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後院,長亭之中,不久前的熱鬨喧嘩才剛剛散去,一股肅殺之氣已經緩緩籠罩過來。原本麵帶笑意的唐家眾人,臉上也紛紛刮起猙獰之色。程家兄妹已經躺在酒桌之下,人事不知;拳無敵莊錚趴在酒桌之上,不停的發出哼哼的怪叫之聲;趙永寧則拉著林泉,醉意朦朧的斜躺在椅背之上。“什麼無雙天女,天下第一!任你武功高強又能如何?還不是被我們一劑夢裡花統統乾倒在地?”唐家的大管事唐福冷冷一笑,衣袖微翻,兩柄鋒銳的匕首已經出現在他的掌中。“老爺,小的出手了!”“且慢!”唐洋此時早已收起來臉上的笑意,冰冷之色充斥著眼眸。“去叫興兒來!這種時候,怎能少了他在?”唐興因為身上有傷,不宜飲酒,在一開始就回房休息去了。“還有!二弟,你帶人去客房,把那位‘前輩’給解決掉!事到如今還想著救小南王,真是癡人做夢!”摩雲手唐洋的嘴角浮現一抹陰狠與不屑,擺了擺手,身旁的唐亭就笑嘻嘻的轉身朝著前院行去。“小心一點,那人有可能身手不錯,彆不小心被鷹琢了眼。”“放心吧,大哥!咱們是乾什麼的?麵對麵動手這種傻事,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了。我隻是找那位‘前輩’飲酒賞月而已!”唐亭笑著擺擺手,口中發出幾聲高低不一的奇異之所,就見周圍陰影晃動,十幾個暗衛已經無聲無息的跟在他的身後朝著客房的方向撲去。“爹!”而在此時,一臉興奮的唐興已經虎虎生風的從房內衝了過來,獨臂手中還拿著一柄九環大刀。“得手了!”看著酒桌上昏睡一圈的幾人,唐興的眼眸中當即閃起殘忍之光,尤其是在看到程佑之時,尤為興奮。“姓程的!竟敢斷我手臂,今日小爺不好好招呼招呼你,就不姓唐!”眼眸轉動,掃過程秀那俏麗之中帶著股英氣的麵龐,唐興喉嚨微動,口中發出‘嘿嘿’的冷笑之聲。“爹!這個女人也交給我吧!”“隻要興兒高興,一切都隨你!”唐洋眼帶溺愛,在看到唐興的斷臂之時,眼眸更是一紅,心頭的恨意再次大增。“動手!”“是!”管事唐福、暗旗副旗主公孫遠同時點了點頭,腳步一點,已經化作兩道虛影,朝著莊錚和趙永寧撲去。他們手中的兵器都是短小精悍的匕首,上麵做了啞光處理,但絲毫不妨礙匕首的鋒銳,反而更添一份陰狠。先天高手體內的真氣自發運轉,就算是他們所用的奇毒夢裡花,也不可能長時間的讓他們陷入昏迷。尤其是無雙天女趙永寧,就算她相貌再美,也無法阻擋在場唐家人的殺心。“有了無雙天女和銳金旗旗主的人頭,朝廷給我們唐家的賞賜定然能夠再增一籌,若是剿滅呃小南王,我們唐府怕是要掛個侯字了!”唐洋眯著眼,心中暗自思索。“興兒已經廢了!也要抓緊時間給他找個過門妻子,延續血脈,不能再讓他胡鬨下去了。平西王韓將軍家的兩個女兒就不錯,雖然不是嫡女,但卻能與平南王攀上關係,事情結束,就讓媒人前去說說。”“死!”而此時,暗旗副旗主公孫遠的匕首也已經來到趙永寧的咽喉之前,鋒銳之氣幾乎緊逼對方那光滑的脖頸皮膚。“叮……”一根芊芊玉指突兀的出現在匕首一側,玉指隻是輕輕一彈,給公孫遠的感覺卻如重錘猛擊。手腕一顫,那匕首就已經變了方向。“不好!”心頭一跳,公孫遠就欲抽身飛退。奈何,此時已經遲了!“啪!”趙永寧眼眸猛睜,素手倏忽一動,已經拍在公孫遠的頭顱之上。頭骨碎裂之聲響起,公孫遠一聲不吭的就倒在了地上,七竅湧出的血跡,染紅了一方地麵。而不遠處的莊錚,也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牽引著飛向趙永寧,同時借機避開了唐福的奪命一擊。“她沒中毒!”唐興眼露駭然,手持九環刀,連退數步,退出長亭之外。天下第一人的名號,可不是平白得來的!即使隻有一人,他們唐府也未必能拿下對方。甚至,還很有可能被對方一一擊殺!“不是!她隻是以功力暫時壓住了毒性!”唐興雙掌連環飛舞,一道道雄厚的掌勁不停轟出,目標卻是陷入昏迷之中的程家兄妹。