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付五兩,這倆來曆不明跑江湖的極可能拿了錢就不知去向。不過張寧並不計較五兩十兩,上回謝雋包的二百兩紅包還沒怎麼動,銀子暫時不缺,急缺的是能用的人。不過老少二人很可能不靠譜,他算是病急亂投醫,先試試再說。試能耐,試為人,然後才能作進一步的打算,就算是病急亂投醫也不能太急躁。正好有兩把傘,出門時韓五拿了兩把,很常見普通的油紙傘,張寧拿了就走,不料這時倒排上了用場,他遞了一把過去:“小娘子,拿給你爺爺遮雨。”他們沒有拒絕,張寧又問:“怎麼稱呼老先生?”老頭子道:“您就叫我老徐。”“這事這麼辦,省得麻煩,十兩銀子我一次給你們,事情辦妥了到城北丁家碼頭等我,交代一聲。”張寧淡定地說道。“哦?”老頭有些詫異。張寧的臉被傘遮著,他猶自苦笑了一下,大不了十兩銀子打水漂,錢財嘛來來去去更輕鬆。如果他們拿了銀子走人,那也省去了再試的麻煩。他乾脆地伸手進袖帶摸出了一張銀票,遞了出去:“十兩,錢你先收著,或者先到錢莊兌了硬貨再辦事。”老頭子接了東西,片刻後就道:“大通錢莊的票子,真東西。那人叫什麼名字,住在何處,大致長什麼樣?”“孫二寶,人稱二爺,就是個惡少,您千萬彆手軟。”張寧又將此人的特征和一些信息描述了一番。孫二寶何許人也?反正和張寧無冤無仇,不僅沒過節,而且還是碧園的常客,鹽商家的公子,家境和業界巨子比自然差好大一截,但還算紈絝子弟。也活該這家夥無緣無故可能挨頓打,張寧確實看他不怎麼順眼,在碧園喝茶聽戲時有一回這小子調戲戲子,人坐著好好的彈唱,他不好好聽動手動腳的看著煩。不過那並不是件什麼要緊的事,張寧選他隻是覺得他比較附和條件而已:身邊有跟班打手,在揚州又不算有勢力,就算事情敗露孫家也動不了張寧,大不了結個小過節,到時候想辦法忽悠一下了事。張寧描述罷又忍不住再次提醒了一句:“下手注意下輕重。”“老朽明白的。”自稱老徐的老頭兒道,“明天就辦事,日落時分到丁家碼頭見麵;如果姓孫的明天沒出門,咱們不好打上門去,就等後天。”至於辦好了事為什麼還要見麵,老頭沒問,收了錢、按金主的要求辦如此而已……又或是拿了銀子就跑,還問東問西乾什麼?張寧又道:“無論發生什麼事,彆把我抖露出來,我和那孫二寶是相熟的。”老頭兒笑了:“公子大可放心。”小娘們插嘴道:“我爺爺答應你的話,比這十兩銀票值錢,彆見咱們眼下窮就瞧不起人。”“人不可貌相。”張寧淡然道,“我要是瞧不起人,先給銀子算哪般?”老頭兒道:“就這樣說定,後會有期。”說罷帶著小姑娘轉身就走。這次張寧沒有跟上去。張寧一個人信步回去換衣服,冷靜了一下感覺今天的事兒確實有些離譜,十兩銀子多半是打水漂了。這也怪不得自己,當時見那老頭一招製服個壯漢,麵對幾個大漢麵不改色,一下子情緒有點激動,難免辦出後麵的事來。沐浴更衣,在院子裡宅了半天,晚上如常歇息,第二天接著去碧園聽戲以及和謝雋見麵談幾句,他沒再多想那老徐的事,不過心裡倒是掛著,多少抱了點不大希望。卻不料中午和謝雋吃飯時,謝雋八卦地樂道:“孫二寶,大人認識的,今早剛出門就挨了一頓好打!上午我正好得空閒,就去看他,把我笑慘了,一張臉腫得像豬臉一樣。”張寧心下“咯”地一聲,微笑著說道:“豈不是連他|娘親也認不得?”謝雋愣了愣,“撲”地噴出笑來,點頭道:“大人這般說得巧,正是連他|娘都認不得,臉都變形了。也不知道是誰乾的,說斜地裡衝出來老少倆戴草帽蒙臉的,身邊平日裡牛皮吹得震天響的少林俗家弟子直接被撂|倒爬不起來,孫二寶被按翻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好打……哈哈,我估摸著呐,這小子平日裡愛沾花惹草,可能言語上輕薄了哪家小媳婦,把人惹火起了。”