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_tent_up;張寧從羅幺娘那裡打聽到了不少東西,甚至還有朝廷平叛的主將信息,這些東西在大街上道聽途說是完全不可能聽到的。皇帝一開始想派薛祿去平叛,薛祿害怕,朝臣也有爭議。後來討論禦駕親征、或者派軍界德高望重的英國公張輔。接著張寧一行人就離開了京師,羅幺娘看起來有些傷感,不過表現不算太誇張。這樣挺好,不然要怎樣?要張寧提出來說“為了你好”,你是朝廷大臣的女兒,生活一片光明,我不能拖累你?這樣做顯然不是張寧的風格。翻開簡陋的地圖,京師到山東樂安並不遠,永樂帝在世時言“朝發夕擒”雖然有點誇張,大軍一天是到不了的,但對於快馬小隊來說,一天時間能到並非虛言。當初永樂帝就覺得朱高煦會是王朝的一個隱患,但因為是親兒子又念及“靖難”之役時朱高煦的勞苦功高,不忍殺害,所以早早就為繼承大統的兒孫做好了準備埋下了伏筆:把漢王封到樂安。樂安就在京師跟前,明軍最有戰鬥力的京營在京師,隻要漢王有什麼異動,即可發兵短時間內解決,避免內戰擴大。這就是所謂“朝發夕擒”,顯然朱高煦很早就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算計了。馬車上,張寧問老徐:“我們已經得到了很多消息,當此之時如果你是漢王,要怎麼做才好?”老徐無言以對,這場已經開始複雜化的爭鬥對他來說已經脫離了認知,畢竟老徐隻是做過中層武官。可見謀士、謀略家有著不可取代地位的原因。張寧自認算不上謀略家,但是他覺得這事兒還是很好判斷的。他便說道:“如果我是漢王,就抓住兩個字‘拖’‘遠’。雖然宣德帝名正言順,但他年輕剛剛登基,威望反不如他的叔父漢王。所以京師到地方才會有那麼多隔岸觀火等結果的人,這時候隻要宣德帝不能一鼓作氣滅掉漢王,拖得時間越久,就越對漢王有利。第二,要拖延時間,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駐紮有jing銳的京師,離開山東南下暫且避戰,京營遠道奔襲就很難短ri湊效。地方守備在勝負未定之時,估計很少有人願意拚死阻攔漢王的去向;就算有,也可以繞開,地方軍隊決計不願意主動追擊的。”老徐道:“東家見識極遠……不知漢王有沒有這般見識?”這下張寧一語頓塞。在他記憶的曆史知識裡,明朝藩王謀反掀起最大浪子的當屬朱棣,其次應該是後來的寧王,唐伯虎點秋香裡的那個寧王。不過寧王也沒折騰多久,心學派的一個夫子王明陽還沒等朝廷兵馬過來,自己東拚西湊搞了一股人馬就把寧王給滅了。除了這兩位,曆史上其它藩王折騰的時間更短,包括眼前這位漢王。張寧稍微推演了一下,覺得如果漢王離開山東,南下去攻占長江以南,勝敗暫不說,肯定不是那麼容易被滅掉的。問題是曆史上沒有這麼一出戲。他想罷有些無奈地答道:“恐怕他不會那麼做。”這時趕車的中年教徒隔著簾子在前麵說道:“濟南城外有咱們的一個據點,我做教內信使的時候去過,認識那裡的人。濟南離樂安很近,咱們要不去那裡落腳?”兩個教徒都姓江,中年人叫江有德、年輕後生叫江海,應該是親戚。剛認識那會兒張寧不太分得清二人的姓名,所以叫中年人老江,叫後生小江。這倆人在教內有點身份,一般教徒也不可能跑那麼遠去山東送信。張寧聽他一說,當即便讚同道:“那敢情好。現在濟南府可能戒嚴了,不好進去,樂安也比較危險;而咱們的據點能不被查獲,多半都藏得很深。”江有德回頭說道:“經得起查,那宅子名義上是京師一個大戶的產業,地契、戶籍什麼都有。”一行兩架馬車臨近濟南府時,就不能走驛道了,要道上如同傳言那樣設有關卡。不過這沒什麼要緊的,山東平原上道路四通八達,不走大路就行,隻要分辨好方向不要迷路;無論是濟南府的官兵還是漢王的叛軍,都沒辦法抽調出那麼多人馬來封鎖所有的道路。費了些周折,總算還是到了目的地。寬大的院子,白牆青瓦的結實房屋,周圍有池塘樹木,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的宅院。院子裡人很少,有一個老頭自稱是主人的家奴管家,而主人是住在京師的有身份的人。