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城這個小縣城裡，單位建房都是大喜事。水產公司的工人為了揚眉吐氣爭一口麵子，也會回家裡和家裡人說這好消息，家裡人再往外一說，基本上都知道了。然後縣裡人才知道，他們一直覺得很差的單位，竟然福利待遇還不錯，這麼快就開始給工人分職工房了。一般要建房子的單位，那都說明效益不錯，而且福利有保障。要不然單位那裡會舍得給職工分房子呢？這一下子就傳開了，水產公司也就成為了很多人盯著的香餑餑。打聽什麼時候還招人。陳玉梅的婆家人自然也知道了這事兒。陳玉梅去水產公司的事兒，他們都是早就知道的，畢竟陳玉梅住的那大雜院和他們住那地方離著也不遠。當時她婆家人都還挺高興。因為陳玉梅婆家小叔子和弟媳婦現在兩個娃，但是兩口子卻隻有一個是正式工，以後隻有一個可以接班。現在陳玉梅有了工作，以後這工作就正好夠了。之前陳玉梅婆婆葉老太就想著，陳玉梅就一個閨女，看樣子也不樂意嫁人的樣子。那工作也不可能留給閨女接班。以後還是自己孫子的。隻是孫子還小，陳玉梅退休也還早，倒是不著急接班。免得找回來了，還要擠在自家的房子裡。到時候住不下。就想著等以後陳玉梅退休了，再讓陳玉梅把工作讓給自己小孫子。可現在一聽水產公司要分房子，葉老太坐不住了。一是分的新房肯定住著舒服，二來她擔心陳玉梅有了房子硬氣了，加上單位好，到時候更容易找對象了。以後這工作和房子不就都和自己家裡沒關係了嗎？那可不行！所以葉老太就想了個主意了，想讓陳玉梅給她養老。她搬去跟陳玉梅住新房。有她這個婆婆看著，陳玉梅就不好找對象了。那房子她也可以看著，時間長了，再慢慢的讓孫子也過來住。她就去找陳玉梅談了這事兒，結果陳玉梅竟然一口回絕了，還直接把大門給關了，任由著她在大院裡罵的多難聽，都不樂意。於是她就故技重施來找單位領導了。上次她兒子那個工作，就是她在單位鬨了一頓，廠領導怕麻煩，加上她是兒子親媽，所以工作就給小兒子了。現在她作為陳玉梅婆婆，來找領導評理，領導總不會不管吧。上午大家正上班呢，她就過來在大門口鬨了，要找領導評理。單位的人騙她說領導不在，她也不管。反正她一把年紀了，彆人也不敢把她怎麼樣。葉老太覺得自己沒錯，陳玉梅沒和自己兒子離婚，那就是自家的兒媳婦。讓兒媳婦養老怎麼就不行了。兒媳婦的東西，那就是葉家的東西。上哪裡去說都是這個理兒。“大家都看看，我這媳婦有工作就不管我這老太婆了。我兒子一走，她就不管了，我倒是找他們領導問問，這找的是什麼工人。”葉老太聲音洪亮的喊著，看熱鬨的人也越來越多。水產公司的人都不好去拉，根本不敢碰她，怕出事兒。陳玉梅想過去，倒是被水產公司的人攔著了，說等蘇總來了再說。現在去說不通，到時候沒準還要被打。陳玉梅的眼睛都紅了，覺得自己命太苦了。好不容易要奔出頭來了，麻煩就找上門了。有了上次被婆婆得逞的經曆之後，她現在心裡也有些擔心，怕蘇總也嫌她給單位帶來了麻煩了。可是她也明白，自己不能養老。要不然以後日子會更麻煩。春妮也會受委屈。財務的主管給蘇青玉打了電話就過來了，“彆怕，蘇總馬上過來了。對了，蘇總讓我報警，我已經報警了，待會兒就來抓她。”陳玉梅紅著眼，有些擔心，“蘇總沒說什麼吧。”“沒，不過聽著語氣挺生氣的。你也知道，蘇總不高興的時候就特彆冷淡。不過應該不是生你的氣，蘇總那人公私分明，你得信任她。”陳玉梅點頭。縣裡公安局安排的人倒是比蘇青玉來的早。安排了兩個公安同誌過來了。看到葉老太鬨事兒，這兩公安趕緊過來問情況，可把葉老太嚇了一跳。葉老太道，“我是工人家屬，我找領導反應情況，怎麼是鬨事呢。”公安同誌最不喜歡和這些上了年紀，還特彆不講理的老人打交道了。硬著頭皮道，“這單位報警了，說有人鬨事兒。”“是不是陳玉梅打的，她是我兒媳婦，不想養老。公安同誌，你得給我評評理啊。”兩位公安同誌都有些為難。老太太也沒打砸，也沒怎麼樣，確實也不好抓。