“可不是,記得他在咱們碧園還摸戲子的下巴。”張寧笑道。吃過午飯,張寧已經覺得這爺倆有點意思了,臨時就想出了另一出戲。他離開碧園,難得地去了躺揚州府衙。頭上掛著揚州府判官的頭銜,說實話隻有領俸祿的時候才來走一遭,平日基本不來,也沒人過問他,可謂是稀客。他大搖大擺地走過蕭薔,上麵刻著怪獸吞日,這圖案他閒得無聊時問謝雋才明白,原來是寓意人心的貪欲猛如怪獸,連太陽都想吞,告誡做官的克服私|欲,注意節|操……雖然大夥兒的節|操早就掉了一地。剛過蕭薔,就碰見了馬捕頭,馬捕頭看著張寧有點麵熟,居然沒認出是府裡的官,見張寧帶著善意的微笑對自己點頭,馬捕頭隻好也點頭回應,擦身而過。張寧隻聽見身後一個聲音小聲道:“張判官。”然後是馬捕頭的恍然“哦”地一聲:“今天不是領俸的日子吧?”這時張寧微笑著忽然轉過身來,馬捕頭忙抱拳道:“見過張判官。”“酉時下值了馬捕頭帶一些兄弟幫我辦點事?”張寧扶他的時候將一錠銀子從袖子裡滑進他的手中。馬捕頭有些猶豫:“這……抓人麼?沒牌票啊,到時候不好說話。”“我知道,主要事兒太小,不然我乾脆去向堂尊請票名正言順拿人了。”張寧有些無奈道,“真是不上不下的,不管呢,那邊好友又拉不下情麵。”馬捕頭聽他說得輕鬆,握著銀子問道:“您說的是怎麼一回事?”“有個好友被人打了一頓,就是點皮外傷……”聽到這裡馬捕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什麼屁大的事,街上打架鬥毆,差役直接拿到街坊官鋪裡關一兩天禁|閉放了了事,如果家裡舍得給錢關禁閉也省了直接放人,都沒資格見官。馬捕頭毫無壓力地爽快點頭道:“卑職了解了,下值就跟張判官一起去逮人,哪條街抓的就關哪個官鋪。不過打回來出氣卑職認為不妥,身上弄出傷來說咱們私設刑堂,大小是個麻煩,叫人言語嚇嚇他就沒問題。”“成。”張寧淡然地轉身指著府前街對麵的茶樓,“我一會在門口的位置喝茶等兄弟們,徑直去拿人,關一天就放。”張寧預謀著弄一出鬨劇,基本屬於瞎折騰,不過也不是沒有必要。那老小倆倒是兌現諾言把人打了,可還是了解得不夠,再試一試不嫌麻煩。萬一因此弄出什麼節外生枝,也沒關係,因為孫二寶本身就不是個不能擺平的人物,總之怎麼弄都收得了場。現在瞎折騰問題不大,萬一真辦事的時候出了漏子,那問題才大。沒辦法,現在張寧的選擇餘地太小,要麼放棄要麼冒險,兩權相害隻能權衡利弊、靠自己判斷決定……這世上又有多少能夠做到萬全準備萬無一失的事呢?酉時,張寧獨自到了府前街茶樓,雖然天色灰蒙蒙的下著小雨不見太陽,但離“日落時分”已不遠,要是老徐祖孫兩個回去,再過一陣應該就會到碼頭。見到馬捕頭,張寧便交代道:“兄弟們先換衣服,換好了直接去丁家碼頭,布好陣。我找輛馬車過去盯著,見人來指給馬捕頭,大夥就馬上動手抓人。一老一少,小的是個娘們,老的背把琴,看好了。”吩咐停當,張寧便雇了輛車徑直去丁家碼頭。如果祖孫倆不食言,他們一定會中圈套。就算是老江湖也料不到此時會被算計,沒彆的原因,金主乾嘛要算計他們,動機何在?畢竟世上吃飽撐著的、大把花錢瞎胡鬨的人確實很少碰到。此時的人們多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個時間差不多該回家吃晚飯準備歇息了。不過碼頭上人還是不少,有一艘貨船靠在那兒,許多搬運工在卸貨,路上又有行人經過,河麵上浮著大小幾艘船,場麵有點混雜。張寧叫馬夫遠遠地停下,看看情況再說。小雨依舊連綿,下得不癢不痛,卻沒看到天晴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