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人對羅姑娘愛護有加,卻派你來辦這件極其危險的事,那呂侍郎定然與令尊關係不錯。”張寧趁機用隨意的口氣打探一點朝廷裡的人脈關係,他對大明朝的認知僅限於記憶裡南京街巷那點東西,實在和空白差得不多。順風傳來在前頭駕馬的羅幺娘的聲音:“你把家父看成什麼人了,難道每個人都隻會幫助和自己關係不錯的人?家父和呂侍郎除了公事,私底下素無來往,救他一是為了公正、二是因為呂侍郎是個忠臣好官,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受了不白冤屈,怎麼能袖手旁觀!家父派我來沒彆的原因,能辦這事兒又可以信任的人手不多。你以為左諭德多大的權力?差事不過為太子講經陪著讀書而已,一時間哪裡去找人呢?”張寧聽罷心道:素無來往,禮部侍郎呂縝的下屬於謙為什麼能肯定地說“羅幺娘是楊大人之女,你可以信任她”?又說那於謙是禮部主事、犯事的呂縝是禮部侍郎,上下級直屬關係,於謙為呂縝忙裡忙外可以理解;可楊士奇是東宮官僚,和六部官員在公事上交集不多,又是怎麼摻和進來的?對於他們的關係張寧知之甚少,但僅憑了解到的這點信息都能猜出個大概,偏偏身為楊士奇家的羅幺娘一點也不知道,張寧也不知道她是口風緊還是確實太天真。既然她這麼回答,他也就不便多問了。反正現在張寧對處境感受是:滿眼迷霧,摸著石頭過河。到了下午再次停下來換馬換馬鐙時,張寧警覺地發現草叢裡隱約伏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人,但那人一動也不動,他也就沒有吭聲隻是時刻留意著。羅幺娘取下馬鐙時發現張寧的目光,便說道:“彆瞧了,肯定是死人,餓死的……你看附近的樹,樹皮都被扒過,這個縣不是遭過災就是官員治理無方。”張寧經她一提醒,見到果然不少樹的下半部都沒樹皮,他頓時愕然。羅幺娘輕鬆地說道:“你是從來隻呆在金陵的風花月雪中,如果常常出去遊曆,這種狀況也就見怪不怪了。”“但你何必要用這樣的口氣說話?”張寧皺眉道。羅幺娘冷笑道:“你生氣了?”張寧的神色恢複如常,不想在此時和她爭執這樣的事。羅幺娘道:“家父言天下未能大治,就是因為有品行又有本事的官吏少,你現在還會說咱們不該舍命營救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嗎?”“人不可能那麼簡單,不然何來累牘的道德典籍、刑律章法?”張寧忍不住歎了一句。羅幺娘拍了拍馬背回頭道:“上路了。哪來那麼多感概,先辦好能辦的事,管不了的事長籲短歎有何用?”倆人同騎一馬繼續趕路,現在張寧的精神壓力已降低了不少。果然火雲邪神的名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是非常有道理的,任周訥那幫人有多少招式,輸就輸在一個速度,傳遞信息作出反應總需要個時間吧?隻是身體不怎麼好受,感覺骨頭都要被顛散架了,他從來沒這麼在馬背是折騰過,都快整整一天了,加上之前的兩晚上沒睡好,人是昏昏沉沉疲憊不堪。估計羅幺娘也好不了多少,她還得一直控製馬匹,時間又長也挺費神,作為一個女孩子能有這麼好的體力精力,辦事完全不輸男人,張寧挺佩服她。周圍的房屋草木在風中飛逝,猶如走馬觀花,又如飛逝的時光,一切恍然若夢。張寧在淺淺的惆悵中又愉快起來,不管怎樣這輩子都是賺的,死過一次的人什麼都更看得開。太陽慢慢下山,夜幕也按時拉開,奔走依舊在持續。困意在疲憊中襲來,可又沒法睡著。傳說中遊牧民族的騎兵可以連續多日行軍,睡覺都能在馬背上睡,張寧覺得這個傳說很不可思議。他隻能這麼熬著,意識模糊、精神萎靡。忽然傳來了羅幺娘的聲音:“你的包裹掉了。”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怎麼又貼在了她的背上,塞在中間的衣服包裹不知去向。光線黯淡,不可能調馬回去找一個裝臟衣服的包裹,他便“哦”了一聲,沒說什麼。羅幺娘不提醒他還好,一提醒他的神智清晰了一些,注意力立刻又被她的背部觸覺吸引了,越是不去想越會浮現在腦海中,內弧型的線條,在髖骨附近忽地攀升,形成極具彈性的翹|臀……他甚至立刻就硬|了,直接貼在她的臀上。他向後挪了挪離開她的後背,不過這樣既無法解決問題也無法堅持,一旦鬆懈下來倆人還得貼一塊兒不然他遲早得摔下去。更要命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那|活兒在顛簸中不斷在羅幺娘的臀|部磨蹭,雖然隔著兩人的衣服,但也夠得張寧受,腦子中還忍不住幻想。沒一會兒,他隻覺得頭皮發麻,腿部肌肉繃緊,雙手不知怎麼忽然伸去抓住了羅幺娘的臀部,然後腦子裡“嗡”的一聲,隻覺得某個地方一熱……“嘶!”馬匹鳴叫一聲被勒住停下來,張寧的身體也猛地向羅幺娘的身上一慣。她立刻跳下馬去,然後一把將張寧拉下來。張寧身上一痛直接摔在驛道上,隨即爬起來抬頭看時,隻見羅幺娘一臉氣急敗壞盯著自己。