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林濤帶著張旭還有焉頭耷腦的王國棟一起出了王府,王府的大門外就是一堵黑瓦白牆的長長小巷,而出了小巷往左一轉走上一公裡多,在貧民窟和古建築區交接的地方就是一家沒有招牌的鐵匠鋪。在鐵匠鋪裡主錘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陳姓中年漢子,他帶著一個嘴上剛長出一層絨須的半大小子在鐵匠鋪裡艱難的求生,這個鐵匠鋪主要是給農民們修理農具為主,隻是一天下來攏共也掙不了兩個大子,倒是偶爾能接到一筆給出外找物資的男人們打製特殊刀具的訂單,他還能掙上兩個,讓自家兩個婆娘去香港街給他打上二兩散酒,儘管如此,他們家也依然隻是徘徊在溫飽線左右。林濤邁步走進了王鐵匠的鋪子,一股熱浪立即鋪麵襲來,林濤找了一處有風的地方站住腳,但依然感覺酷熱難當,火爐旁的陳鐵匠還在“叮叮當當”的捶打一塊鋤頭的粗胚,這裡肯定沒有通電,那頭發被大剪子絞的跟狗啃一樣的小子正“呼哧呼哧”的給他爹拉著風箱,一個七八歲的小屁孩正趴在一旁的泥地上,跟隻泥猴子一樣玩耍。鐵匠鋪不大,外麵總共也不過二十來個平方,都是用木頭和石棉瓦搭砌起來的,緊連著的鋪子的地方倒是有間平頂水泥房,一看上麵還沒拆除的小心有電的警示牌就能知道,這水泥房子以前肯定是變電房改造的,而陳鐵匠一家七口人就全都擠在這間十幾個平方的小房子裡居住。屋子的門前還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鄉下婦人,婦人穿著一件滿是補丁的花格子襯衣,一隻脹鼓鼓的胸部就露在外麵,正給懷裡的一個新生的嬰兒喂奶,婦人看到林濤進來也沒什麼羞澀的,隻是很靦腆笑笑,喊了一聲姐夫有客人來了。以前來過這裡的林濤知道,這婦人既是陳鐵匠的小老婆,也是他的小姨子,末日來了他小姨子原本的老公被活屍啃了,陳鐵匠也是“心好”,就把她小姨子拉上床一勺給燴了,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說自古小姨子的屁股不都是姐夫的嘛!那還在喝奶的小女嬰就是在影城裡出生的,和張旭家的小高旭一樣,正宗的末世寶寶。“喲~王爺來啦!”陳鐵匠轉過頭來擦擦頭上的熱汗,咧著嘴一笑,露出滿口的黃板牙。“老陳你怎麼老愛開玩笑?”林濤笑著搖搖頭,掏出一包煙給陳鐵匠遞出一支。陳鐵匠轉身拎起一把鐵鉗從爐子裡夾出一塊通紅焦炭,先給林濤點上火,自己也跟著點上,然後美美的吸了一口煙才笑著問道:“林老板,上次打的那批開山刀都還好用吧?”“鋒利倒是夠鋒利了,不過形狀還得再改改,刀頭部分太重了,用起來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手臂力量大部分都用在握緊刀把上了!”林濤也笑著說道。“嗯,那批貨您要的急,我有點趕了,做的是有些糙!”陳鐵匠老實地點點頭,很誠懇的說道,然後回頭對屋子裡喊了一句:“小芳,把咱家的礦泉水拿來給客人喝!”“哎~來啦,爸!”一聲清脆的答應,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從屋子裡輕快的跑了出來,這丫頭眉目清秀,一頭齊腰的長發大概是因為營養不良略顯有些枯黃,不過卻掩蓋不住她清純的氣質,她身材倒不是多麼出眾,可也勝在勻稱!隻是她的穿著和她家人明顯一個天一個地,一件嶄新的白色香奈兒連衣裙套在身上,連一雙水晶高跟鞋都顯然是高檔貨色,一塊浪琴的銀色女表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可這一身奢侈的裝扮卻因為胳膊上兩隻藍色護袖,顯得有那麼一些不倫不類。