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梅挑的這個日子很合適。正好是在周日放假。蘇青玉平時是沒有放假這個概念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恨不得多忙一天。但是這次倒是難得的放了個假。想著也不用上班，去吃飯。而且還是和對象一起出門，蘇青玉也沒戴眼鏡了，還給自己的臉抹香。她底子好，即便夏天曬黑了，一到冬天，自然而然的就白回來了。而且因為年輕，平時吃的也算不錯，養的白裡透紅的。微微一笑，明眸皓齒。為了裝飾一下，她還在自己白色的羽絨服上麵加了一個中國紅的圍巾。整張臉倒是越發的白裡透紅了。再戴上一頂用來裝飾的小紅帽，蘇青玉才走出門。門外，元歸已經拎著東西等了好一會兒了。他平時起得早，也知道蘇青玉向來守時，所以來的就比較早。隻是今天倒是難得的讓他多等了一會兒。他還以為蘇青玉是太累了賴床，所以即便到了也沒在外麵喊她。這會兒聽到開門聲，他抬頭一看，就看到蘇青玉對著她露出俏皮的笑容。沒了那黑框古板的眼睛遮擋，那雙明亮水潤的大眼睛這會兒顯露無疑。還透著一股子自信的笑意。元歸微微出神，眼裡帶著驚豔。“看什麼呢。”蘇青玉走出來，故作嚴肅道。元歸笑道，“看我對象。很美。”他看過長相漂亮的人很多，各種宴會，總少不了那些打扮精致美麗的女人，但是唯一給他這種心動和驚豔的感覺的，唯有她。因為她的美是由內至外。蘇青玉問道，“咱們處這麼久，你就第一次發現我好看？”沒處上之前，他們可是也相處過不少時間的。“平時沒注意，”元歸很認真的想著，“好像就看過一次這樣的你，在火車站……那會兒光顧著看你眼淚去了，沒看清楚。”蘇青玉先是疑惑，然後想起來了，頓時覺得這位哪壺不開提哪壺。哭鼻子被人看到了。多丟臉的事兒啦。“走吧，彆看了。”蘇青玉微紅著臉，催他出發。“好！”元歸笑著點頭。他其實倒是好奇，想知道她當時到底在哭什麼，不過想想還是沒問。人總有不開心的時候，多提起來反而傷感關上門，兩人並肩走在雪地裡。還遇到了鄰居。看著兩人走路，好幾個人都盯著蘇青玉看，一臉好奇。然後偷偷的在背後議論，有眼神不太好的驚呼，“誰啊，長那麼好看！不對，是元先生怎麼敢和彆的女同誌走那麼近，就算長的好看也不行！”“瞎了眼了你，沒看著那是蘇書記穿的衣服嗎？那是蘇書記！”“蘇書記？看著是挺像……蘇書記那麼好看？”“廢話，我一直都覺得蘇書記好看。”“是挺精神的，今天這一打扮更精神了。”“太俊了。”蘇書記的美貌傳遍公社辦公室的時候，蘇青玉已經和元歸到水職工大院樓下了。她指了指自己空置的房子，“本來分給我的，我是住不上了。”元歸知道她不在意這個房子，倒是輕輕笑了笑，“喜歡什麼樣的房子？”蘇青玉道，“舒服就行了，我也沒多少要求。我心安處即是家。”元歸默默念了她這句話，我心安處即是家。覺得十分有道理。不管哪裡房子再多，他的心也安定不來。反而和青玉在一起的時候，心特彆安定。就如同倦鳥歸巢。兩人說著話，隔壁就出來人了，看到兩人愣了一下，還準備問他們找誰，然後那人仔細看蘇青玉，“蘇總？”“許主管啊，你也搬完家了？”眼前的是水產公司的客服部主管許佳，她紅著臉點頭，“我，我剛搬過來。”然後又仔細看蘇青玉，覺得蘇總今天可真不一樣。蘇青玉笑道，“這是我對象，我們過來找玉梅同誌吃飯的。”“啊，你好你好。”許主管趕緊和元歸打了招呼。元歸微微頷首，“你好。”打了招呼，蘇青玉便也沒多待，領著元歸上樓。許佳一直目送他們離開，然後轉身去和自己愛人說話，“老田啊，我剛看到我們蘇總了，天啊，都差點沒認出來。她還有對象！”“對象也好，天啊，我總算知道什麼叫做天生一對了。”她愛人老田拿著鍋鏟圍著圍裙，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樓上陳玉梅打開門，也被蘇青玉驚豔了一把，隻是她心態比較穩，隻笑著道，“蘇總，歡迎您。”然後看向元歸。“也歡迎您。”元歸道，“叨擾了。”蘇青玉笑道，“昨天你打電話的時候他也來了，我就把他帶過來了，倒是沒有提前和你說。”“你們能來，我很高興。”