他這般出手,也打斷了趙永寧突襲他的計劃,隻得身軀翻轉,把幾人全都擒在一起,順便飛起一腳,把妄想逃離的唐福踹飛十餘米之遠。看唐福落地無聲的姿勢,就知他已是凶多吉少!“嘀……”事發突然,但唐家人卻是反應極速,一聲尖銳的口哨之聲響起,剩餘的唐家幾人同時飛身後退,而四麵八方也突然湧出百餘位黑衣人。“殺!”整齊劃一的低吼之聲響起,百餘架連環勁弩‘錚錚’出聲,霎時間,足有千餘的弩箭如同急雨一般,已是把這小小的長亭給徹底淹沒。“陰陽勁!”趙永寧麵色一凝,若她隻身一人,這種陣勢自能輕易破開。但現在她還要守著四人,體內更有毒力在作怪,要分出大半真氣壓下毒性,麵對圍攻,卻有些相形見拙。雙手一分,一股漩渦般的勁氣油然而生,襲來的弩箭遇力陡轉,紛紛偏移了方向。“結陣!殺!”百餘黑衣人顯然是戰陣老手,彼此一分為三,三批人又彙成一體,盾牌在前,長槍在後,斧柄次之,依序壓來。小南王座下八旗兵丁,各個都是精銳之士,可結陣、可獨鬥,絲毫不弱朝廷的精銳之兵,單體而論,還要更強。“上!”“龍蛇起路!”陣型變換,盾牌壓來,長槍連動,十幾柄短斧呼嘯而來,百餘人的勁氣融為一體,一個衝擊,就把這長亭給轟成粉碎。“轟……”而一直以真氣柔和綿長為特征的趙永寧真氣卻是悄然一變,變掌為拳,招式大開大合,剛猛之力轟然湧出。堅硬的盾牌轟然裂開,十幾個黑衣人噴血倒退,當場胸腔凹陷,死於非命。“無相神功!可化天下萬法為己身,當年不死老人所創,經過刀劍雙絕改良而成的天下第一奇功!”“修煉此功,可以以最快速度打通十二正經、奇經八脈,號稱隻要人不傻,幾乎都能成就先天的絕世奇功!”唐洋口中喃喃,眼眸儘是興奮之色。不隻是他,其他凡是知道這門神功的,無不驚駭於它所蘊含的神奇之能。“可惜!此功希望趙前輩還留有後人,要不然,今日就要斷了傳承了!”看著與暗旗兵丁糾纏的趙永寧,唐洋哈哈一笑,大手一揮。“她身懷劇毒,越運功毒力入體越深!全都給我上,今日就要這天下第一,永遠的倒在我唐府!”“是!”除了他身後的唐興之外,又有十幾個人影衝了上去,這些人的實力,很明顯要不黑衣人強大得多,一個個都是後天練氣境界的好手,更有好幾位更是達到了後天巔峰,幾乎觸摸到了先天的門檻。有了這批生力軍加入,戰陣的實力再次猛增,趙永寧也不得不再次化功為守,一點點的被對方壓縮防守範圍。“嘿嘿……,天下第一果然不凡!我那夢裡花還是第一次失手。可惜,你現在還能發揮出多少力?一成還是兩成?”“你還能堅持多久?何必在乎你身後幾人?不如放手,你自個逃走算了?想來以你現在的實力,我們也未必能擋得住你。”“不過,你身上的毒,卻是無解的!到時候死在荒郊野外、無人可知的地方,屍體還要被野獸撕扯,豈不弱了你的名聲?”“哈哈……哈哈……”摩雲手唐洋雖然沒有出手,但口中的聲音,卻如記記重拳,狠狠的催打著趙永寧的心口。手上一緩,對麵的壓力順勢而增,趙永寧咽喉一甜,一抹血跡已經出現在嘴角。“好!”唐洋眼眸一睜,身軀疏忽跨過幾十丈的距離,單掌一揚,已經裹著百餘人的戰陣之力,轟然擊向趙永寧。“摩雲手罡落式!”“嘭……”趙永寧也是單掌一提,兩人掌勁對撞,憑空一聲巨響,兩道人影同時口噴鮮血,倒退十餘丈。“祖奶奶!”林泉竟然也沒事,一直都在假裝昏迷,隻是手腳有些虛弱,此時掙紮著爬起身,就要朝趙永寧的方向奔去。“殺!”幾十道人影從後方湧來,刀劍揮舞,齊齊下劈。月光之下,那陰影籠罩林泉,親人遠離的恐懼之感也湧入趙永寧的眼眸之中。“不!”體內的經脈根根斷裂,血液熊熊燃燒,趙永寧的眼眸一紅,一股瘋狂之意已經透體而出。“燃血**!”單手一拍大地,地麵上灰塵緩緩升騰,趙永寧的身軀則已經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朝著林泉撲來。但兩人相距甚遠,似乎已經趕不及了。而林泉此時猛一轉首,就見無窮刀光劍影朝著自己落下,瞳孔不僅猛然一睜,雙手下意識的當作身前,高聲大呼。“前輩救命!”聲音落下,想象中刀劍加身的疼痛卻並未己身,林泉表情一滯。