“林大哥……”女孩看到鋪子裡的林濤明顯遲疑了一下,雪白的小臉蛋立刻有些暈紅,怯怯的喊了林濤一聲後,便把手中的礦泉水遞了過去,然後有些局促的低下腦袋,跑去了她小姨的身邊心不在焉的逗弄小寶寶。“林老板,這次要打什麼呀?保證給您保質保量的!”陳鐵匠笑嗬嗬的咧著嘴,他雖然不喜歡王府裡的人,卻很喜歡王府的糧票!“這次不來打什麼!”林濤擰開手中皺巴巴的礦泉水喝了一口,想了想還是回身喊道:“老王,進來吧,有什麼事大家當麵說不好嗎?”“哎……”王國棟五大三粗的身材終於出現在陳鐵匠的視野裡,在張旭的陪伴下,他滿臉訕笑的走了進來,看著實際年齡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陳鐵匠,他點頭哈腰的喊道:“陳……陳叔!”“哼~”陳鐵匠的麵膛立馬變了顏色,居然恨恨的扔下手中的鐵錘,調屁股就走到一旁的小凳上坐下,猛抽了幾口悶煙,才惡狠狠的抬頭盯著王國棟,聲色俱厲地說道:“你們要是來打東西的,我歡迎,要是來打我家閨女主意的,我勸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你們王府的人我們家高攀不起!”“爸~”一旁小芳一下就急了,羞惱的低喚了一聲,可是陳鐵匠賭氣似的扭過身子,對她根本不理不睬,小芳隻好轉過身焦急的跺了跺腳,跑到王國棟麵前咬著嘴唇,小聲地問道:“你怎麼來了?”“你都這樣了,我能不來嗎?”王國棟苦笑著看看小芳,下意識的又瞥了瞥她平坦的小肚子,然後搓搓手,對狂抽悶煙的陳鐵匠說道:“陳叔,是這樣的,我今天是誠心來和你提親的,就想求您答應我和小芳的事,我……我一定會好好待她的!”“滾犢子~”陳鐵匠一下就跳了起來,大聲罵道:“你也不看看你的年紀,有臉喊我叔?我都替你臊的慌!告訴你,我家小芳被你糟蹋了我們也捏鼻子認了,我已經給她定了一門親事了,人家男方過幾天就要來娶她了,你趁早死了你這條賊心吧!”“他爹啊……”大概是聽到陳鐵匠的怒吼了,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一下就從裡屋裡衝了出來,急吼吼的喊道:“你瘋啦是怎麼的你?那姓王的家就他一個人耕田養活全家,他家那兩小子天天都餓的眼睛直冒綠光,你把咱們家小芳送過去是想餓死她呀?”“餓死她也比她給我丟人的強!”陳鐵匠手指都快戳到小芳的腦門上了,小芳站在那委屈的直掉眼淚,卻不敢頂嘴,而陳鐵匠大吼大叫的喊道:“你聽聽彆人都怎麼說她的,暗娼!說她是暗娼!專門勾引能做她爸的老男人!”“你放屁!”小芳的娘一口口水噴了陳鐵匠一臉,急眼道:“你出去瞅瞅,誰家有點姿色的娘們不出去賣啊?老娘就是沒人要,有人要老娘早就出去賣了,他們為什麼這麼說小芳?那分明就是嫉妒,有本事讓他們也出去勾一個有錢男人回來給我看看啊!啊?”“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啊!”陳鐵匠顯然有些懼內,十分懊惱的揪著自己頭發,然後顫巍巍地說道:“家裡雖然不富裕,但我讓你們餓到了嗎?我老陳祖上八輩子都是清清白白的老實人家,你讓我怎麼對得起祖宗啊?”“陳哥陳嫂!”林濤好不容易插上了一句嘴,雖然他不善言辭,但也隻能硬著頭皮上,誰叫跟來的張旭也是個二愣子,這種事讓他出馬準黃,林濤急忙說道:“你們未免說的也太嚴重了吧,小芳和國棟那是談戀愛,雖然國棟是比小芳大了不少,但年齡大會疼人不是嗎,再說,國棟的老婆早就去世了,連個情人都沒有,嫁到國棟家誰還能欺負她嗎?”“啊?他還單身啊?”陳嫂驚訝的眨了眨眼,猶豫了一下,對王國棟說道:“小王,你是真心來娶咱們家小芳的不?小芳嫁過去能做你家大老婆不?”