陳玉梅高興笑道。“叔叔阿姨，歡迎你們。”春妮兒一臉靦腆的抬著頭看著兩人，滿臉笑意。兩人這才發現陳玉梅身邊還有一個孩子呢。隻是個子不高，剛還沒看到。蘇青玉一看到春妮兒，就覺得親切，還覺得眼熟。似乎似曾相識。陳玉梅笑著邀請他們進來，又和他們介紹，“這是我閨女春妮兒。”“春妮兒？”蘇青玉看向靦腆的小姑娘。覺得這名字熟悉。小姑娘長著一雙月牙眼，天生一副笑眼。原本是很瘦弱的，現在養的圓潤了，也看著更可愛了。兩條長長的麻花辮，梳的整整齊齊的。“春妮兒長的可真可愛。”春妮兒笑了。陳玉梅給蘇青玉和元歸端了茶水過來，聽到蘇青玉誇自己閨女，免不了驕傲，“她學習還特彆好呢，”春妮兒道，“我考第一名了。”“真棒呀。”蘇青玉也喜歡學習好的孩子。她也知道在之前，陳玉梅母女兩人條件是很不好的。這孩子念書都很晚，但是這種情況下能夠學出來，就是有毅力了。她拿出元歸給孩子買的一些文具，“都是這位叔叔買的，送給你。”春妮兒看著精美的文具，高興的不得了，“謝謝叔叔阿姨。”元歸微笑著道，“不客氣。”陳玉梅著急道，“您來就來了，還買這麼多東西。我就隻是想請你們吃頓飯。”“那我也要給春妮兒買點好東西啊。她好歹喊我一聲姨呢。”蘇青玉想著，自己二十出頭就成阿姨了。本來心塞塞，但是想著黑蛋，也就是她爸還喊她姑呢，也隻能釋然了。想著明天就能回去了，她不免心情更好。陳玉梅招呼了他們一下，又讓春妮兒照顧蘇青玉，自己去做飯。蘇青玉倒是打量了一下房子。家具不多，但是布置的很溫馨。春妮兒邀請道，“叔叔阿姨，你們要參觀一下我們家嗎？”蘇青玉笑道，“春妮兒邀請，當然要看。”元歸倒是沒去，女同誌的家，他不方便多看。坐在沙發上喝著茶，看著窗外。然後聽著蘇青玉和春妮兒歡笑的聲音。聽的滿臉笑容。青玉同誌很喜歡孩子。他微微紅了耳朵。房間裡，春妮兒正高興的帶著蘇青玉去看自己的房間，看書房，她去了家裡的陽台。那上麵有她放花盆，盆裡都是土，土裡插著幾根已經枯的葉子的竹竿。蘇青玉驚訝，“你種的是竹子？”“嗯，”春妮兒道，“我在路邊看到的野竹子，沒人要的。我覺得它好看，好養活。”蘇青玉看著竹子，又看也春妮兒。“青玉參差嶰管裁，琯中吹得鳳凰來。當年你爸找我來取名，說媳婦喜歡竹子，要取個和竹子的名字，又不想叫青竹。我查了好久才給查到的。”這是她上學的時候，一位年紀特彆大的老師告訴她的。蘇青玉恍然一下，不禁心裡一動，問道，“那春妮兒有大名嗎，叫葉春……”“葉春妮。”春妮兒道，“我爸爸給取的名字。因為我是春天出生的小女孩。”她有些驕傲。蘇青玉聽到這名字卻愣住了。因為這和她所熟悉的另外一個名字很像。葉春泥。那是她媽媽的名字。她小時候還聽人念叨，說誰家父母這樣取名字，讓孩子命苦。春泥，都成泥巴了，能不苦嗎？心中那點細微的猜想似乎一下就驗證了。蘇青玉仿佛找回了很久以前的記憶。難怪她見到春妮兒這樣眼熟，這樣親切，總覺得哪裡見過一樣。比當初見到爸爸黑蛋還要麵熟。因為春妮兒和她曾經小時候太像了。她眼睛像爸，但是村裡人常說她像媽更多。她想知道媽媽長什麼樣子的時候，就會照鏡子，看著鏡子裡麵的自己。從自己臉上找媽媽的影子。現在的春妮兒，正和她當初學會從鏡子裡瘋狂找媽媽一樣的模樣。“你真叫葉春妮嗎？”蘇青玉問道。她笑著，眼睛卻有些發紅。春妮兒有些緊張，她性子敏感，感覺蘇阿姨好像變了，但是還是認真點頭，“是叫葉春妮。”蘇青玉笑了，“真是啊。肯定是的。”她這會兒無比肯定。同樣也是喜歡竹子的春妮啊。眼角的一顆眼淚落下來，她又快速的擦掉了，嘴裡免不了抱怨，“那些文盲，早該掃盲的，特彆是乾部，認字都不多，還當什麼乾部啊。明明是妮子的妮，非得寫成泥巴的泥。不會寫就彆瞎寫嘛。她也不及時改，就這麼叫了。”春妮兒道，“蘇阿姨，我不是泥巴的泥，我是女字旁的妮。這是小女孩的意思。”“我知道，我說的是彆人，有人不會寫你這名字呢。”“那也太，太不夠聰明了。”春妮兒委婉道。不好說彆人笨，太打擊人。“是啊，太不聰明了。”蘇青玉笑著看她，似乎想看出一朵花來。原來這就是小時候的媽媽呀，她小時候真的像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