片刻後,才緩緩的放下手臂,眼前的場景卻讓他的表情陡然呆滯。在他眼前,十幾個黑衣人眼帶殘忍,手持刀劍躍在半空,更多的人身軀微躬,做前衝狀,挺劍、揮刀,姿勢各異,偏偏全都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就連那躍入高空的人影,也無視重力駐留在半空之中。“這……這……”結結巴巴的張了張嘴,林泉陡然一拍大腿,神情興奮的大吼。“傳說中的定身術!”“泉兒!”身後的聲音讓林泉驚醒過來,猛然回頭,卻見趙永寧正一臉詫異的把雙手放在眼前,來回的打量。不僅是燃血**的後遺症,就連她體內的毒素,都在這一刹那的功夫,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祖奶奶,祖奶奶!看,定身術,定身術!”林泉似乎也忘記了自己原本應該動彈不便的,此時急忙跑到趙永寧身邊,蹦跳著指著眼前陷入定滯之中的人影。“知道了!”趙永寧深吸一口氣,麵帶祥和的揉了揉林泉的頭發,這才朝著客房的方向深深躬身。“多謝前輩相救之恩!”“早點休息,明天上路。”陳子昂的聲音幽幽傳來。“不必擔心他們幾個,睡一覺就好。”“是,多謝前輩!”趙永寧老老實實的低頭應道,下一刻就見那靜滯的時空再次恢複正常,隻是那百餘位黑衣人,卻無聲無息的倒在地上。就連稱霸一方的暗旗旗主,先天高手摩雲手唐洋,也不例外!“這……”趙永寧表情微僵,麵對這種神仙手段,她突然從心中生出一種濃濃的無力之感。第二日,天光初升,莊錚已經托著陷入昏迷的摩雲手來到了前來告辭。“前輩,昨日大恩,晚輩永不敢忘!但我從此人口中得知,他已背叛了小南王,小南王現今所在的位置已經不再安全,我需要儘快回去,稟明消息。”“不能與前輩同行!聆聽教誨,甚是遺憾!”昨日半夜,莊錚就清醒了過來,當即察覺不對,而趙永寧自然也沒有休息,就把昨日之事一一道來。莊錚對於嚴刑拷打並不在行,但好在唐家人也不都是硬骨頭,沒用多久就已經明白了事情真相。唐洋確實是暗旗旗主,手下更有三千暗衛,隱藏在各個地方,幫助小南王傳遞訊息,做些見不得人的事。而唐洋一時不慎,被魏朝的平西王發覺身份,但對方並未對他下死手,而是招攬拉攏,許諾榮華富貴,讓唐洋漸漸變心。小南王遭受暗殺,重傷垂死,也讓唐洋對義軍徹底死心,一心投靠朝廷。此事被他的兩個徒弟知道,卻是不願投靠朝廷,因此結伴而逃,結果引來唐興的追殺。“好,這個東西你順便一起拿去。”陳子昂隨意的點了點頭,從身上拿出一個瓷瓶,遞了過去。“這是……”“傷藥,治病用的。”“多謝,多謝前輩!”莊錚虎目一睜,急忙跪倒在地,朝著陳子昂狠狠的扣了幾個響頭,這才咧著嘴直起身子,朝著趙永寧幾人拱了拱手,就翻身上馬,朝著城外奔去。看他焦急的表情,怕是一可以不會耽擱。“前輩,我們也走吧!”趙永寧也親自牽過陳子昂的馬匹,緩步來到他的身邊。見識到對方的神奇,雖然他說自己不是神仙,但在趙永寧的眼中,已於神仙無異。“嗯!”陳子昂點了點頭,又抬頭看了看天空,才緩緩開口。“也看夠了,我們直接去同裡山莊吧。”“嗯!啊……”趙永寧點了點頭,又張了張嘴,似乎察覺到前輩的語氣有些不對勁。我們本就是直接去同裡山莊,難道還要去彆的什麼地方不成?下一刻,卻見陳子昂大袖一擺,幾人帶馬悄然在原地消失不見,眼前一晃,一片熟悉的景象就出現在的眾人的麵前。“呃……呃……”程佑大嘴張開,雙目大睜,單手朝前連指,身軀連連顫抖,竟是說不出話來。程秀則是雙手猛然捂住自己的口鼻,隻留下一雙大眼死死的盯著眼前。倒是林泉,像是回了海裡的遊魚,興奮的在那裡大吼大叫。“後山,後山!這裡是咱們山莊的後山啊!”陳子昂定定的看著眼前,這是一處懸崖,他就是在這裡離開了這個世界。猶記得當時大雪紛飛,自己滿心的遺憾,沒能好好的欣賞這個世界;此際卻是綠意蔥蔥,雖有長久歲月,卻已經沒了當時的意趣。回首看去,遠處一個墳塋清晰入目。“陳子昂、蘇巧兒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