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縣長因為蘇青玉這番話，才明白這次致富計劃的重點所在。他一直以為是在建設經濟。比如種植草藥，比如開工廠，都對當地經濟有所幫助。可現在才知道，這些計劃裡的重中之重都是為了解放思想。他頓時發現，自己一直差了那麼點境界。難怪人家這麼年輕就當自己領導了，這都是有原因的。服氣了，真的服氣了。高縣長也在反省，自己這些年的工作到底為什麼隻退不進，現在明白一點了，他想到的層麵不夠深刻。隻看得到眼前的，沒看以後的。幸好蘇市長看中了他們青山縣，來這地方給他們出謀劃策了，這麼一番操作，他也期待著這些年輕人的改變。也希望看著青山富裕起來。“我真是服氣了，這位蘇市長真不錯，有眼界，有想法，不愧是京大的高材生畢業。”高縣長將蘇青玉說的那些話也和徐書記說了。徐書記抽著煙，沉默好一會兒歎氣，“我一直以為，這位領導是過來燒那三把火的，現在看來，咱們都想早了。她這是真的一心想發展我們青山啊。如果僅僅隻是想做出政績，完全不用管思想問題。”一般管思想問題的領導，那都是為之計深遠。要不然隻觀管經濟建設，完全就隻管農業種植就行了，隻要政策實施的那兩年收入增加了，那就算是很漂亮的政績了。而蘇青玉這一把，可不是為了她這一兩年，而是為了今後青山長長久久的發展。“可惜啊，老高啊，你是個有福氣的，你還能乾好幾年呢。青山隻怕要在你手裡徹底富裕起來了。”高縣長也樂嗬嗬的笑。當乾部的，誰又不想做出點成績來呢？以前是沒辦法，情況又太艱難，所以才隻能得過且過，就這麼等著退休。現在眼看著有機會了，哪怕以前沒野心，現在也被帶點兒想法出來了，想做出亮眼的成績，沒準還能往上麵提一提。哪怕不提上去，隻要青山富裕起來了，他這個縣長也當的有滋味。福利待遇也會提升啊。於公於私，高縣長都決定要跟著蘇青玉後麵好好工作。要在這位蘇市長的英明領導之下，取得輝煌成績。明白蘇青玉的意圖之後，高縣長也不再抱怨工作難做了，立馬和下麵的人發話了，任務必須要完完整整的完成，要人可以調動，各個單位都可以抽調人來幫忙，該給的補貼會給。隻要把事情辦好就行。“提前半年招工，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要是再乾不好，還抱怨工作問題，那就是你們的能力和態度問題了。這次安排意義重大，關係到青山縣年輕人未來發展，可不能耽誤了。哪個鎮拉後腿了，就準備好承擔責任。”下麵幾個鎮領導們聽到高縣長發的話，頓時心裡發苦。得了，還是隻能靠自己解決辦法。好在上麵這次也發話了，其他單位都能調人幫忙。有了這個安排，下麵鎮上的領導們也都重視這次招工問題，在各個單位下發通知，安排人員來幫忙協助廠裡招工問題。這麼一安排，人倒是勉強夠用了。為了不耽誤完成時間，各個鎮開始給下麵各個村子排時間過來參與考核。這畢竟也是公營單位，筆試和麵試都是需要的。聽說要筆試，原本被村子裡乾部安排著去麵試的一些年輕人就害怕了。趕緊跑去和村乾部反應，“這怎麼整？我就會寫自己名字，其他大字不會寫，怎麼筆試？咱還是不去丟這個臉了。”村乾部就不樂意了，特彆是老村長，就盯著那幾個名額呢。村子裡年輕人不識字，可他家裡娃子，還有親近的一些人家的孩子，大多都是念過書的。也是需要名額的。於是態度強硬，“必須去，報名了怎麼不去呢？怎麼丟人了？又不是隻你們一家不認識字，其他人不都也參加了嗎？重在參與。咱隊裡也要搞一個掃盲班，你們臨時的去學幾個字，沒準用得上。”“必須去？”“必須去，沒二話的！”老村長敲打著煙杆，態度強硬！