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玉倒是沒有想要避開元歸的想法，避嫌之類的，在她看來確實沒必要。如果她覺得真不合適見麵了，她可能會連對方電話都不會接。但是自從上次元歸說要給她介紹對象之後，她就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了，後來一連幾個月，元歸也沒和她聯係了，她更覺得自己多想了，或許沒多想，但是元歸是放下了的。年輕人互相之間一點好感，放下之後，自然也沒有什麼必要不往來。隻是這次確實忙，雖然目前她還沒有拿回屬於自己管的那一攤子事兒的權限，但是在她看來，已經是完全沒有影響的事兒了。她相信，自己現在隻要直接宣布，讓哪個大隊怎麼發家致富，就算大隊乾部不聽，那些社員都不會不聽的。所以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花時間對這些大隊進行考察，然後在做一個完整的，細致的花崗公社經濟鏈。在做了一個大概之後，她就坐著吉普車去考察各個大隊的情況了。蘇青玉先去的是高家大隊。高家大隊離著小嚴村很近，但是他們又不臨著湖。蘇青玉也沒讓人接待，車子一停，就去了大隊周邊考察，然後邊走邊記錄情況。高書記和高隊長匆忙趕來，看到她一副考察的樣子，頭疼道，“蘇社長，您這是……”“沒事，我現在手頭沒什麼工作了，就到處逛逛，了解一下咱們花崗公社下麵各個大隊的情況。”高書記有些不信。他現在已經看出來了，麵對這位年輕副社長，連胡書記和鄭社長都是沒轍的，上次開會，那還是硬用著自己的地位給壓了一頭的。光是講道理，講不過人家。蘇青玉邊走著，邊記錄，然後道，“那們這隊裡致富的情況，可比小嚴村困難。”高書記不服氣，“我們這比他們那邊要好，我們的田地都比較規整，人口也更多。他們那邊是臨著湖，可太近了，下大暴雨的時候，就衝他們那裡的莊稼。”蘇青玉笑道，“湖水上漲這些問題，是可以克服的。等有錢了，修一些水利工程就行了。但是窮這種事兒，是沒法克服的。”高書記：……蘇青玉問道，“高書記，你是真不想致富？真想看著你這些社員們受窮？”高書記沒吭聲，賺錢，當然是都想賺的。隻是他也有難處。一方麵是得聽上麵領導的，另外一方麵，隊裡確實沒錢。旁邊年輕一點的高隊長也是低著頭，沒怎麼吭聲。蘇青玉搖搖頭。“你們自己想清楚吧，現在隻是開始，社員還能不說什麼。但是等明年、後年，隔壁小嚴村家家戶戶蓋新房，修新路了，你們覺得，自己不會被社員埋怨嗎？”其實現在也開始埋怨了。高書記歎氣，“我們是真沒錢啊，要是現在辦，我們一分錢不出，怎麼拿到養殖場的管理權……”在蘇青玉的計劃裡麵，大隊部是要出錢的，畢竟社員都出錢了，大隊部不能空手套白狼。他們得出一大部分，才能夠名正言順的拿著管理權。避免未來這家養殖場成為私人企業。但是他們確實沒錢，本來有七八千的，但是現在借出去了。蘇青玉道，“錢呢？”兩人都沒說話。蘇青玉臉色一變，“你們不會是犯錯誤了吧。”“沒有沒有，真沒有。”高書記激動道，“我一輩子沒貪過隊裡一分錢，那是割社會主義的尾巴的事兒，我們不乾。”蘇青玉倒是相信他這話，老一輩的乾部因為思想上的教育深刻，基本沒什麼貪心的想法。“那錢呢？這麼多年了，總要有點錢吧。就和你們自己說的，你們地理位置比小嚴村好，存款應該更多。你們的隊裡可比他們大隊要大，人口也要更多。田地更不用說了。如果這個錢說不出來，我可是要和組織上彙報情況的。人民群眾的血汗錢，不是給你們拿來玩的。”這會兒蘇青玉格外的嚴肅。畢竟涉及到錢了。“……”兩人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高隊長年輕點，氣盛點，直接說了，“借給 公社了。”蘇青玉一愣，“什麼？你說錢給公社了？”高書記也歎著氣點頭，都說開了，也沒什麼好隱瞞了。其實公社副社長們都知道這事兒，隻是蘇青玉不知道而已。