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_tent_up;盧溪城已經被大量苗人占據,明使耿懷遠等人被帶到作為禮館的住處路上,發現大街上除了苗軍士卒,還有一些婦人。年輕婦人拋頭露麵也就罷了,在大明內地也不見怪,問題是有婦人居然穿著短不及膝的百褶裙,光腿露在光天化ri之下,耿懷遠的隨從一麵小聲鄙夷“蠻子”,一麵卻大飽眼福。耿懷遠卻正sè斥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一行數人在官衙旁邊的禮館安頓下來,等待“苗王”的接見。隨行的有個人是耿懷遠的同窗,二人臭味相投,科場雖然失意卻自命不凡、自覺有滿腹經綸。這個同窗名叫趙祥,他比耿懷遠更黴,隻是個童生,連秀才也沒屢試不過;要不是因為結交了耿懷遠,跟著謀了份差事,估計隻能在家種地。天下生員何其之多,能進出大明國公左右,也是很不容易了。饒是如此,趙祥仍然替耿懷遠不平:“成國公禮賢下士,不過也隻是做做樣子,不然怎會叫耿兄親自到這種地方來?”耿懷遠雖然平時傲氣,卻也不是口無遮攔的人,聽罷急忙看向屋門外,沉聲道:“這話咱們兄弟私下說說便罷了,叫人說到成國公麵前總是不好。再說這地方怎麼了?”趙祥歎了一氣:“耿兄對成國公一腔忠心,他視而不見,隻讓耿兄出使蠻子……瞧瞧門外那些人,頭飾奇形怪狀,赤腳上躥下跳,我等縱有百般道理,如何與之說道?”耿懷遠一聽深有同感,在和同窗一並歎氣時,倆人也很默契地同時生出一股優越感來。……苗人顯然不是趙祥等想象的那麼野蠻,他們一樣有很多想法。耿懷遠先送了一份公文上去,還未見麵,苗王內部就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及至白叟及諸部頭領和明使麵談之後,內部分歧更大。在長時間的爭執中,白鳳嬌也漸漸也了解到頭領們的意圖。臘爾山苗人與明廷的主要矛盾,是朝廷想控製統治這一區域的苗民,將他們從“生苗”教化為“熟苗”,並服役納稅。其方法是在其內部設置土司官署和衛所武力,但在其過程中矛盾激化,導致了武力對抗。白叟等原本是想摧毀苗疆內的官府統治,意料之外的是苗疆的官府據點變得不堪一擊,以至於苗兵很快就起兵成功,趁勢出山想劫|掠一通;進入辰州府地界之後,因為奪得了大量的財物而無法控製,便繼續劫|掠州縣,並多次試圖攻陷辰州府城。直到官軍突然進占了盧溪,苗人諸頭領才清醒過來;後來得到機會急忙退到了盧溪,隨時準備撤回苗疆。他們的“戰略意圖”很簡單,就是爭取苗疆自治;而各部頭領的私利也很重要,權力和財富上的需要。如今的問題是,雖然摧毀了苗疆內的官府統治,實際奪得了苗人的統治權;但是會隨時麵對官兵的報複和鎮|壓。也就是已經得到的東西隨時可能失去,他們現在想要的是保住現有的所得,苗疆的土地;誰也沒有好高騖遠想要留在辰州統治漢人。許多頭領情知劫|掠了辰州犯下大罪,可能惹惱了官府,同時也產生了畏懼感。耿懷遠帶來了和解的態度,龍大蟲等一些頭領想要借此機會與官府和談,以獲得官府的招安和安撫。但另一些人認為事情沒那麼簡單,朝廷不會那麼容易善罷甘休,定會秋後算賬;朝廷官府會欺騙他們,然後重新進入苗疆,奪走他們的一切。如果臘爾山周圍的險要地形沒有擋住明朝軍隊,苗人極可能麵對滅絕般的屠|殺;這種事在唐宋以來不是沒有發生過。這些認為漢官不可信任的族長,建議幫助反叛朝廷的漢軍牽製官軍,反正是消極抵抗,能擋一天是一天,總比馬上就要在苗疆山林中和官軍拚命要好。……白鳳嬌總算是清楚了,“父王”和那些族長從來沒有真正想和張寧等漢人改善關係的想法,他們多次示好不過是利用朱雀軍。她喜歡漢人的文化服飾禮儀,但並不代表苗人族長對他們感興趣。因此聯姻恐怕也不太可能……她突然醒悟,雖然自己平時zi you自在,彆人都順著她,實則是在一個難以逾越的高牆之內。那麼之前作為使節私自答應張寧的事,會不會因為族長們的決策改變而成為“言而無信”?白鳳嬌不禁感到十分羞愧,就在這時,忽然白妱興衝衝地跑了進來,左右看了看,便笑道:“剛才聽二蠻說了個消息,那個朱寧到盧溪來和大王會麵來了。”“什麼?”白鳳嬌忙問,“他已經到了?”白妱道:“被安排在東邊的一所宅子裡住下了,或許大王擔心他在行館遇到官府的使者吧。”白鳳嬌暗自想:當初官軍進占盧溪,攻入辰州府地界的苗軍幾乎麵臨滅頂之災,朱雀軍牽製了官軍,才使我們僥幸得存,想來朱寧也沒什麼對不起苗人的地方;現在他來到盧溪議盟,會不會因頭領們想受朝廷招安而被害?她心裡有些淩亂,除了總覺得哪裡對不住張寧;還忍不住對他產生了很大的同情。她想起在朱雀軍中觀看升旗時張寧的那句話,全天下都視我們為罪人……這個人還真是被所有人舍棄了,連被他視作盟友的苗人也可能會出賣他。“你知道他被安頓的地方罷?”白鳳嬌想罷問近侍白妱,“你帶我去見見他……”她隨即又解釋道,“我們在朱寧那裡受到了很好的款待,如今他來了,自然應該禮尚往來去走動走動。”“小姐什麼時候過去?”白妱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穿著。白鳳嬌急道:“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