特彆是老人，這抓回去出個問題也不好辦，就和水產公司的人商量，是不是讓他們私了。財務主管道，“我們蘇總馬上趕過來了，不過她讓我報警的，還是想讓公安同誌管管。”“我們隻能調解，她這個情況不好抓。”年紀稍微大點的公安道。“那要不等等？我們這也不能做主。”陳玉梅道，“我去和她談，讓她回去。”說著朝著葉老太走過去，“你彆鬨了，你的要求我是不會答應的，你再鬨都是白費力氣！當初春妮兒她爸那工作也還給你們了，房子也給你們了，我不欠你們的。”葉老太道，“這是什麼話，你沒和老大離婚，你就是我們家的兒媳婦。春妮兒還是我們家的孫女。老大沒了，你就不養老？”她說著看向大夥兒，“大家評評理，我兒子走了，她就不管老人了，這還是給人當媳婦的嗎？你要是不養老，我就和你領導說，看你這工作還能不能做下去。”“她這工作能不能做，那不是你說了算。”蘇青玉從人群中擠進來。“蘇總！”水產公司的人看到蘇青玉了，都鬆了口氣。陳玉梅也有些緊張。蘇青玉走過來看著葉老太，“我就是她領導，你反應的問題我也聽到了，我這裡是單位，不斷家務事兒，你要是再鬨，我就以妨礙經濟發展，擾亂社會安定的罪名報警抓你。”葉老太本來見蘇青玉一個年輕人，以為好惹，結果看蘇青玉氣勢一下子上來了，立馬慫了一下，“我沒犯罪，我就是讓我兒媳婦給我養老。”“那是你家的事兒，你在我公司來鬨事兒，耽誤大家工作，你知道造成多少經濟損失嗎？我們公司分分鐘都是幾千，你賠的起嗎？”葉老太：“……這也能賴我？”“你惹的事兒，我不賴你賴誰？我就算你身上了。”她直接朝著旁邊兩個公安同誌道，“公安同誌，我現在要告她故意破壞生產，可以在家裡解決的問題，偏偏要鬨公司來，目的不純，希望公安局可以抓回去審問一下。”老公安勸道，“要不私下裡和解？”蘇青玉堅定道，“我不接受和解，我就要告她。要不然以後彆人學她一樣天天來鬨，我們單位還用工作嗎？全縣養殖戶致富都指著我們這個水產公司了，她耽誤多少農民同誌的營生了。這事兒你們如果不處理，我要找縣長反映。”葉老太懵了，這怎麼還扯著縣長了。兩個公安也沒轍了，人家領導就這個態度。這老太太跑人家單位來了，人家就有這個權利告她。有人告了那就要帶回去調查。“老太太，請你和我們回去一趟吧。”兩人一人一邊，把葉老太給抓住了。葉老太嚇了一跳，“抓我乾什麼啊，我沒犯法啊。你們亂抓人啊。”說著還要在地上打滾。好在公安同誌也有辦法，之前不抓是想小事化了，家事私了。現在要抓，那就能抓，直接以拘捕的形式給人抓了。葉老太老胳膊老腿的一掙紮，直接喊痛。鬨著要公安賠償。蘇青玉道，“要是真受傷了，我們給醫藥費。斷胳膊短腿都賠得起。”葉老太：“……”葉老太不敢掙紮了，愣是被兩個公安給帶走了。公安又讓蘇青玉也過去解決一下這事兒，畢竟是她告的。蘇青玉讓他們先走，自己處理一下公司馬上過去。等人一走，就關上公司院門，讓大夥兒都去上班。然後帶著陳玉梅進辦公室。“蘇總，對不起，我給公司添麻煩了。”陳玉梅愧疚道。蘇青玉道，“這沒事兒，又不是你個人的事情，你也是受害者。不過我想問問你的意見。你對那老太太是什麼想法。”陳玉梅堅定道，“我不想給她養老。我欠他們家的，都還了。”她把自己丈夫走得早，被老太太鬨的沒了工作和房子的事兒說了。包括那份工作的來源。老葉家原本是在城郊種地的。那工作是她丈夫自己招考進去的，和葉家人沒關係，可這工作卻最後便宜了彆人。而且在很多人眼裡，這還是正確的事兒。因為他們覺得兒子的東西就應該屬於父母，至於她這個媳婦，以及春妮兒這個閨女，反而要排在後麵。就因為她們是女性，所以就是外人。但是偏偏說起責任的時候，她們身上的責任一點都不能少。蘇青玉道，“看來她以為誰都能慣著她。”現在很多單位也是怕鬨事，特彆是這種家屬鬨事，領導和稀泥，就容易助長氣焰。蘇青玉最不慣著這種行為了。在她心裡，不能保護自己的員工，那也不是好領導。“那這事兒你就彆管了，由公司出麵到底。你出麵就容易鬨成家事兒，公安局反而不好管。