胡書記他們也說不讓到處說的。畢竟公社和大隊借錢這種事兒挺丟人。高書記道，“公社前陣子不是建設養殖場嗎，這個錢就……借給他們了。不止我們，其他條件好的大隊基本上也是借了的。胡書記他們承諾，明年公社賺錢了，就把錢還回來，而且還會給咱們這些做出貢獻大隊一些補貼。”蘇青玉：“……”這會兒她也不知道該感慨什麼了。她知道公社養殖場的事兒，但是隻以為公社自己拿錢。誰知道這還把大隊的錢給拿了。要是放在平時，確實也不耽誤事兒，畢竟大隊很少自己搞建設，那點錢也建設不了什麼，但是偏偏是這個時候。難怪那兩位一直阻攔呢。蘇青玉笑了一下，搖搖頭，“懂了。”“蘇社長，您說這怎麼辦啊，我們也不是不想跟著您一起致富，這真是有難處。”高書記道。事兒說開了，他這會兒也不用藏著掖著了，趕緊和蘇青玉討辦法。蘇青玉看著遠處的田野，還有田地裡乾活的社員們。這會兒已經是收獲的季節了，大夥兒田地裡都忙著收東西。可蘇青玉知道，他們忙忙碌碌的一整年，除了自己能吃個飽飯，基本沒有多餘的存款。而且這一年過的也不會多富裕。蘇青玉是九十年代生人，但是直到她上大學了，村裡人的餐桌上也很少能吃上肉。她長長的歎了口氣，然後道，“辦法是有的，隻是看你們到時候敢不敢配合了。”高書記和高隊長心裡都是一咯噔。高書記道，“什麼辦法啊？”蘇青玉道，“現在先不說了，你們隻說自己有沒有決心就行。要是怕得罪人，那就當我沒說。現在你們這爛攤子，我真是不想理的，但是為了社員，我隻能給你們想辦法善後。”兩個年紀一大把的老乾部這會兒被批評的和一個孩子一樣，都抬不起頭來。他們知道，自己確實對不起社員。“你們自己摸著自己良心看看。這些人都是你們父老鄉親，你們為了自己那點事兒就耽誤他們的發展，這一代人耽誤了，下一代人還追的上來嗎？幾代人都要毀在你們手裡！”蘇青玉痛心疾首道。她可是親眼見到過的。這大好的時機不打好基礎，未來時代發展迅速，更追不上了。高書記老眼一紅，想著當初走集體的時候，大家一起過過來的苦日子。還有隔壁小嚴村大隊的對比，以及這幾天隻要一到晚上，社員就都往家裡跑的場景。乾脆一咬牙，“蘇社長，您彆說了，我們高家大隊跟著您後麵乾！您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高隊長見老書記都應下了，也大著膽子，“反正我也當不了大乾部了，最多就在這高家大隊了，我怕什麼啊。蘇社長說什麼，我們怎麼做。”蘇青玉見他們還算有良心，也不多說了。“本來我隻想暫時做個考察，等以後發展能用得著，現在既然你們有這個決心，那咱們也不耽誤了。這馬上要十月了，再不忙起來，就入冬了。這樣吧，你們去把其他大隊的說的上話的領導叫過來，就在你們大隊，我們單獨開個會。”高書記道，“就咱們？公社那邊？”“不用通知，我是管農林漁的，我開我這方麵的會議，和他們無關。我知道我手裡的權利被分了，但是我的職務是組織上批的，誰也不能剝奪。隻要你們這些基層乾部和社員們認可我，那我就管得了這一攤子事兒。我也不是吃乾飯的，小嚴村讓我管，他們的結果你們知道的。”蘇社長這是要硬氣了啊。高書記和高隊長心也提了提。想著自己都這把年紀了，既然現在遇著一個想帶他們致富的領導，不如乾脆拚一把了。最差也就不當這個乾部了而已。而且他們覺得蘇社長應該也沒那麼弱。高書記道，“我馬上安排我們隊裡的乾部去通知去。”高隊長問道，“張家大隊通知嗎？”蘇青玉道，“他們那邊什麼情況？”高隊長道，“那邊的書記和鄭社長關係很好，之前聽說要不是您來了，就是他升上去了。”蘇青玉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他乾的不錯？”“張家大隊確實發展的還可以，他們那邊有采石場，有磚瓦窯。比彆的大隊要富裕。”蘇青玉道，“那就通知，一視同仁。咱這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兒。”高書記和高隊長頓時又高看她一眼。