也是因為呂布和龐元的逼迫之下才不得不走這一步的,臣與呂布的過節想必陛下也是一清二楚的,如今臣弟不肖,周圍的大臣更是落井下石,朝中洶洶不可一世,臣是擔心”“擔心什麼?”“臣是擔心朝中大臣見呂布和王允翁婿聯成一體,橫行於朝中,如今臣不幸,更是無人能製,恐將全部都倒向王呂之流,臣聽說如今王司徒每日是貴客盈門、門庭若市,此非陛下之幸也!”小天子的臉色一變,神色有些複雜,不過隨後輕輕的搖了搖頭,如果連張邈都能繼續信任的話,小天子又怎麼會不信任呂布和王允?其實這個道理很淺顯,張邈現在不過是在最後的掙紮罷了,他需要給自己一個動手的理由,而這個理由就小天子拋棄了他,而不是他背棄了天子。“孟卓多慮了,王司徒一心為公,朕是相信他的,呂將軍更是忠義無雙,謹守著與朕的約定而不移,朕相信他們,孟卓也不必擔心,至於朝中眾臣當此危難之時,團結一致也是好事,外地未清而先自亂,智者不為也!孟卓不必多言,孟卓且安心等待些時日,朕自有安排。”“多謝陛下。”張邈歎了口氣,心裡那最後的一點希望也徹底的熄滅了,在王允、呂布和自己之間,小天子還是選擇了前者,這也沒錯,事實上現在對小天子用處最大的,不就是呂布和王允麼?所到底,人的本能都還是功利的。張邈心下暗暗嘲笑自己的軟弱,同時也下定了最後的決心。“陛下對臣的愛護臣深感榮幸,陛下可還記得這個”張邈從懷中掏出一個木製的小劍,小天子的眼睛一亮,嘴角掛上了一絲笑意,這把小劍實在太行山中逃亡的時候,身邊的侍衛給天子做得玩具,後來天子將這個賞賜給了張邈,當作是對他一路不離不棄的嘉獎。“記得,這事朕賞賜給孟卓的物件,呈上來給朕看看。”張邈微微一笑,不等內宦上前,自己已經站了起來向階前走去,那小黃門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不等周圍的人有什麼反應,張邈已經踏上台階,躬身將木劍雙手遞到了天子的麵前。小天子笑眯眯的伸手取過,頗有些感慨的回憶道:“朕記得孟卓,你要做什麼!?”天子的話沒有說完,張邈卻忽然一個側步繞到了案台的側麵,一伸手將天子拉進了自己的懷裡,同時,他的手上已經出現了一把鋒利的短刀,橫在天子的脖子上。“嗬嗬,做什麼,自然是請天子移駕了!”“移,移駕?到哪裡去?”“到時候陛下自知!讓所有人侍衛都退下吧,陛下,否則臣一害怕,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孟卓,不,張邈,你這是謀反,謀反!是要誅九族的!”“是麼,可是臣不這樣以為,陛下如今被小人蒙蔽,已經失去了明智,朝中有王允堵塞陛下的耳目,朝外有呂布橫行無忌殘害忠良,我兄弟二人何等忠貞,竟然被逼得要背主他投,這是因為活不下去了啊,陛下!陛下,您醒醒吧!睜開眼睛看看,這惶惶朝堂之中,都是鬼魅魍魎啊!”“呃張邈,你先放開朕!放開朕!”張邈看著故作鎮定的小天子,冷笑了一聲道:“陛下不要亂動,臣很緊張,也很激動,一不小心就可能傷到陛下。你們速速退出去,讓外麵的人讓開道路,我要與陛下出城!”“啊!有刺客!有刺客!張邈謀反了!護駕,護駕!”一個小黃門驚恐的大喊了一聲,向著外麵衝去。這一聲喊,頓時將驚呆了的眾人驚醒了過來,宮女和太監們都四散的退開,生怕自己礙事了,而護衛們不但不退,反而湧進了更多人進來,團團的將張邈了天子圍住了,張邈苦笑不已,看來隻能等能說話算話的人出現才行了,這些家夥們都是一根筋。“陛下,讓他們退出去!”張邈的手有些控製不住的發抖,冰冷的刀鋒碰到天子的肌膚上,剛才還故作鎮定的小天子頓時嚇得有些想要小便了。“退,退,退出去,都!”“這就對了!讓他們讓開道路,如果見到有弓弩手,彆怪我不客氣!”“不,不行的,不行的!宮內的侍衛是曹將軍指揮的,朕也指揮不了。”小天子終於找到了一個借口。“您看,我都說陛下是被小人蒙蔽的,連宮中的侍衛都不聽陛下的,隻知道有呂布,這還不是呂布挾持天子麼!嗬嗬。”侍衛們大都退了出去,不過卻依然堵住了正門和側門,但他們確實沒有架弩,顯然,他們是在等待指揮者的到來,又不想過分的刺激張邈,從這裡可以看出,這些侍衛都不簡單。張邈見狀,果然與鄭苧給自己分析的一樣,隻有等王允和曹性到來,自己才可以提出要求,要挾天子出城,然後鄭苧會在城內散布謠言,曹操的人趁機發動,製造混亂,自己則借此機會遠遁。“你們,速去通知曹性和王允,就說陛下和我將要出城,讓他們速速安排,若有延誤,莫怪我玉石俱焚!”“好,你稍等,我們這就去通知,放心,我們不會擅作主張發動攻擊的。”“哼,量你們也不敢!”張邈大大咧咧的跪坐在天子身後,掃視了一眼宮殿內的情況,幾個宮女和小黃門已經被侍衛們召喚著從側門離開,距離自己二三十步內都沒有人,張邈暗暗的鬆了口氣,心裡卻覺得越發的緊張和患得患失了起來。現在想想,張邈又有些好笑,自己的膽子真是太大了,如今王允和曹性恐怕都已經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想到這些對頭驚慌失措的樣子,張邈就覺得特彆的高興,似乎忘記了自己此刻正站在懸崖邊上,一個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結局。曹性和王允接到消息確實驚呆了,隨後,曹性立刻就下達了封口令,然後禁閉宮門,自己和王允立刻前往天子寢宮,看看這膽大包天的張邈到底想要乾什麼!當門口的侍衛們讓開,王允和曹性出現在視線中時,小天子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眼淚汪汪的可憐極了,而張邈卻露出了一絲譏諷的笑意。“張邈,你知道你在乾什麼麼?快放開陛下!”曹性大喝了一聲!(。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