“當然啦,我連聘禮和禮金都帶來了,隻要你們答應了,挑個好日子我就用轎子把陳芳娶回家,肯定是明媒正娶!”王國棟一看有戲,立刻興奮的說道。“聘禮都帶啦?”陳嫂一愣,首先看的不是王國棟那張老臉,而是轉頭看看張旭手裡領著的兩個鼓鼓囊囊的大紙包,她的眼睛立刻一亮,拉著還在氣鼓鼓生悶氣的陳鐵匠趕緊走到了一邊,兩人在一旁嘀嘀咕咕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好久才看到陳鐵匠似乎妥協了,無比喪氣地點點頭。“小王啊!”陳嫂搓了搓雙手,又在自己泛白的碎花外套上擦了擦,然後笑眯眯的走上來,猶豫道:“呃……那個,我們家小芳跟你的時候是個黃花大閨女你應該是知道的吧?”“知道,知道!”王國棟飛快地點點頭,雖然當初陳芳被他哄上床多少有點不光彩,陳芳也是為了糧票貼補家裡才勉勉強強,半推半就答應的,不過他親手破的處他心裡還是很有數,那處|子的落紅他現在都還記憶猶新。“嗬嗬~知道就好!”陳嫂得意的一笑,用鄉下女人特有的睿智說道:“我們家一把屎一把尿把她養活到這麼大,周圍誰不說她是個標致的美人呀,十裡八鄉的來提親也不知道多少,所以小芳跟了你可也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啊,再說咱們家可都是正宗的影城本地人,家裡有頭有臉的親戚也多,你以後做個什麼事多少都能幫襯到你,我們也不圖你什麼,但要是苦了小芳我可不答應啊!”“絕不會……絕不會,隻要有我一口氣在,絕不會苦了小芳的!”王國棟急忙點著頭,忙不迭的表態。“不錯,小王你就是懂事啊,小芳能跟了你我也就放心了!”陳嫂扭捏著拍拍王國棟的胳膊,然後試探著說道:“你們王府出來的都是體麵人,這個麵子上的事肯定不能馬虎的了,少了肯定被家裡親戚看笑話,所以這禮金嘛……”“阿姨你說個數,我王國棟保證不眨眼!”王國棟算是看出來了,陳嫂在這拐彎抹角了半天就是想多要點禮金而已,糧票他今天可是備的足足的呢!“哎呦~這樣的好女婿到哪裡找哦!”陳嫂裝模作樣的大笑,然後小心翼翼的伸出了四根手指頭,說道:“怎麼……怎麼說也得四百斤糧票吧!”“啊?”林濤,王國棟一起震驚的長大了嘴,就連一旁的林濤也差點下巴脫臼,呆呆的看著陳嫂豎起的四根枯老的手指頭,眼睛裡充滿了不可思議。“怎麼?嫌多了呀?”陳嫂趕緊把手指頭縮回去了,知道自己是獅子大開口了,頗有些尷尬地說道:“其實這也是個吉利數字,圖個事事如意,好事成雙的意思呀,這娶媳婦一輩子不就一次,哦……最多也就幾次嗎!”“姐!”陳芳的小姨子這時也趕緊站了起來,走過來拉拉陳嫂的胳膊,小聲地說道:“咱們這的嫁女兒,了不起五十斤米,八十斤的都頂天了,還有不要錢的呢,你當是以前啊?現在的女人不值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這麼多想嚇死人家啊?”“那麼……那麼兩百斤吧,不能再少了,不然我情願不嫁!”陳嫂想了一下,氣呼呼的小聲說道:“還王府的呢,四百斤都舍不得給,白頂了那麼大一個名號!”“那個……阿姨!”王國棟終於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十分羞澀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大把暗紅色的糧票,很尷尬地說道:“我……我沒想到你要這麼少,我帶了兩千斤來呢!”“多少?”陳鐵匠一家人,包括陳芳都一臉驚駭的看著王國棟手裡的大把糧票,眼珠子瞪掉了一地。“兩……兩千斤啊!”王國棟結結巴巴的說道,他們剛才驚訝可不是驚訝陳嫂要多了,而是實在太少了,本來帶了兩千斤張旭和林濤都還擔心不夠呢,說這麼大一個閨女哪能兩千斤就拐跑了,那不是欺負人嘛,林濤還尋思著要是不夠還準備回去問白茹要一點呢,誰知道陳嫂居然隻要這麼一點,真是大大的出乎他們意料!