公司出麵就容易定性。”陳玉梅道，“會給公司惹麻煩吧。”“咱不惹麻煩，但是咱也不怕麻煩。”蘇青玉笑道。“倒是你自己堅定點，後續她找你們家去了，那我也管不著了。不過你自己也要找點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人都有軟肋，他們摸著你的軟肋，你也能摸著他們的軟肋。我去公安局了，你自己琢磨。”說著就走了。陳玉梅還真琢磨起來了，她聽出來，蘇總是要她一勞永逸。葉老太，最注重的就是她小兒子的那個工作吧。那工作給他們帶來了房子和收入。公安局裡，葉老太還在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哭自己委屈，哭自己冤枉。幾個公安同誌一臉嫌棄。人好不好，他們都知道，一看就能看出來了。這就是一個耍賴的老太太。不過這個社會目前對女同誌要求也高，哪怕丈夫走了，作為兒媳婦隻要沒改嫁，那就該贍養老人。這也是普遍思想。哪怕知道這老太太不是好人，公安同誌也不好解決這事兒。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蘇青玉進了公安局，老公安就和她反映情況了，不是不管，這老太太就是死咬著是找兒媳婦養老的。蘇青玉道，“我不管，她找誰都行，但是鬨事是真的鬨。我那單位一上午什麼工作都沒法做，我這找誰去？這就是妨礙生產工作，擾亂社會安定。這罪名可大可小，隻能說她暫時沒造成大的生命財產安全，但是確實給縣裡造成損失了。如果誰都能來鬨，我們還搞發展嗎？”老公安問道，“那她兒媳婦那事兒……”“那不關我的事情，這次是我告她來公司鬨事。她和她兒媳婦的事情，他們自己回去解決。先把我這事兒解決了。先聲明，我不接受和解。如果你們不秉公處理，我也要找上級領導反映。”得了，這也是個鐵了心的。不過這事兒倒是好定性了。隻要不和家務扯上關係，那就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老太太鬨事這事兒可大可小。彆人不追究，那也就是個小事兒，但是有人追究了，那也要負法律責任的。葉老太一聽公安說她犯法，要關幾天，還要罰款，頓時不樂意了。對著蘇青玉喊。“你這個領導怎麼不講理啊。你這樣做，我以後天天去你們單位鬨。”蘇青玉道，“你儘管來，來一次我告一次。就是給公安同誌添麻煩了。”公安同誌:“……”在蘇青玉強勢的態度下，葉老太平生第一次吃了牢飯。雖然隻拘留幾天，但是對於一個老太太來說打擊還是很大的。畢竟從拘留所出去的，那都是犯了事兒的，以後要被人笑話死了。公安局還打電話給了葉老太的兒子，把這事情告訴他了。順便再口頭教育一下，作為工人同誌，不要給工人同誌抹黑了，家裡人的思想工作要做好，免得人家又告到公安局來了。葉老太的兒子葉強鬱悶的不得了。老太太去找大嫂鬨事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也沒想著攔著。因為覺得也確實是這個理。沒想到竟然還能鬨公安局來。隻是他作為一個工人，總不好去找大嫂鬨吧，太難看。他去看了被關在看守所的葉老太，一聽還要關幾天，問道，“媽，你怎麼鬨這裡來了。”“還不是你大嫂那個狠心的，你彆擔心，回頭我去家裡找她去，”葉老太這會兒還不死心。不過她倒是真的怕了蘇青玉，不敢再去單位鬨事。這樣的領導她就沒見過。蘇青玉回了單位，就把幾個乾部叫過來提醒了，以後不管遇著什麼事兒，第一件事兒就是報警，第二件事兒就是給她打電話。“彆管什麼麵子不麵子的，公事公辦就行了。”乾部們都聽了。陳玉梅也站起來給大家道歉，表示給單位添麻煩了。好在大家都是一起走過來的老同誌，關係都好，都不怪她。而且也覺得她倒黴，遇著這樣的婆家人。蘇青玉讓大夥兒先散了，問陳玉梅，“你自己能搞得定嗎？”陳玉梅點頭，“能。以前是無依無靠，現在有了蘇總和單位的同誌們，我就有底氣了。