江有德和他相認之後,又出示了信物,便在此地安頓下來。房屋卻是多,足夠接待張寧一行七個人。“管家”老頭和張寧攀談,但張寧沒什麼興趣,示意江有德來應付。張寧隻說要紙墨筆案,於是管家打開了上房一旁的書房。張寧一進書房就吩咐文君磨墨,接著奮筆疾書。一篇文章的腹稿已經醞釀多ri,這時候無須多想,下筆就來。不過寫著寫著發現一些遣詞造句不太得體,便一邊寫一邊修改。這時老徐從廚房燒了一壺水拿進書房,對侍候筆墨的文君說道:“你去問問哪裡有茶葉,給東家沏盞茶喝……這莊子上的禮數真是不敢恭維。”張寧把筆擱在硯台上,回頭說道:“他們人少,我就看見兩三個人,那老頭和老江他們在客廳裡囉嗦,剩下的兩個估計正忙著為咱們準備午飯。小節就不要計較了,茶也不用,找個杯子倒些開水涼著,一會再喝。”老徐聽罷應了一聲。幾個女子都在書房裡,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這陌生的地方讓大家都有點茫然。張寧丟下一篇修改了多處的潦草文章,又在紙上隨意寫寫畫畫,好像在思索著什麼。過得一會兒他再次擱下筆,抬頭看著窗子。這處莊子非常安靜,如同富家在郊區的“彆墅”,並沒有修建在人口聚居的村莊裡。能聽到稀稀疏疏的鳥鳴,仿佛還能聞到莊稼地裡的氣息,自然清香中帶著若有若無的糞臭。張寧舒一口氣,心道:在和外界開始聯係之前,這裡應該沒有人打攪的,也是比較安全。其實很多麻煩都是自己去招惹才會有。他轉頭看著剛倒了開水放在桌子上的老徐,又回顧三個注視著自己的女子,忍不住開口道:“漢王為什麼不南下進攻南京?”老徐沒開口,不料那梅倒漫不經心地說:“他不是想造反當皇帝麼?隻要打下京師就成了,乾嘛要大老遠從山東跑去南京,嫌麻煩吧?”“有道理。”張寧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梅嗬嗬笑道:“我隨口說的,猜對了?”張寧道:“我尋思漢王就是這麼想的。他乾的事看起來就是一個急,急不可耐。帶著這麼一個心情,自然是想直接進攻京師見效快……可是這條路顯然不太明智。”梅倒是輕鬆,依然帶著笑容:“我覺得,倒不如讓張大人和漢王換換身份得了,你去做漢王,說不定就能奪下皇位。”張寧隨口道:“我倒不是想誇口,如果我處在漢王的位置,奪帝位不一定能成,但朱瞻基想玩|死我,肯定沒那麼容易……可惜沒有如果,我不是漢王,擁有的東西比他差遠了。”他頓了頓正sè道:“我們到山東來,要做的事是什麼?”幾個人都轉頭看著他,這正是大家關心的問題。現在這邊風聲很緊,看著要打仗的模樣,冒險跑過來究竟是想做什麼?張寧道:“隻要做成一件事,想方設法讓漢王帶兵南下去打南京。漢王穩住不被很快消滅,對咱們太重要了。隻要他還在,朝廷就不可能抽調出主要力量到西南邊陲對付咱們那些人,咱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否則事情如登天難矣。”梅道:“我們又不是漢王,連認都不認識他,能管得著他要作什麼?”“確實有點不好辦,不過得想辦法。現在不想方設法迎難而上,將來就得麵對更大的難題。”張寧沉吟片刻,說道,“唯今之計,隻有從漢王的兵部尚書朱恒身上下手……楊士奇的眼光,我是很相信的,既然楊士奇都說朱恒很有見識和才能,我也估計這個人不是目光短淺之輩。而且漢王能禮賢下士對他,直接提拔到兵部尚書的重要位置,說明朱恒在漢王麵前說話是有分量的人。”“張大人認識朱恒?或是了解此人貪財……好sè?您不會在我們三個人中間挑一個女人去使美人計吧?”梅笑了起來。這個女人,給張寧的感覺在這個時代很前衛,常常表現出漫不經心無所謂的嬉皮笑臉。張寧搖頭道:“賄賂或美人計哪能容易湊效?就假設那朱恒貪財好sè,他把東西收了,為什麼一定要對美人言聽計從、而且是事關軍機決策?朱恒能被大人物看上平步青雲,他又不是傻的。”他說罷轉過身去,拿了一張白紙,提筆照著那張潦草的文章開始抄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