“哎呦……我的好女婿啊,你怎麼不早說呢,害的我以為你這麼摳門呢!”陳嫂漂亮話說的好聽,卻一個惡狗撲食就搶過了王國棟手裡的糧票,得意的對陳鐵匠晃晃厚厚的糧票,笑眯眯地說道:“當家的,傻了吧你,這麼多糧票換成酒,夠喝死你了吧!”“這這這……這太多了吧?”陳鐵匠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老婆,傻乎乎地說道:“這我們怎麼花的完啊?”“滾犢子~活該你受一輩子的窮!”陳嫂沒好氣的瞪了陳鐵匠一眼,然後喜滋滋的把糧票全部交給自己妹妹收到家裡放好,拉過一旁的陳芳小聲地問道:“女兒啊,你不是說小王隻是人家王爺的跟班嗎?他這麼有錢你怎麼不早說啊?早說你爸不早就答應你們的事了?”“我說了呀!”陳芳委屈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呐呐地說道:“他送我的衣服還有包包,都能換好多糧票的,可你們就是不信,你叫我怎麼辦呢?說多了我爸還打我!”“我們哪懂這麼多啊,我還以為現在人連肚子都吃不飽了,誰還抽風去買這些東西啊?這下可好了,連你弟娶媳婦的錢都有了!”陳嫂無比欣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卻又奇怪地問道:“可你以前和他在一起,怎麼你也就帶回來十幾斤的糧票啊?是你沒要還是他沒給啊?”“給了!”陳芳可憐巴巴的看著陳嫂,低著頭說道:“第一次王哥就給了我五百斤糧票,可我沒敢要,怕拿回來我爸打我,可他還是硬塞給我一百斤,後來每次我和他在一起,他最少都給我五十斤的,我……我把糧票都藏在阿蘭家裡了,差不多快八百斤了呢!”“哎呀~我的傻丫頭啊,那麼多的糧票你怎麼就敢藏彆人家裡呢,被人私吞了怎麼辦啊,快,快要回來去,現在就去!”陳嫂又急眼了,火急火燎的趕著陳芳出去了,然後又拉著王國棟左看右看,現在是怎麼看怎麼順眼,又殷勤的跑回屋裡拿出家裡珍藏的點心,親熱的拿給林濤他們吃。可等到張旭把手裡的兩個包遞給陳嫂的時候,陳嫂一家人又被震傻了,滿滿兩大袋子竟然全是珠寶首飾,垂的那紙袋一到陳嫂手中就“啪”的一聲斷了,落在地上全是亮晃晃的鉑金和黃金,陳嫂激動的“咯”的一聲就抽暈過去了,還是陳鐵匠又掐人中又扇嘴巴才好不容易給救回來的。“好女婿,這……這些首飾都是給我們家小芳的?”陳嫂坐在地上死死抱著紙袋不撒手,盛世珠寶,亂世黃金,這些東西的價值即使在末世也是不小的,這道理就算鄉下老婦女都懂!“不是給小芳的,小芳那套比這還好,都在我家放著呢!這些是給阿姨你們隨便戴戴的,要是不滿意我回家再給你們淘換一點出來!”王國棟十分恭敬的彎著腰,這些首飾都是家裡女人們不戴的東西,當初他們在那家超市裡可是掃了整整五家珠寶店,連人家保險櫃都給砸開了,這還是從蔡琳琳店裡的假人模特身上扒下來的,全是因為款式太土,賣都賣不掉。“給……給我們的?”陳嫂難以置信的看著手裡兩堆首飾,眼睛裡爆發出巨大的驚喜,然後竟然又是“咯”的一聲幸福的暈倒了,看的林濤和張旭在旁邊一個勁的搖頭,不斷感歎自己好日子過的實在太多了,以至於都快忘記窮苦人家的生活了。王國棟和陳芳的婚禮就定在三天後,本來到不至於這麼急的,因為陳嫂當天就拍著胸脯表示陳芳可以跟王國棟回家了,但是實際上陳芳偷偷瞞住家人,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就是陳芳發現自己的例假怎麼都不來,急的跑去找王國棟哭訴,這才讓從沒有過孩子的王國棟下定決心娶她的,趁現在陳芳的肚子還不怎麼明顯,王國棟先上船後補票還來的急,不然肯定被人家笑話的。