不止村裡本村年輕人去，嫁過來的年輕媳婦們也必須去，反正隻要年齡符合的，都得去。擔心這些年輕人不去，好些隊裡還真的搞起了掃盲班，給這些人掃盲。而且總不能太丟人了，到時候真大字不識的都去報名了，也惹人笑話。這些年輕人也不得不重視這掃盲班，開始學字。有些村子是排在前麵的，才掃盲不到一個星期，就安排上了，開始麵試。村裡的這些年輕人，第一次參與到這樣的大型集體活動中來，幾十個年輕人跟著村裡的乾部們鎮上參與考試。廠房已經新建起來了，雖然還不算完善，但是水泥刷的牆壁在這些人眼裡，那就是“富麗堂皇”。考試之前，鎮上乾部就根據文件上寫的流程安排。先帶年輕人們參觀廠房。工廠車間，宿舍，食堂，倉庫，廠裡進修學校等。“這裡可真大啊，咱鎮上最大的廠了吧。”“修的可真好看。那宿舍樓上都還修了廁所。”“窗戶都是玻璃的。”“那床還是兩層的鐵床呢，以後就住這裡。”這些廠房可讓這些沒見識過什麼的年輕人們大開眼界，刷新世界觀。原來城裡的工人就是在這種環境工作的。有吃有住，環境還這樣好。廠裡還給他們在工會大會議室裡麵放了電影，看彆的藥材加工廠拍的視頻。告訴他們，如果成為工人之後，他們工作的流程是哪些。看著裡麵穿著白色工服，戴著帽子和口罩工作的工人們，年輕人們眼睛都看直了。這和上次學生們看視頻的感覺不一樣。學生們看，隻能想象著未來自己怎麼樣，但是這會兒這些年輕人看到的是馬上自己可能就要麵對的人生。哪怕明知道自己應該選不上的人，心裡也多了許多期盼，再不像之前那樣覺得與自己無關了。也會想著如果自己考上了就好了，就能做這樣的工作，在這樣的環境裡麵生活。所有人激動不已，包括已經嫁人，臉色蠟黃的黃敏。黃敏是下呂村的的媳婦，也是當初蘇青玉第一次視察的時候遇到的那個鬨事的新媳婦。這次招工，家裡人不同意她出來報名，她愣是找了村乾部，才得了這次機會。這會兒看著視頻，看著廠房，她心裡一片激動。回城的那些知青阿哥阿姐們沒騙她，人真的可以過不同的生活。和其他認命的女孩子不一樣，黃敏內心深處是拒絕換親的。哪怕結婚，她也要找個自己樂意的，而不是為了家裡人換親。她七歲就開始上工，和那些知青們接觸過。十幾年前，那些城裡來的知青就很照顧這個小小年紀就要上工的孩子，在地裡乾活的時候教她識字，告訴她學知識有多好。黃敏從小就聽那些知青們講到了外麵的世界。也知道，村裡有很多事情，在外麵看來是不正常的。所以長大後，她雖然沒能去上學，卻依然靠著知青教的那些知識，自學了一些書本，也算有些文化。隻不過村裡人並不知道她有文化。她不知道自己學了知識有什麼用，但是學到新知識的那一刻，讓她思想上得到從未有過的滿足和喜悅。隻是哪怕學了知識，她依然難道被換親的命運。抵觸過，掙紮過，反抗過。除了挨打之外，沒有第二個結果。家裡窮，不可能討到媳婦，就隻能換親。沒出過門，隻覺得自己無依無靠，離了家就沒法生存的黃敏，隻能妥協嫁人。她清醒的過著自己認為錯誤的日子。每天折磨的她喘不過氣，就在她要認命，就會這樣麻木的過下去的時候，竟然聽到了要招工的消息。和那些回城的知青阿哥阿姐們說的一樣，她學了知識，長大了可以當工人。這裡包吃包住，隻要當上工人了，她就有了自己的家了。再也不怕因為忤逆家裡，被趕出家門無家可歸。她也可以做自己的主了。這一刻，黃敏重燃對生活的期望。看完視頻之後，就開始筆試了。這次考試內容並不難，筆試題目也很簡單。就描述一下各自村裡種植了哪些中草藥，各種中草藥的種植流程是什麼。另外再謝謝自己對於進廠裡之後的工作有哪些打算。這些東西都不難，畢竟村裡都是經過培訓的，而且年輕人們也是跟著一起種過草藥的，基本上都是知道的。