而且以前，也念著一點情分。畢竟以前我丈夫沒走的時候，一家人也處著還算行。”憑心而論，她那婆婆對兩個兒子都行。當初也是培養過大兒子，也就是春妮兒爸的。要不然春妮兒爸也不能考上工人。因為她的成分問題，婆婆不喜歡她，特彆是生了春妮兒之後，更不喜歡了。可她到底念著婆家對春妮兒爸的生養恩情。當初被逼著走上絕境了，這次她不能讓人毀了自己的生活了。蘇青玉也相信她。陳玉梅其實是個有能力的人。一旦她肯放開手腳的去做，應該不至於被欺負。“我還是提醒你一句，不要觸犯法律。咱們不能為了彆人毀了自己的人生。”“不會的，”陳玉梅笑道，“我就隻想讓老太太知道，她能來我單位鬨，我就能找人去她兒子單位鬨。她兒子單位領導可最怕鬨的，現在紡織廠效益不好，看她怕不怕。”蘇青玉笑，“把事情解決了之後，修房子的工作你也要盯著了，我這次來找工程隊打地基畫圖紙。”陳玉梅道，“我認識縣裡工程隊的，之前就和他們一起工作過，要不我去找他們過來談？”蘇青玉道，“也行。以後你和他們對接的時候更多。”因為老太太還關在拘留所裡麵，陳玉梅也不著急去解決家庭的事兒，而是一心一意工作。她直接去了建築工程公司裡麵找人。之前在建築隊工作，她認識裡麵的包工頭。結果被門衛告知之前她一起工作的那個張工不在建築隊了。“他膽子太大了，看著人家給的錢多，帶著人去接私活。還蓋二層樓。石板脫落了，把工人給砸了。”陳玉梅嚇了一跳，倒是沒想到她離開之後，還出了這些事兒。想起和她一起工作的那些工友們，心裡免不了有些擔心。“誰被砸了，嚴重嗎？”“好幾個工人一起被砸了，有嚴重的和不嚴重的，還算幸運沒出人命，要不然他得完了。對了，你找他做什麼呀，不是也接私活吧，咱公司現在不讓接私活的。”陳玉梅道，“我也不找他，隻是我們公司要修職工房，我來找建築隊談這事兒。”“哎喲，原來是修職工房子啊，你早說啊。快進去進去。”這年頭縣裡建設工程還不算多。特彆是這種給單位乾活的，那就更難得了。因為給單位乾活好結賬啊。就算一時間結不了，後期要賬也好找地兒要。不像給私人接活，人家躲在能到處躲。縣裡建築工程公司的副總客客氣氣的接待了陳玉梅，聽說是水產公司的，就更熱情了。水產公司是新單位，效益隻會越來越好。和那些效益越來越差的單位不一樣。陳玉梅道，“我們蘇總也在單位，就想請設計的同誌和公頭去看看地，然後具體談談怎麼蓋。”“那沒問題，我們立馬安排人過去。”副總立馬道。建築公司立馬安排了專門負責這種大型建設的設計工程師，還有一個負責建工的公頭，由這位副總親自帶著去水產公司談。一番客氣寒暄，蘇青玉就和他們說了自己的建設計劃，“修樓房，不要一層的，修兩層樓的。”“家裡帶獨立廚衛的。要有陽台晾曬。”設計工程師道，“那這成本要高很多喲。”“沒問題，房子也不是住幾年的事兒，當然得讓工人住著舒服。錢還可以賺，房子蓋了又不能短時間內拆了重來。”這設計工程師頓時就想問問，這水產公司還招人不。談好了要求，蘇青玉就領著他們去看工地。然後一起在這片土地上進行規劃。看完之後，建築公司的人保證，一個星期之內出圖紙，然後可以開始動工。然後高高興興的坐車回去為這筆單子畫圖紙找工人去了。蘇青玉倒是和陳玉梅在這片空地旁邊站了一會兒。蘇青玉道，“雖然暫時離中心遠，但是用不了幾年會繁華起來的。”陳玉梅道，“蘇總，你說我們把水產市場建在這邊怎麼樣？水產市場本身就有些臟亂，如果在鬨市也不方便，在這邊怎麼樣？雖然買魚不夠方便，但是我們價格低，我相信距離不成問題了。”“這個倒是可以考慮。不過你們就不怕以後這邊亂糟糟的，影響你們生活？“陳玉梅笑道，“那這樣正好，我們會更用心管理這個市場，儘量讓它不影響生活。”蘇青玉笑著點點頭，“好主意。”然後轉身看著這片土地，“以後啊，咱們公司工人的家就在這裡了。”陳玉梅也是滿眼期待，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