他卻像木雞一樣呆在那裡,說不出話來,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等這事兒完了,我定親手宰了你!”羅幺娘咬牙切齒地說,聲音都變哽咽了,一開口兩行淚就從眼眶裡湧出來。張寧愣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隻有個念頭處|男的身體果然不容易把持。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片刻之後他淡定一些了,心道:你家雖然有權勢但是殺人至少也得有個理由,你好意思把今晚的事兒說出去?這可是在明朝。他想罷便說道:“要殺要剮隻有悉聽尊便。”羅幺娘道:“你現在就給我磕頭認罪!”張寧紅著臉道:“我隻跪天地君父爹媽。”“你這個無賴,給我跪下!”羅幺娘扭住張寧的膀子就往下按,張寧扛住硬不跪,他到底是男的力氣還是有,羅幺娘想這麼把他按下去比較困難。忽然左膝窩一麻他就單膝跪了下去,原來挨了不輕不重的一腳卻準確地踢到他的軟處。尼瑪這娘們會武功,張寧這時想站起來已經不可能了,估計馬上就得雙膝跪地,他突然張開雙臂向前一撲想將她按翻,不料撲了個空,頓時摔趴在地,啃了一嘴的泥。他忙坐起來“呸呸”吐了幾口,罵道:“你妹,究竟有完沒完?乾脆在這裡把我一刀結果了,省得那麼多麻煩!”羅幺娘總算消停了,冷冷地說:“過來!上馬!”倆人遂冷戰起來,羅幺娘沉默不言,張寧也無話可說。不過他接著就破罐子破摔,也不裝什麼鳥君子了,在馬上全程貼著羅幺娘。到第二天臨近中午時,他們沿驛道到達了淮陰驛換馬、領乾糧裝飲水。羅幺娘在補給品裡要求宣紙一疊,驛站竟然給她簽了,張寧也不知道她拿來乾什麼用,姑且認為這娘們要在馬背上練字畫畫。在等待羅幺娘去簽押房畫押時,張寧拿了盆打水,將揣在袖帶裡的絲巾洗了一遍,一條粉紅色的絲綢還挺厚實的,就是那晚火災後妹子遞給他包紮傷口的東西。後來他和王儉離開李大嬸家,連聲道彆都沒來得及說,就再沒能見過妹子了。絲綢柔滑也容易清洗,張寧在驛站的一塊搓衣石板上抓了把皂角就把絲綢上的血跡也搓乾淨了,煥然如新。等辦完這事回家見著妹子,還給她。“在瞎忙活什麼,趕緊過來上路了!”羅幺娘牽馬喊一聲,張寧急急忙忙拿起一根木棍就走。經過一天一夜多連續的乘馬鍛煉,張寧已經掌握了在馬上的平衡,放開抓在坐墊上的雙手也摔不下去。他無所事事,便把剛剛洗完的絲綢一頭係在木棍上拿著,馬匹在奔馳的時候風大,估摸著吹不到半天就能乾了。羅幺娘察覺粉紅的顏色,便回頭看了一眼,立刻大罵一聲:“死不要臉的東西!”張寧忍不住說道:“做女人多少要矜持,哪有像你這樣開口就大罵的?”“拿件女人的抹胸當旗用,你還挺矜持!”羅幺娘沒好氣地說。“啊?”張寧頓時汗顏,怪不得迎麵而過的很多路人表情都怪怪的,他是真沒瞧出來這塊裁剪的絲綢是胸衣,如果是胸|罩肯定能一眼認出來……敢情那晚上在李大嬸的院子裡,妹子找不到布是直接扯出內衣來給自己包紮傷口的?這、這她也太舍得了。張寧忙從木棍上解開粉紅抹胸,一把揣進懷裡。他的心情複雜,一時間浮想聯翩,那清純美好的臉仿佛就在眼前,柔軟芬芳的身子如同剛剛才從他的懷裡掙脫。“拿出來!”羅幺娘嚴厲地喝道。張寧道:“為什麼?”“給我交出來,是什麼不要臉的女人,竟然給你這種東西!”羅幺娘側過上半身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伸手來奪。張寧聽她罵妹子是不要臉的女人,生氣道:“關你屁事!抓好韁繩,你想死嗎?”嘀嗒嘀嗒……馬蹄聲一刻也沒有停下,羅幺娘騎術極好,扭著身體照樣穩坐馬背,張寧就不行了,與她扭打的時候十分驚險。羅幺娘占儘地利,發現他的衣領裡有一絲粉紅顏色,飛快地伸手抓住一拉就把那絲綢給拉出來。她抓在手裡就撕,“嘩”地一聲撕開個口子,可繼續沒撕動,就咬著牙用力拉扯,“不關我的事,我偏要管。”她的聲音奇怪,隻見眼眶裡眼淚團團轉。張寧見狀也就不再和她糾纏了,由得她出氣。她將東西揉成一團往路邊一扔,這才轉過身去。倆人很快就沉默下來,張寧發現她的肩膀在顫|抖,也看不到她的臉。他想了想便道:“這是我家妹妹的東西,那晚在家裡被來路不明的人襲擊,我逃生時手掌受傷了,接著隔壁又發生火災,家人出來見著我,妹妹給我包紮傷口一時找不到紗布,就拿了那塊東西湊合,我也沒看出是胸衣啊。之後我想著那東西是絲綢的,就沒舍得扔掉,準備回家時還給妹妹。咱們家又不是高門大戶,妹妹有塊絲綢的巾帕也不容易。事情就這麼回事,你想些什麼?”“真是你家妹妹的,親妹妹?”羅幺娘的聲音還有些哽咽。張寧道:“我乾嘛要編謊話來騙你?”羅幺娘沒好氣地說:“你們家的人真是……哪有妹妹這樣的!”張寧道:“行了,回家後我好好管教她。這是咱們家的事,犯不著您操|心。”“早說不就好了!”羅幺娘駕地喝了一聲,頭微微一偏又道,“你為甚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