隻覺得這雖然是個年輕女同誌，但是卻很大氣。在兩人的安排下，隊裡的乾部們都跑出去通知人開會了，蘇青玉那個吉普車也安排出去了，到時候直接把人拉過來。高家大隊的大隊會議室也被收拾出來了，準備開大會。其他大隊對於高家大隊突然來邀請他們去開大會，還挺驚訝。一聽蘇青玉安排的，而且還不是在公社，而是在高家村大隊，大家心裡頓時明白過來了，知道蘇青玉這個副社長要辦大事了。隻猶豫了一會兒，這些人就都來了。沒辦法，形式所迫。他們並不想參與公社領導矛盾當中來。但是現在不是參與的問題，而是社員現在願不願與受窮的問題了。和致富比起來，其他問題就不算問題了。他們也想去聽聽，蘇青玉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讓他們這些大隊致富，解決這個問題。而且他們出來開會了，對社員們也算能有個交代，說明他們是在努力解決問題的。沒坐在家裡吃乾飯。果然，他們坐著吉普車出門的時候，好些社員都在議論著，說這是出去開致富會議的。還有社員嚷嚷，“書記，會上好好聽啊，回來趕緊辦起來，彆耽誤了。這一年又要過去了。”“……”而且，奇異的是，這些乾部都沒給公社那邊通風報信。畢竟他們自己來參加會議，也有點心虛。有車子就快多了，接了幾趟，人就都到齊了。基本上是每個隊裡的大隊書記和隊長都來了。連張家大隊那邊的乾部也來了。蘇青玉也看到了，大隊書記年紀不算大，三十多歲，叫張青樹。在一眾乾部中，看起來確實精神幾分。在看人這一點上，蘇青玉對鄭社長還是認可的。作為一個領導，他並不壞，隻是用錯了辦法，思想上出現了偏差。如果胡書記和鄭社長並不在一個公社，也許兩人都能做出一點成績出來。可惜沒有如果。大家齊聚一堂，整個小會議室都擠滿了。大家看著蘇青玉早就在黑板上寫下的，“花崗公社社員致富會議。”幾個字，心裡都有些緊張。蘇青玉沒等大家說話，就直接開門見山了，“各位，你們的難處我都知道了，錢都給公社了，是不是？”這些大隊乾部們都一愣，然後開始解釋，比如支持公社發展需要。支持大集體發展之類的話……蘇青玉都含笑聽了，“你們這樣支持公社發展，這種精神，是值得肯定的。”這也是團結的一種表現。她當然認可。而且能從大隊借到錢，這也是胡書記和鄭社長這些領導的能力。“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大隊需要發展，需要錢。你們準備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乾部們頓時沒吭聲了。要是能解決，早就解決了，一文錢難死英雄漢啊。蘇青玉道，“我也不為難你們了。你們沒辦法，我給你們出主意。不管怎麼樣，社員的發展是不能耽誤的。現在小嚴村走在前頭了，我們要趁著小嚴村這股東風，以及社員們如今高漲的情緒，早日把事兒辦了。你們可能覺得，耽誤一年不要緊。但是這一年的時間，變化是很大的。”蘇青玉看著他們，“小嚴村的模式已經登上了全國報，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其他縣裡，其他公社大隊都可以學習了。這一年，人家吃肉了，你們連湯都沒喝，你們知道這個差距有多大嗎？一步差，以後再想追趕就難了。”聽到蘇青玉這分析的話，大隊乾部們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他們之前還真沒想到。還想著拖到明年，等明年公社賺錢了，就能還給他們了，到時候公社還能貼補一下。誰都沒想到蘇青玉分析的情況。縣裡可不止他們有湖啊。彆的縣裡可能情況比雲城縣還要好。比如省裡最大的白龍湖，就在白龍縣。那湖泊可是非常大的。連他們這些沒出過遠門的人都知道這個湖，可見這湖多有名。人家要是搞養殖，真沒自己這邊的事兒了。蘇青玉道，“現在你們說說，你們還能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