隻要會寫字的，有點文化水平都會做。畢竟青山的這些人的文化水平擺在那兒，太難的也難找到人。隻要這些人識字會算數，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就行。後麵近了廠裡，還可以繼續在廠裡進修。哪怕是這樣簡單的問題，很多年輕人都不會做。這些人還處於剛識字的階段，彆說寫這些中草藥名字和種植流程注意事項了，他們連一些基礎的詞語都才剛學。至於進廠之後的工作……更寫不出來了……這種開放的題目就需要平時多思考才會寫出來，他們平時壓根就沒思考過這些問題，這會讓更不知道如何下筆了。倒是之前那些幫助村乾部們當臨時工的年輕人們占了老大的便利了，他們本身就有一定的文化，又全程參與工作，自然知道各自村裡種植了哪些中草藥，流程是哪些。更因為和乾部們待的多，學過許多文件，思想上麵也更開闊，知道要如何寫這些開放性的題目。一個個信心十足，越寫越興奮。這會兒他們無比慶幸，自己爹媽當初讓他們去上了學，認了字。要不然哪裡能得到臨時工的機會，更不會有了現在的便利了。光是筆試工作，全縣全部考完以及批改，就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批改完之後，再登記筆試合格的人，通知他們過來參加麵試。這些筆試合格通知送到各個村子裡的時候，就如同當年全國各地的農村拿到通知書那樣興奮。而且這次青山年輕人參與率高，幾乎家家戶戶有人參與，所以更熱鬨了。通訊員一到村裡，就驚動當地村民了，一窩蜂的圍過來打聽消息。通訊員直接將名單貼在了各個村支部的宣傳欄。看到名字的樂瘋了，歡喜的往家裡跑，宣告這個好消息。有些當爹媽的聽村乾部念了咱家孩子的名字，高興的咧嘴，嚷嚷著，“考上了考上了，要當工人了。”有人就酸溜溜道，“這不是還要麵試嗎，也彆高興早了。”“總比筆試都沒考上的好，咱家這還有機會呢。有些人還沒機會。”“……”“咱家孩子就是有出息！”“不就是多念了幾年書占便宜了嗎？”“誰讓你家孩子不念書呢。”“……”考試的結果也沒出乎人的意料，畢竟很多人都明白哪些人有文化，機會大，都早在背後猜測過了。現在結果出來了，出入也不大。不過黃敏的名字出來的時候，可讓下呂村村民一陣驚呼。這丫頭可沒上過學啊，家裡窮的叮當響，哪裡還能上學。人家怎麼就考上了？可彆名字寫錯了。村乾部也擔心寫錯了，還專門跑了一趟鎮上查證，結果證明沒錯。確實考上了，試卷都翻出來了。字寫的還挺好。試卷都寫滿了。好些沒考上的人就跑老呂家打聽了，“敏啊，你怎麼考上了？”黃敏早就喜極而泣過了，躲在房間裡麵哭的眼睛都紅了。這會兒心裡激動歡喜，聽到人打聽，她驕傲道，“我自學的，我一直自學課本。學了好多年了。”“還能自學？”這些年輕姑娘們完全不敢相信還能這樣。“當然能，先掃盲，學會認字。認了字之後，咱就能自己看書了。”“這次招工又不看學曆，隻看成績，我也算是運氣好碰上了。”黃敏高興道，這會兒她臉上可沒有之前的麻木了，一臉自信。從今天起，她已經對自己的未來有了明確計劃了。黃敏考試合格的消息如同一個傳說一般，在附近村子傳開了。也給了那些沒上過學，這次也沒考上的年輕人們一次響亮的打擊。原來以前沒上過學也沒關係，自己也能學。隻要自己學了知識，也是有機會的。蘇青玉在縣裡也是第一時間得到了考試的結果。看到這上麵合格的人數，蘇青玉內心沉重過後，有立馬有了信心。好歹還有這些苗子呢。未來還會有更多的苗子。這隻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